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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王的后话一转折——
“……然细细思量,又知林姑娘这般脱俗之人, 定然不愿委身与我等庸浅之辈, 因请姑娘在薛家面前美言一二, 烦请薛家打消赐婚念头,罢了, 权当抵了那日的人情儿。圣上面前,我亦劳心一二。”
武曌一看, 顿时笑了,不由得“呵!”一声笑出来。
那边贾芸看的是云里雾里,林姑娘这表情,怎的也看不通透,最后还冷笑了一回,说是冷笑,也不是什么冷笑,竟还有几分无奈,好生奇怪。
武曌就知,北静郡王搞一出人情债, 肯定是预先谋划好,把自己往火坑里赶,这封信上也是,说尽了“甜言蜜语”, 敢情最后一句“罢了”道破天机, 也真真儿是个“老”狐狸了。
北静郡王这是两面堵圣上的赐婚, 他自己去与圣说通说通, 又让武曌去与薛家说通说通,这样一来,两面都不怎么愿意,再随便来个借口,北静郡王的婚事儿也就黄了。
果然,北静郡王的算盘,打得那是响得很,脆生生儿的。
武曌看完了信,一转信笺,“咕嘟”一声,里面还有东西,竟然从里面倒出了一颗黑溜溜的小珠子来,武曌是识得的,这不就是自己与郡王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捡的鹡鸰香念珠么?
武曌将念珠攥在手心儿里,仔细一思量,好嘛,北静郡王给了她一个重任,一方面是用人情债来游说,另一方面也把武曌自个儿拉进了水,北静郡王的言下之意是,若是武曌不这么着,恐怕北静郡王就要在圣上面前,用心仪林妹妹的事儿,做挡箭牌了。
如今自己被拉下了水,肯定要尽心尽力的帮他谋划了。
武曌将念珠收起来,自己走进一个堆放杂物的屋儿,令紫鹃点了蜡烛,将那信放在蜡烛的火苗儿上,不一会子就给烧干净了。
贾芸在一边垂首站着,都不敢看,也没敢出吱声儿。
武曌烧了信,这才说:“行了,你去罢,没你事儿了。”
贾芸一打叠的称是,又谢着武曌,家塾读书的事儿。武曌挥手说:“不必谢我,只管读书就是了,你若是出人头地了,我使唤着岂不是更利索?况……我知,你是个不会忘恩负义的人。”
她这么说着,贾芸也听出来了,显然是在敲打自己,连忙又是一打叠的说:“怎么会?林姑娘待芸儿,说句老实话儿,那真是再生父母,芸儿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林姑娘的恩典。”
武曌一笑,说:“用你跟我拍马屁?”
贾芸连说是,武曌说:“只嘱咐你一句,今儿的事不要对旁人说,否则我面慈心软,你当郡王就是个好惹的,别看他面儿上菩萨心肠,背地里可是一把狠刀子。”
贾芸早就看出来了,自然不敢多嘴,只是谢了武曌,绝口不提信笺的事儿,连忙就走了。
等贾芸走了,紫鹃就说:“姑娘,天儿凉,咱们扶姑娘回去罢?”
武曌饧着眼,嘴角微微上挑,说:“不,先不回,往宝姐姐那走一遭。”
紫鹃也不问理由,立刻说:“是,姑娘。”
紫鹃和雪雁跟着武曌,一行人往薛姨/妈那处去,薛姨/妈自从住进贾府,有自己专门的院落,恰巧的,贾母的院落偏向西南边儿,正好是南辕北辙的大对角儿。
武曌走过后院,穿过夹道,过了西角门、东角门,这才到了薛姨/妈/的院落。
武曌走进去,院落里静悄悄的,竟没有一个人影儿,丫头婆子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院落里的猫儿狗儿鸟儿都给抱走了,倒是安静的厉害。
武曌往里走,也没人出来迎着,很快上了台阶,门上挂着厚厚的挡风帘子,武曌本要让紫鹃叩门的,结果就听到里面有声儿,原来薛姨/妈正拉着薛宝钗,在说悄悄话儿呢,怪不得把丫头婆子都遣走了。
赶巧儿了,那两个人似乎正在说落选的事情。
薛家虽然是皇商,但是薛姨/妈/的哥/哥,也就是王夫人的哥/哥,在朝当/官,还颇有些权力地位,消息自然知晓的就快。
薛姨/妈说:“圣上不知怎么想的,竟然要将你指给北静郡王。”
薛宝钗半天没吭声儿,随即就声音低,语速缓的说:“母亲,那……北静郡王,女儿遥遥看过两眼,也是……也是个人物儿,如今北静郡王正得势,圣上若是把女儿指给北静郡王,也是不错的了。”
薛宝钗说的有些期期艾艾,武曌在外面一听,顿时明白了,想必薛宝钗是遥遥的看过几眼北静郡王,因此倾心已久。
原也没错,毕竟北静郡王这样的姿容,饶是武曌见多识广,也不得不说,绝对是顶尖儿的,若说有人能比北静郡王/还俊美,武曌是第一个不信的。
尤其北静郡王这皮囊还有一种欺/骗性,令人瞧了,就觉得郡王温和随意,没什么官架子,是个好相与的,也不知这郡王的皮囊,骗了多少人。
薛宝钗说的期期艾艾的,武曌已经想到,薛宝钗定然面目赧然殷/红起来,说不出的羞涩。
薛姨/妈/的声儿都拔尖了,惊讶的说:“哎呦我的好姑娘,你……你怕不是爱见上那北静郡王了?”
薛宝钗听母亲这么直白的是一说,不好意思的紧,连声说:“母亲,您别捉弄我。”
薛姨/妈说:“谁捉弄你?今儿咱们得把话说明白了,你可是看上了北静郡王,哎呦喂,可别!”
薛宝钗金来不及羞赧,惊讶的说:“母亲,这话怎么说?郡王为人……为人正派,又有爵位,在朝中,谁提起来不是竖大拇指的?怎么……怎么可别了?”
薛姨/妈连忙说:“好女儿,那北静郡王是什么人?你怎么清楚?若是这次真的落选了,你就听我的,咱们找个知根儿知底儿的,你看,宝玉就不错。”
贾宝玉可是贾府的香饽饽,老太太贾母唯独疼爱贾宝玉,疼的跟心肝儿似的,又是王夫人的儿子,薛姨/妈是王夫人的亲妹妹,若是能让给自己女儿嫁了贾宝玉,王夫人和薛姨/妈在贾府的根基就又稳固了一层,薛姨/妈打得就是这样的算盘。
武曌听到这里,不由想笑,连忙用帕子掩住嘴,恐怕真的笑出来,不为旁的,就为了薛姨/妈用贾宝玉和北静王比,武曌信心里就在想,怎么比?宝姐姐眼睛又不是瞎的。
果然,薛宝钗似乎不怎么愿意,就说:“可是……”
薛姨/妈连忙制止她的话,说:“女儿,你知道什么?你只知道针黹活计,若是嫁到北静王府里头,我们这些人都说不上话儿,你若有个不好,谁能帮衬你?不如这贾府里头好,大家都知根知底儿,宝玉又是家里头的心头肉,你嫁过来就是大/奶奶了。再者……”
薛姨/妈压低了声音,不过武曌还是能听见一些儿,就听薛姨/妈隐隐约约的说:“再者……那北静郡王,不过是表面风光,你可知,树大招风啊,你舅舅来的消息,说圣上最近不怎么爱见郡王了,总是想要他外调办公,指不定哪天就给调出京/城了!你跟着吃苦么?你可是我的心肝肉儿啊!”
薛宝钗听薛姨/妈这么说了,言语有些悻悻然,但是也没有反驳,就期期艾艾的说:“女儿听母亲的,就是了。”
薛姨/妈见女儿妥协,立刻欣喜的说:“就是了!”
武曌听着,感觉他们说的也差不多了,就让紫鹃叩门,里面听见有人叩门,吓了一跳,过一会子,薛宝钗就过来应门了。
门一打开,就见羸弱的林妹妹站在外面儿,武曌笑着说:“宝姐姐。”
薛宝钗见是她,赶紧请进来,薛姨/妈见了武曌,也是心肝肉的喊,十分大气殷勤的请她坐下来,抻着脖子喊丫头过来伏侍。
丫头们听着声儿,赶紧过来,倒上滚滚的热茶,薛宝钗素来是个温柔体己的,见着武曌的脸冻得红,就递了个手炉过来,说:“妹妹怎么来了?”
武曌只是随便找个借口,毕竟她这回来,是给北静郡王做跑腿/儿的,并不能明说。
武曌笑着说:“前些日子,姐姐不是说了个新的花样儿么?妹妹今儿得了功夫,身上也不懒,就特意过来,像宝姐姐讨这个花样儿描回去。”
薛宝钗不疑有他,笑着说:“你且等着,我去给你拿来。”
那面薛宝钗进去里屋儿,薛姨/妈看着武曌吃茶,眼珠子转了转,似乎想到了什么,毕竟好些人流言蜚语的传着,说北静郡王爱见林妹妹,之前郡王下江南办公,还住在林府上三个月。
薛姨/妈就有些旁敲侧击,打听着北静郡王的事儿。
武曌能不知薛姨/妈是什么心思?她虽然说的十分笃定,说贾宝玉比北静郡王好,只是心里头也还在比较,谁让北静郡王的地位实在太高,人物实在太俊俏了呢?当真是舍弃不得。
武曌今儿就是为这个来的,听薛姨/妈一打听,正中下怀,就装作有口无心的说:“是了,我省亲的时候,郡王就住在府上,只是……”
武曌说到这里,脸色顿时惨白了,一副瑟瑟发/抖/颤/抖不已的模样,好生害怕似的。
薛姨/妈立刻说:“只是什么?”
正好那面儿薛宝钗拿着花样儿出来了,武曌就说:“只是……这北静郡王,似乎不像传言的那么温和,其实……其实倒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
薛姨/妈和薛宝钗都有些惊讶的看着武曌,武曌一脸要说不敢说的样子,压低了声音,说:“这话儿我本不该说,前些日子,郡王住在府上,其实是为了查那戴权老/爷贪/赃的案子去了,那郡王一到府上,好生利索,二话不说,直接将那戴权老/爷的未来女婿给抓了,然后借了一个屋子,就将戴权老/爷的未来女婿给带进去……”
那面薛姨/妈好奇的说:“做什么的?”
武曌一脸不忍心的说:“我是小女子,也不敢听,也不敢靠近,只是……这不听不行,就算是不靠近,也能听见阵阵的惨叫哀嚎从那屋子里传来!”
薛姨/妈吓了一跳,说:“惨叫?”
武曌点头说:“是了。”
她又压低声音,说:“后来,北静郡王带着那人从屋里出来的时候,我不小心看了一眼,那可真是惨呢……两个人高马大的护卫,一人一条胳膊,拖着那人,血粼粼,一路淌着血道子就出来了,我只瞄了一眼,那是皮/开/肉/绽,血肉横飞,北静郡王倒像是个平常人儿似的,也不甚在意……我料得,虽然北静郡王是个温柔的人,只是这些事儿,少不得常做,也是司空见惯的。”
薛姨/妈和薛宝钗一听,北静王虽然是个神仙一般俊美的人物,看起来也是温温柔柔的,怎么背地里,竟然这般心狠手辣?这么一想,薛姨/妈更不敢让女儿嫁过去,毕竟嫁进了郡王府里,可不比这里自/由,到时候有许多不便,也不能常常看望,若是女儿受了委屈,也无人诉说,怎生是好?
薛姨/妈和薛宝钗两个人脸色都变了变,各自陷入了沉思,武曌一看,薛姨/妈本就偏向薛宝钗嫁给贾宝玉,再加上武曌方才的推波助澜,这样就成了八/九分。
至于到底指不指婚,自己已经尽了全力,剩下就看北静郡王怎么在圣上面前说话儿了。
武曌见那两个人怔怔失神,不由心中好笑,看起来自己口才并没有退步什么。
武曌向失神的薛宝钗说:“宝姐姐?宝姐姐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舒服?”
薛宝钗这才回过神来,干笑说:“没什么。”
武曌见她虽然省过来,但是仍然一副呆呆的模样,就笑着说:“宝姐姐,花样儿你还攥着呢。”
薛宝钗一愣,赶紧不好意思的把花样儿放在桌上,说:“看我,刚才走神儿了。”
怕不是走神儿,而是吓着了。
武曌心中一笑,排揎了很多北静郡王莫/须/有的罪名,不过谁让北静郡王自己上赶着请自己帮忙,也不能怪旁人。
再者说了,武曌幽幽想着,北静郡王心狠手辣,那的确是有的,只是藏得太深,也不能算是自己不/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