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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的疾言厉色并未吓唬到这群囚犯,反倒激怒了他们。
对方一把拽过他按在地上,就是毫不留情的拳打脚踢。
“你小子算个什么东西,以前是个堂堂进士,咱们或许还会不看僧面看佛面,可现在你就是个阶下囚,就是个软脚虾,老子打死你,你也只能自认倒霉!”
“看来是平日在牢房内打得还不够,这才叫他胆子又冒了尖,敢学人英雄救美了!”
毛毛:“……”
这小子是一点能耐都没有啊,纯跑出来挨揍的不是?
莫寒蜷缩成一团,一声不吭,任着他们打,他们踢,他们踩,船舱不大的地方,怕惹事的人都躲得远远的,只听见锁链摩擦撞击的“哐当!”“哐当!”。
当众人注意力都集中在这场单方面殴打时,一片小纸人却悄然无声地贴到了为首的一个魁梧男子背上。
霎时,魁伟男子就跟鬼上身一样,突然抡拳暴砸旁边一男子。
“你、你做什么?你疯了吗?”
莫名挨揍的男人怒吼,却直接被一拳砸断了鼻梁骨,痛得仰头喷鼻血。
接下来,就是一场无差别攻击了,但凡是参与的殴打莫寒的囚犯,全都被这个神色木讷的魁梧男子追着嗨打。
他此时的力气出奇的大,几个人来拉都拉不住,他甚至感受不到痛意。
别人打他、砸他、踢他档,都没能阻止得了他。
现场一片打砸混乱,徐山山则走到莫寒跟前。
他脑袋被踢得晕眩不止,还躺在地上,头发凌乱似鸡窝,衣服也被撕扯得乱七八遭,嘴跟眼角都破了,身上更是各种红紫淤青。
徐山山垂眸看他:“这人……倒是挺有意思的。”
毛毛翻了个白眼,吐槽道:“哪有意思了?不自量力还是躺平挨揍有意思?”
“不,他命主仕途,是个天生当官的权力相。”
“他?”
“没错,就是他。”
跟柳时佑不同,柳时佑是有一场官途的契机,是纯靠机遇,失去了便再无可能。
而此人不同,他靠的是本身实力,哪怕无数次跌入谷底,仍会百折不挠爬上顶峰,当然……如果他小命还在的话。
“山,你是不是起了惜才之心,想为国家上交人才?”
“是有这个打算。”
身为大国师,发掘与招募人才,这也勉强算是她的本职工作。
如今景国弊病良多,七王作乱,还有谢家虎视眈眈,既然景国的腐朽逐步扩大,朝中无人可信、无人可用,那就不妨另起“炉灶”。
比起一步一步将腐朽不堪的内部环境改善、修正与救治,她更乐意一刀切,开始建立一个新的规则与秩序环境。
她从身上掏出了一个药瓶,塞进了他手里。
手中突如其来的凉意,令莫寒倏地睁开了眼睛。
他眼皮肿涨,透过一条细小的缝隙看见了徐山山。
然后再慢慢挪动眼珠子,看向手上握着的瓶子,他嘶哑道:“这是什么?”
“伤药。”
“我不需要,你自己留着吧。”
“你现在不需要,并不表示以后都不需要,你会用得上的。”她道。
徐山山是去黑岛找徐姗姗跟徐水水还孽帐的,沦落到那种地方,想必他们定然都不会好过。
但只要人还没死,她都可以救,而随身携带一些药品自是有必要的。
莫寒之前倒没刻意留意这一船囚犯中唯一存在的女子。
他会救她不全是因为善心,只是觉得活着没意思,但自杀他做不出来,只能衅事叫别人打死他。
但一触碰到那一双冷静自持的漆黑眼眸时,他莫名觉得她或许并不需要他多管闲事。
“闹什么闹!叫你们起来干活,你们就打架,精神头这么好是吧,喜欢打架是吧,来,那就跟我的官兵们练练手!”
一声怒喝响起,只见军官带着人手进入了船舱。
他过来本是想看一看徐山山的情况,哪曾想却见船舱内一片狼藉。
徐山山屁事没有,好端端地站在那里看戏,而囚犯间却互相斗殴滋事,一股火直冲他天灵盖,气得他叫来官兵。
官兵们手上皆拿着根短棍,上去就是一通棍棒教训。
直打得他们哀嚎一片,倒地不起。
徐山山站在那里未动,一名官兵面容狠厉,举起手中棍子,便不分男女要对她动手——
她抬眸扫过军官,他当即喝道:“住手!”
气喘吁吁的官兵们,这才纷纷停手。
莫寒方才正努力爬起来,当看到这些官兵不分青红皂白,竟连一名无辜女子也要打时,便想起身替她挡一挡。
却在不经意间看到了徐山山瞥向军官的眼神。
镜利蕴着穿透人心的锋芒,不怒而威,哪怕没说一个字,但仅是目光停留在军官的脸上,他便改了脸色。
莫寒曾见过一位来书院慰问学子的京中大臣,他身居高位,面容自然而然便有了不容冒犯的威严感。
但他是形显于外,凌厉逼人可见。
但这女囚犯却不同,那是熠熠生辉,惊心动魄,是一种远在身份、地位、权势之上,更能叫人兴不起反抗的臣服压迫感。
她究竟是什么人?为何又会沦落至此?
押送罪犯的船在线上航行了近两天,才终于抵达了黑岛。
一片蓝色的世界里,黑色的岛屿静静地矗立着。
黑岛的面积看起来不小,但碧绿青翠的热带植物很少,甚至植被青草都没几根,光秃秃的山石峭壁冷峻险恶。
这样的环境不难猜测,既不遮阳又不避雨,冬日极冷,夏日极灼,人一旦进入黑岛还真是名副其实的受刑受苦。
进入黑岛就不必再戴手脚镣铐了,因为进去之后,便如同进入一方炼狱当中。
徐山山抬眸一看,岛屿的海岸线上出现了不少人,他们皮肤黝黑,蓬头垢面,活像一群生啖肉食的野人。
尤其是他们的眼睛,仿佛夜幕中的狼群,充满了猎食的恶意与凶残,连一向在外行恶多端的囚犯见了,都忍不住在心底发寒。
“我、我不要去黑岛,我要回去,求求你们,放我回去吧!”
“回去?我劝你还是赶紧下去吧,最好就是融入他们,因为以后啊,这片岛屿就将是你们的归宿地了。”
海浪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发出阵阵嘈杂之声,风吹来的空气中,徐山山嗅到了一缕经久不绝的血腥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