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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许妙芸惊讶,直起了小身板问他。
前世, 她明艳夺目, 却从来不见有这样的侠义心肠。
沈韬静静的打量着眼前的许妙芸, 忽然觉得有些庆幸,庆幸自己今生认识她认识的够早,还能看到她不为人知的侠骨。
“因为怕你没有救下想要救的人,心里内疚。”
沈韬低着头道,他的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 鼻梁高挺, 脸上的轮廓越发分明, 修长手指的拿起一旁的茶壶,替许妙芸满上了一杯热茶。
“你……”
许妙芸心里微微有些动容, 救李明泉和花想容,这只是一个意外。但若不是她知道花想容上辈子的遭遇,她也不会伸出这样的援手。她是胆小怕事的, 可她也实在不忍心看着花样年华的两个人, 就这样死去。
“我欠了你一个人情。”许妙芸低下头, 许长栋是生意人,诚信老实、说一不二,她是他的女儿, 不能替他丢人,“如果沈少帅有什么能用得到我的地方, 尽管开口。”
哎……这真是一句让人忍俊不禁的话, 他贵为督军府的少帅, 会有什么事能用到你一个生意人的女儿?许妙芸越发觉得自己可笑,可她除了这样说,又能怎么办呢?
“人情嘛……还是很好还的……”
沈韬看着她,嘴角露出一丝邪笑来,他的指尖轻轻的敲打在长几上,想了片刻还是将自己要说的话给咽了下去。
让她以身相许?
她一定会愤怒的站起来,说不定还会气到把满桌的生鲜招呼到他的脸上。
她实在是一只容易炸毛的小猫。
“不过我暂时还没有想到有什么事情能麻烦许小姐的,不如先记在账上?”他收了笑意,忽然一本正经起来,黑眸子一眼不眨的盯着自己,让许妙芸觉得自己像是个被吃定的猎物。
“那……沈少帅觉得怎样就怎样吧。”她一个欠人情的,有什么资格好讨价还价的。
沈韬看着她那副乖巧又任人宰割的模样,淡淡的笑了笑,拿起桌角的摇铃摇了摇,招呼女侍者进门。
“替这位小姐上一碗乌冬面。”
看她似乎吃不惯这些生冷的东西,沈韬吩咐女侍者。
没过多久,女侍者就送来的东西,但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邱家二少爷邱维安。
“过来这里吃饭怎么也不跟我打声招呼,朋友开的,这一顿我请了。”
邱维安看见许妙芸坐在里面,朝着沈韬使了个眼色,脸上透着一股子纨绔的笑,指着长几上那一盘生鱼片笑道:“我切的,刀工还不错吧?”
“没想到你除了会拿手术刀,还会拿菜刀。”沈韬同他玩笑了一句,冲他挑了挑眉梢,那人会意,笑着道:“我先走了,你们慢慢享用。”
邱维安转身出去,将移门拉上了,许妙芸将将松了一口气,那人却忽然又从门外冒了一个头进来,贼笑道:“这里的包间隔音设施很好的哟。”
许妙芸的脸顿时红得跟煮熟的虾子一样,沈韬瞪了他一眼道:“少废话,还不快走!”
他平常看似嬉皮笑脸的,其实在几表兄弟中很受人尊敬,除了邱维安,没有人敢跟他这样没大没小的。
“你不要理他,他去了两年东洋,被小日本带的越来越不正经了。”
沈韬见许妙芸那快要滴血的脸颊,随口解释了一句,没想到许妙芸的眉心皱得更紧了。
许妙芸默默腹诽:你也没比他正经多少的……
……
吃过了晚餐,许妙芸站在巷口等黄包车,霓虹灯亮了一路,沈韬说要送她,被她回绝了。她拢着大衣站在寒风里,胸口的头发被吹乱了,脸颊依旧是红的,不知道是刚才的红晕没有褪去,还是又被冷风给吹到了。
沈韬转身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脱下了自己的大衣披在她的身上。
“你……”
许妙芸惊的急忙要推开,却被那人长臂一揽,将她带入怀中。
“说好的,欠我的人情。”
“你……”
她推他的手果然就不敢用力了,机械的被他搂着,身体仿佛都拢在了他的阴影里。
“一起逛逛吧,夜色不错。”沈韬低下头看着她,红扑扑的脸颊,细嫩的脖颈,圆润的耳垂上带着珍珠耳坠子,小巧可人。
许妙芸被他带着走了好几步,从头到尾都低着头,被左右的人群都看在眼里。她终于有些忍不住,伸手拉了拉沈韬的袖子,小声道:“你能不能别这样?”
沈韬停下脚步,看见她扯着他西服袖子的纤细指尖,大掌不由分说的包裹了上去。
“那是要我这样吗?”
他的掌心宽厚温暖,食指的指节上有老茧,前世她并不知道这老茧是怎么来的,后来才听说,这是习惯用枪的军人,才会有的。她心里害怕极了,他的父亲沈崇是一个对弱女子都能毫不留情下手的人,他的身体里流着这样的血液,肯定也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
许妙芸抬起红彤彤的眸子看着沈韬,小手在他的掌心不安分的蹭着,被他拉着一路向前走去。
前头不远处就是大剧院,《茶花女》的电影还在上映,沈韬依稀记得吴德宝是要请她看电影的,问她道:“要不要看电影?”他不喜欢看电影,但是电影院里黑漆漆的,那样的环境下,总能擦出一些不同的火花来。
“不要。”
许妙芸从他的怀中挣开,脱下身上的外套递给沈韬,倔强的看着他,“我要回家了,沈少帅,谢谢你……你能帮我,可是……”
明明知道再次嫁给他自己将来的生活会是怎样的,她这一次真的很想守住自己这颗心。
“可是什么?”沈韬问她。
“可是……可是……”许妙芸低着头嘟囔,“可是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其实我没你想的那么好……反正……”
这要让许妙芸怎么说的出口呢?告诉他自己不喜欢那种事情,她想象中的夫妻生活不应该以那个来维系,她也确实承受不住他的热烈。
“你好不好,我心里知道。”沈韬哪里能猜到许妙芸心里的想法。
“你不知道的!”她急的面红耳赤,欲言又止,大眼珠子泫然欲泣。
“好……那就当我不知道,那你告诉我吧!”
“我……”许妙芸急得跺脚,捏着小手包冲他道:“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呀?我们不是都说清楚了吗?你怎么还问来问去的?”
这下子……又炸毛了……而然这次似乎连个理由也没有?
沈韬涩笑,看着她叫了黄包车落荒而逃的样子,摸了摸下巴。
那些话,即便是让许妙芸重生十辈子,她也不可能跟沈韬说出口的呀?说他那方面太那个了……这怎么可能呢?
许妙芸上了黄包车,脸上依旧滚热滚热的,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没有他大掌牵着的掌心,冰凉冰凉的,可脸颊烫得厉害。
沈韬的车一直跟在黄包车的后面,直到看见黄包车停了下来,许妙芸进了家中。他从车上下来,倚着车门在寒风中抽了一根烟,才开车离去。
……
冯氏在家里等着许妙芸,见她回来的稍稍晚了些,又唠叨起来:“天都黑了好一阵子了才回来,你父亲又不在家,让我怎么放心?”
许妙芸安慰她几句,胡乱说了几句乱编的话哄过去,自己回到房里。
苏妈妈替她铺床,知春打了水来让她洗脸,对许妙芸道:“小姐,晚上杨小姐给您来了电话,说明天红十字会有一个医学科普讲座,问你去不去?她还约了洪小姐,洪小姐已经答应了。”
杨月以前就是女校的学生会骨干,经常会搞一些联谊活动,她和洪诗雨明年就要进校了,所以现在去熟悉熟悉环境,交几个新朋友也不错。
许妙芸洗过了脸,去正厅那边同杨月回电话,约好明天早上九点,一起在红十字会的圣母堂见面。那里还有一个孤儿院,领养了一些亲人流离失所的孤儿。
“今天才出去,明天又要出去?”冯氏又开始唠叨起来。
许妙芸只撒娇道:“母亲就别说了,等明年去了女校,我还每天要出去上课呢!”
“那又不一样,在学校里安生,你明天又要去什么地方?”
“去红十字会,专门救助没有钱看病的病人的,是洋人传教士开的。”许妙芸答道。
“听你这么说,倒像是个开善堂的?”冯氏还是有点不明白。
“这个……我也说不清楚,下次等爹爹回来,让爹爹带母亲去看看,就知道了。”冯氏对这些洋人的东西向来是一知半解,许妙芸也解释不清楚,只好等许长栋回来了,再让他亲自出马了。
……
第二天一早,许妙芸特意起了个早,交代知春去杏花楼买了现蒸的红豆糕,预备着带过去给红十字会的那些孤儿吃。
她前世在上海滩也算是个名人,经常筹划各种慈善晚宴,每每筹得的善款,都会捐给红十字会。但她这辈子已经决定要平平淡淡的过下去了,这些助人为乐的事情,怕是只能略尽绵力了。
许妙芸去到红十字会的时候,杨月已经带着她几个学生会的女同学在那边等着她了。洪诗雨也到了,两人都穿了素色的长裙,收腰小夹袄,亭亭玉立的样子。女学生们穿着统一的学生装,但看上去杨月的模样略比其他人都出挑一些,似乎还化了个淡妆。
许妙芸听见那群人在哪儿叽叽喳喳道:“听说今天讲课的讲师是东洋留学回来的外科大夫呢?你们瞧见过没有?”
“我没瞧见过,杨月瞧见过,说是……帅得不得了!”
“有沈少帅那么帅吗?我不相信?”沈韬在上海滩,也算得上是年轻女孩们心目中的梦中情人了。
许妙芸心里正想着这个帅得不得了的人是谁,忽然瞧见一辆白色洋车停在教堂的门口,邱维安穿着一身米白色西装,从车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