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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隐士高人?什么淳淳教诲不遗余力?什么看淡名利四大皆空?
传奇小说看多了吧?!
只要是人,无论皓首还是垂髫,尝过名利二字后,想要放下,实在太难!
这一刻,卢灿最想骂的就是吉瑞,那家伙多事,帮自己接下简寨的邀请!昨晚上,他还遐想着什么新老翡翠王的交接?什么老翡翠王把手传道?
哄得自己一愣一愣的,一大早就开始准备今天的拜访!
其实自己早该想到的!
赌石圈与古董圈无区别,自己在东瀛、在内陆、在台岛,在东南亚,遇到过无数的上辈子无比景仰的收藏圈“传奇人物”,譬如叶欢、譬如张鼎辰、譬如相本直树等等,哪一个有那种“高人风范”?哪一位不是斤斤计较之辈?
就连津门天成寺云隐禅师,如此高人,为了三五斤金粉给佛祖甜菜,也知道用佛门袈裟来换取!
达者为先,简寨大师,只不过是赌石界走在前面一点的普通人,仅此而已!凭什么要求他必须“隐逸”?必须“高洁”?必须“提携后进”?
想到这,卢灿反而变得坦然,心态也变得平和,看向对方的目光,也变得无惧。
他轻笑一声,再度摇头否决对方的猜测,“谢谢简寨前辈的夸奖。王鼎新爷爷常说,琢玉之道,才是创造之美。他爱琢玉,对赌石,不研究。”
这时,田乐群也听出不对劲,惊讶地看看简寨大师,老家伙想要找王鼎新爷爷麻烦?
她笑了笑,指着桌上的那件翡翠山子玉雕,说道,“前辈自己的手笔?若是如此,王老爷子一定会乐意和您沟通交流。”
山子是置于案头或室内供观赏的陈设的摆件,多用整块玉料雕成。
在保留原始玉料整体外形的前提下,用叠洼的技法,雕琢具有一定含义的图案,制成后由于器型似一座小山,故名山子。
石桌上摆放的这件翡翠山子,柚木底座,山高一尺,干青及豆种山料底子,其上明显翠绿部分被作者用巧色雕刻的方法,雕刻成了翠竹绿树,其中还隐现殿宇楼阁,立体生动、惟妙惟肖。
成品时间不长,隐约还能找到一丝人工抛光的痕迹,不难猜到,它是简寨的手笔。
虽然构思精巧,雕刻手法老道,可这种工艺,放到纳徳轩那帮老艺人中相比较,还欠点火候,充其量大师傅级别——比玉雕大师还要差一些。
简寨一愣,比玉雕?
他笑着摆摆手,“我的这点手艺,不过是爱好而已,自然不敢在纳徳轩面前炫耀。”
被卢灿和田乐群连着怼两句,他想要找王鼎新试手的心思,终于淡下来,此后再也未提,和两人谈论的,更多的是翡翠行当中的一些趣事,更多的还是眼前的翡翠山子。
他不再提,可是卢灿现在有想法啊——能和一位传说级别的赌石高手,过过手,观摩他的赌石方式,体会和他竞技的压力,对自己很有好处。
就不知道这老头,接不接?
不管了,反正刚才他也有心想要较技,自己提出与他切磋一把,算不得冒失。
在田乐群评价这件玉山子之后,卢灿搓搓手,找到空档,笑嘻嘻插话,“简寨前辈,您若是手痒,晚辈陪您玩两把,可好?”
简寨老爷子一愣,继而哈哈大笑,手指点点卢灿,“看你小子魂不守舍,就知道你忍不住。走!陪我玩两把!”
答应了?
卢灿没想到他这么痛快就答应下来,大喜,站起身来,对老爷子拱拱手,“清迈我不熟,昨天辨玉会那边估计正在撤摊位。您老知道哪里合适吗?”
老爷子家中肯定有毛料收藏,但不合适,卢灿用话点明,去生地方切磋。
“我知道,你等等,我去换身衣服。”
简寨大师给不远处的佣人交代备车后,自己进屋。
“啊呀,你怎么就会生事?好好做客不行吗?找老爷子赌石干嘛?”田乐群嗔怪他多事,轻声斥责,拳头捶他手臂两下。
“田姨,你不知道,这机会难得!另外,你没见老爷子的反应吗?他只是不好意思说而已。”卢灿抓住她的手掌,笑呵呵低语。
也许,简寨老爷子现在真的有点“高处不胜寒”的寂寞,所以才想要找“久仰大名”的王鼎新来失手。卢灿这一提议,他立马答应下来。
“万一输了怎么办?你可是刚刚拿到辨玉节第一的……”
“输了又怎样?木老爷子还输给他好几次呢。”
输赢,卢灿没真放在心上。输?正常;赢?可能性不大。
瓦洛洛市场竟然有毛料出售?老爷子出来后,立即带着两人上了他家的嘟嘟车,很兴奋的直奔瓦洛洛市场。
路途有点远,车上,简寨老爷子和刚才一本正经的侍候功夫茶的形象,迥然不同,他自己指指车外的各行各业行人,抖着长眉,自嘲一番。
“其实我这个人很废的,除了赌石,什么都不会。”
“可是,我年轻时,赌石并不是正当职业,也没多少人看得起,只能在矿口打工。当然,现在赌石也不是正当职业,很少有人从赌翡翠毛料中真正发家。”
“刚到清迈这边时,我连种地都不会,还是我家老婆子,带着两个妹妹(他的另外两个夫人)养活我们一家人。”
“当时,清迈这边的翡翠生意,还没发展起来,缅甸的翡翠,都往滇省方向走,想要找份合适的工作不容易。我还记得,当初去过一家小珠宝公司,给人家做切工(明料切割成坯),人家嫌弃我年纪大,当时我四十岁了。”
“没得办法,我在家种了整整十年的土地。”
“他们总说我的看石头技术是那十年涨起来的,我自己也不知对不对……”
“反正种地闲暇时,喜欢和弟弟妹妹摆弄那八块毛料。噢,忘说了,那八块毛料,是当年离开缅北时,矿主给我的‘遣散费’。我到现在也没舍得切开,可能,我的看毛料技术大涨,与时不时摸摸那些料子,有些关系。”
“没舍得切,那八块毛料,就成了我家的八宝。呵呵……”
简寨老爷子似乎一下子活过来,废话很多,一路上,滔滔不绝的讲述他的过往,让卢灿和田乐群目瞪口呆。
“后来,长龙的乐颂找到我,希望我去帮他赌石。我一下子又找到生命的乐趣,而且,我的看石头的水平真的有所提高。”
卢灿的注意力集中起来,他很想听听,老爷子自己的感受。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提高。”简寨老爷子注意到卢灿的神色,他拍拍手,很遗憾的说道,“那是一种感觉……不过并不是你所想象的那种,我所说的是真正的感觉!”
“以前总有人说,一块好毛料,自己会说话。年轻时,我总认为这是骗人的。”
“可是等我再度看到那成堆的毛料时,真的有那种‘好毛料自己会说话’的感觉。它的神韵、表皮、纹线、癣、松花、甚至裂绺,都在表达一种……”
说到这,他的神色有些迷茫,似乎那种感觉无法用言语形容,最后摊摊手臂,很无奈的表情,“我不知道你是否了解?”
卢灿此时眼睛瞪得溜圆!
理解,非常理解!就在不久前,他在东瀛看古董时,也有这种感觉!两者不是同一行业,可是这种难以言表的感觉,相似度超过九成!
无论是那件五彩外销瓷的鉴定,还是那幅赝品莫罗油画的判断,帮助自己的,就是那种玄之又玄的“感觉”!
见卢灿发愣的模样,简寨大师有些惊讶,“你真的理解?”
这种感觉,他告诉过妹妹,家族中除了他之外,最杰出的赌石师傅,可她没能体会;告诉过木天鹰,木天鹰的表情发愣,显然也不理解;他告诉很多人,可是没有一个人如同今天卢灿的表情。
难道他年纪轻轻,真的能理解?
卢灿愣神中,点点头。
“难道,你也有这种感觉?”简寨大师伸手抓住他的衣袖,惊喜的抖抖。
“啊?”卢灿回过神,尴尬的朝他笑笑,“这种感觉我体会过,可是……不是赌石行当,而是我在东瀛,玩古董时产生的那种很玄妙的感觉。”
“是吗?把你的感受说说?”尽管不是赌石,看简寨老爷子依旧不放手,追问道。
卢灿将自己在夜谈会上的感受,细细描述一遍,旁边的简寨老爷子,还有田乐群,都听得有些痴迷。
“那种感觉很奇妙,它似乎在向你倾诉,我就是对的,亦或者,那就是错的!没有一丝一毫的理由给你,就是一种纯粹的感觉!”
卢灿的描述能力,要比简寨大师好那么一丢丢。
他一说完,简寨老爷子,立即眉飞色舞的啪啪鼓掌,“对,就是这种感觉。”
“似乎那块毛料,他自己站到我的脑海中告诉我,‘我天生就是这样的!’”
卢灿此时已经肯定,简寨老爷子无意识中,触发了很玄奥的“感官鉴定”!
可能是他看的毛料太多,在种田之余,又经过长时间的仔细琢磨,辨析所见过每块毛料的表现特征,以及这些特征在毛料内部所引发的变化。
最终,他的这种深厚沉淀,激发了他的“感官鉴定”!
此前,高世杰老爷子聊过他的感受,还有率东来的经历,再与简寨大师的感受一对比,卢灿很容易发现他们之间的相似之处。
勤于思考、厚积薄发!
这八个字,也是张博驹老爷子,前些日子给自己的解释——他听说卢灿在东瀛夜谈会上的经历之后,哈哈大笑!畅快无比!
现在的卢灿,非常期待稍后简寨老爷子的神奇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