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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郗道臻,今年三十岁,加上穿越前那一世的记忆,到如今一共活了六十年。
古代女子三十叫半老徐娘,因为十几岁就结婚生子,又不流行当官搞事业,到三十岁基本就闲等着含饴弄孙,走到了人生边上。
老人家没有太多来日可期,只有一堆过往回忆。我常常一边晒太阳,一边细细咀嚼那些逝去的爱恨情仇,感慨自己作为一个缺乏技能点又没投上好胎的魂穿,这大半生,因了来往其中的几个人,过得也算轰轰烈烈。
公元2021年夏,30岁的我,不,30岁的林烁烁患上了严重的产后抑郁症。
一天深夜,她给出生才三个月的女儿盖好毯子,自己爬上了天台,在二十层楼高的边缘徘徊。
因为产后连日失眠,她一直浑浑噩噩,导致接下去发生的事,在记忆里变成了一团浆糊。
她不记得自己跳没跳下去,只记得万里无云的晴朗夜空里突然劈下来一道雷电,接着是耳边轰隆隆的风响,再睁开眼时,她成了一个婴儿。
眼前有一个模糊的人影,她试图抬起手,看见一个皱巴巴的小拳头。
然后是没日没夜的昏睡,因为实在缺觉,林烁烁顾不上别的,连吃奶都提不起兴趣。
有时她会短暂的醒来,听到身边有人说话,声音很模糊,语气很焦急。
几秒钟后,她又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天林烁烁终于觉得有些精神了,她小心地睁开眼,看见面前有一个绝色的古装美女在哭,美女见她醒了,突然哭得更厉害了。
根据之后一段时间的见闻,结合自己的一些思考,我知道了这个绝色美女就是我这辈子的娘,前秦淮河花魁林霜若。
为什么是前呢?因为有了我之后,她就从良了,听我爹的安排,暂住在丹霄观。
为什么是暂呢?因为我出身豪门的爹,曾许诺很快就会来接我们娘俩回家,成亲入籍。
又为什么是曾呢?因为才子名妓的故事电视上演的多了,接回家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可惜林霜若没看过电视,因而她满怀希冀。
你问我穿到了哪个朝代?我不知道,我历史不大好。我也不在乎,因为我压根就不想活。
没错,穿越也治不好我的抑郁症。
我这个宝宝成天病恹恹的,没什么生存欲,我试过滚下床,没死成,一睁眼,又是那个模糊的人影,那个皱巴巴的小拳头,睡觉吃奶,吃奶睡觉,一觉醒来,美女在哭。
我还不信了,等大起来腿脚硬朗了些,又试了几次,比如我娘裁纸掉了剪子,我飞速地爬过去,比如我娘洗笔时没注意,我往水塘里蹦……
每次结果都是一样的,我睁开眼,眼前又是那个模糊的人影,那个皱巴巴的小拳头,睡觉吃奶,吃奶睡觉,一觉醒来,美女在哭。
只要我起念寻死并付诸行动,我就得回到Day1重新开始,一模一样的场景,一模一样的人物,以及,冥冥之中自有牵引一般,我一模一样的言行。直到我寻死的那个节点,我不再做出寻死的举动,剧情才能往前走。
我爹正试图逗我,他趴在地上,手里一只拨浪鼓摇得起劲,一边冲我傻笑。
我面无表情,很认真地在吃手,这场景已经发生过一次。
过一会儿我娘霜若会喝得烂醉回来,语带讥讽地指责我爹薄幸,我爹沉默不语,我娘步步紧逼,并带上肢体挑衅,我爹向后退避,在此过程中他会撞倒那尊寿山石摆件。
上一回冷眼旁观的我预先判断出我爹的行动轨迹,早早地爬到寿山石下就位。
我想,这总不能算我找死吧,这只能算意外。
结果眼睛一闭一睁,我又回到了原点,继续蜗牛似的一日一日过着我的幼年。
我算是明白了,只要我起了找死的念头,行为上甭管主动或被动,结果上没有差别。所以,人为意外也是行不通的。
我仰天长叹,这是多么滴水不漏的监察机制啊!
一本书读上第二遍,你会有新的体悟。
一段幼年过上许多遍,我开始觉得想吐。
就这样,总是长不大的我不知当了多少年的稚龄小儿,终于在第N次重归婴儿的时候,伤心地嚎啕大哭。
一样的行为,不一样的心境。我突然想起了我的女儿奈奈,她胖嘟嘟的小手,她憨态可掬的笑容,我从未如此强烈地想念她。
不知道她现在几岁了?
其实奈奈是个意外。在前世,我还是林烁烁的时候,有很长时间,我都是个坚定的丁克。
作为一名美术学院油画专业的毕业生,我对自己的艺术生涯有过很高的期许,我相信过,假以时日,自己一定会成为名画家。而结婚生子这种事,只会拖累我迈向成功的步伐。
直到我遇到一个男人,陷入爱情,结婚后,又陷入婆婆妈妈的一地鸡毛。我严防死守的避孕出现了纰漏,最后,一念成人,一失足成千古恨。
唉……这种烂俗的故事我都懒得多讲,就比如近在眼前的美女林霜若吧,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秦淮河大花魁,当年何尝不是日进斗金,我听丹霄观里的阿姨们讲,那时她大牌到可以自挑客人,卖艺卖身都凭自己高兴。
结果也是因为一个男人,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但林霜若的男人至少是个豪门名士,在男权社会的古代,待她也算宅心仁厚。
而我前世的丈夫本质上是个志大才疏、自视甚高的妈宝男,就在我生产后两天,我在他的手机里发现另一个女人喊他“老公”……
我无心为自己辩护,前世我不是个好母亲,我对奈奈关心甚少,在她哭闹不止的时候我吼过她,我甚至想过摔了她,只为自己能睡个好觉。
我怨她,是她让本该成就非凡的我变成了怨妇。而最后,我把她留给了一个自私的渣男。
我无心苟活,一意求死。我以为我不爱她,直到那一天,我忽然感到一种无法开释的心酸。
如果我死了,就能一了百了,不必再感到痛苦;可是我活着,我就时时刻刻活在丢下女儿的歉疚和对她的思念当中。
一想到也许我再也见不到奈奈了,我伤心欲绝,痛哭不止。
直到嘴里塞进来一只奶,我对上林霜若温暖的眼神,片刻后,我会很不争气地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