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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围着咖啡桌,听黄元和马新爱夫妇说起上次去大华银行存款一事,田乐群乐了。她也看出来,马新爱就是那种心直口快还热心的女人,没什么心机的。
瞟了卢灿一眼,咯咯笑道,“他确实在大华银行上班,在监事会工作,没有吸储任务,营业厅经理有可能不知道。”
卢灿向椅背靠靠,手抚在前胸,长叹一声,“天见可怜,我总算洗脱冤屈了!”
一句话说得马新爱灿灿,她最近可没少在陈果贞面前劝诫,离卢灿远点。
嗯?不对!想到陈果贞那丫头,马新爱的目光又有些不同。
看看卢灿的未婚妻,心底叹了一声,自己的那位同学怕是真没机会了!眼前这位,长得漂亮有气质、一看还很有能力的那种,陈果贞和她没法比啊!
马新爱的心思一下子又转到陈果贞的身上,发愁呢,阿灿有未婚妻的事情,该怎么和那丫头说?
黄元没注意到妻子的神色,他已经隐隐有所猜度,正兴奋着呢。
丁一忠和另一名保镖阿海,找来一辆小皮卡,正在将这些大幅油画往车上搬运。不是豪门弟子,怎么会出门还带着两名安保?
黄元的祖辈都是渔民,对新马海峡、马六甲海峡这一带的水纹很熟悉,小时候他就经常和父母出海捕捞渔货,操舟行船很内行。
自古以来,马六甲海峡就是海上丝绸之路的咽喉要地,来自中原大陆的大量丝绸、瓷器、茶叶,都会运抵此处,或进入远洋,或在此转运,回程的船只再度装运东南亚的香料,因此又被称之为“香料之路”。
海上丝绸之路的提出者为法国汉学家沙畹(1865-1918年),他将这条海上贸易通道分为五大历史阶段:形成期——秦汉;发展期——魏晋;繁盛期——隋唐;鼎盛时期——宋元;最后的辉煌并由盛及衰——明清。
这一观点,获得历史学界的普遍认可。
两千多年的历史,马六甲海域一带的海底,沉淹了难以计数沉船。
这一点,黄元最清楚,他上次就是出海捕鱼,结果发现一条沉船,才打捞上来六千多件各类用品。这其中,除了四千件瓷器还凑合能用,其它的都已经腐烂。
卢灿萌生想法,看黄元夫妇的目光越发的有兴趣,“黄哥,如果专门成立一支打捞船队,你感觉会有收获吗?”
“收获肯定有,不过,您要那东西干嘛?我们渔家如果一网打上来那些废品,都会大呼晦气。搁在以前,我们全都重新扔回海里的。”黄元有些不理解,反问道。
怨不得他,也并非无知,而是……行情如此。
纵观海捞瓷的发展史,它的发迹时间是哪一年?八五年!
1985年4月,法国阿罗克打捞公司举办第一次“沉船藏品拍卖会”,其中就有四十五件精心挑选的海捞瓷——明末外销瓷。
明末外销瓷是海捞瓷中被公认的品质最高的一档。
一方面有非常优秀的工匠,另一方面国外特别是欧洲,订购的价格非常高。因此,以景德镇湖田窑、漳州窑、广窑为代表的南方民窑系,用最好的原料、最好的工匠、最精的工艺进行生产,生产质量把关非常严格,成品整体画面繁而不乱,又将东、西方的文化气息和艺术韵味结合在一起,所以明末外销瓷都能够达到非常高的水平。
这四十五件精品海捞瓷,在拍卖会上,一共拍出五百四十多万法郎,无一流拍。这一价格相比明代官窑精品,并不算什么,可是……这是海捞瓷啊,海底有着庞大的这类瓷器。
这一消息很快扩散开来,海捞瓷的春天来了!
那是发生在四年后的事情,现在呢?
新加坡吉宝港管理局,每年都需要负责疏通新马海峡的海底,他们挖掘打捞起来无数的海底沉积物,都堆放到吉宝港左侧的一片海湾中,准备继续填海!
而这些海底废物中,听黄元说,夹杂有大批的海底瓷器!
我去!还有这事?卢灿立即站起身来,“黄哥,带我去看看!”
“阿忠,你和我一起,去吉安港。阿海,你负责把这些画作送到家中。”卢灿吩咐一句,拉上田乐群,准备去吉安港看看。
几人正准备出门,赤道咖啡门口进来一位黑瘦的中年人。
丁一忠用肩膀轻轻一抗,将他挤开,对方似乎很急迫,也没在意丁一忠是否故意,急匆匆对咖啡馆的侍者喊道,“阿生,我们的画作都卖出去了?”
“是的,许先生,恭喜你。”那位叫阿生的侍者朝他笑笑,态度算不上多恭谨。
“嘿嘿……”这位黑瘦中年人呵呵直乐,搓着手掌,显然在开心自己的画作有人欣赏。
这应该是自己购买九幅画作中的一位作者,不知道是何和英还是许喜勇(上一章没注意,又出现真名,改之),至于其他三位,那是第一代南洋画家,年龄对不上。
“阿生……对方有没有留下联系方式?”那位中年人继续搓着手掌,语气有些腼腆。
虽然他也是赤道画会的成员,可这种直接打听购买者的资料,有绕过画会经销店直接供货的嫌疑——画会在销售成员的画作后,会有一定的抽头,充当经费。
正当那位阿生的侍者有些迟疑时,卢灿走了过去,笑着向对方伸手,“不知您是何和英老师,还是许喜勇老师?”
“您是?”许喜勇根本就没想到,自己的画作是对面这位年轻人买走的,他迟疑了片刻,与对方握握手。
“鄙人香江虎园博物馆的卢灿!墙上的几幅作品,我很喜欢。”
嗯?咖啡馆中顿时安静下来。
许喜勇一愣,虎园博物馆开园一个月,大名如雷贯耳啊,没想到那位传奇的卢家少东家,竟然就是这位?他还购买了自己的画作。
连忙又搭上另一只手,使劲摇了摇,“卢先生?哎呀,真没想到卢先生这么年轻!我是许喜勇,见到你真高兴!虎园博物馆,我一直想去观摩,可是,不瞒你说,囊中羞涩啊……”
他的日子过得确实一般,身上挂着的T恤,墨彩斑斑,脚上的皮凉鞋,搭扣已经断了,更像拖鞋。
“许老师的画作,用色斑斓、笔触豪放、构图立体、立意清晰,有很深的造诣,我确实很喜欢!我相信,总有一天会大放光彩的!”
卢灿的点评正切合他的画作特点,瞬间就被引为知音。
“谢谢!谢谢赏识!”那许喜勇有搓手的习惯,卢灿都替他担心,会不会搓脱皮?
许喜勇确实有些悲催,他是南洋第二代油画家,但却是第一位人体油画探索类画家。
早先画作,偏向于社会大众,也有不俗表现,譬如卢灿所购买的《码头工》,就是写实类的佳作。可是这位也不知怎么想的,从五年前开始探索女体油画。
新加坡这地方,七八十年代的社会风气,非常保守。许喜勇甚至连模特都请不到,只好用洋模,如同卢灿购买的另一幅《洋女》,就是转型后的作品。
这种人体油画,在此时的新加坡,能受欢迎才怪?作品卖不出去,此时,他的小日子,过得确实不宽裕。不过,这位终究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从九十年代开始,许喜勇就成为南洋画派中油画类的扛鼎者!
“许老师,您给我留个地址,哪天我上门拜访?”
许喜勇这类的潜力画家,卢灿一时间还没想好怎么处理。
单纯的屯画作,并非最好的办法。因为这些人的画作能有价值,与当时的社会背景有关,同时还离不开艺术包装推手。如果都被自己囤积了,卢灿都可以想象出来,包括许喜勇在内,都很难出名——没了利益推手的操作,单靠自己去捧,太累。
具体该怎么处理这拨人?还得细琢磨!
“欸!欸!好的,随时欢迎!”许喜勇很快从裤兜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手写名片”,其实就是准备好的纸片。
好吧,他现在的生活真的很囧啊,连印制名片都没钱。
卢灿接过来看了眼,嚯!抬头对他笑道,“许老师仙风道骨啊!这是在海外仙山隐居呢?”
许喜勇居住的地方,竟然是乌敏岛,新加坡有数的外岛屿之一,岛上居民不足二十户,大都数都是舍不得离开的老户民,典型的渔村。
“清静,当初就看中那里清静,还有就是……便宜!”说完,他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笑容虽然爽朗,可隐含的苦涩,卢灿还是能听出来的。
不容易啊!
每一位在属于自己的道路上坚持不懈奋进的人,都值得尊敬。
“我这个周末,去岛上拜谒许老师!”卢灿说话的语气,都敬重了几分。
“欢迎!”许喜勇也知道卢灿一行刚才准备离开的,两人约定好时间后,便各自离开。
…………
黄元发动自己的那辆铃木,见副驾驶位置上的妻子,依旧有些呆滞,摇头笑笑,侧身过去将她的安全带系好,然后在脸上亲了口,“亲爱的,我要开车了!”
“哦……”马新爱回过神来,对丈夫点点头,继而气愤的说道,“阿元,这算是欺骗我们吗?”
“你说什么呢?”黄元将车子启动,又从后视镜看看后面那辆黑色宾利。
“阿灿啊……他为什么要对我们隐瞒身份?”马新爱感觉自己被人欺骗了。
“隐瞒?他隐瞒什么了?人家说得都是正确的,只不过你不相信而已……”
此时,黄元夫妻两都知道卢灿的身份——纳徳轩珠宝少东家,大华银行股东,虎园博物馆的主人……马新爱挠挠头,丈夫说的对,对方貌似没什么隐瞒的。
“他这么有钱……干嘛要去上夜校?为什么不去国外留学?难道是富人的恶趣味?”
黄元耸耸肩,“富人的想法,我不懂!再过几十年,我成为富翁的时候,再来告诉你?”
夫妻俩感情一直很好,很快在黄元的调和下,有说有笑。
“呃,阿元,我听他的意思,想要组建一支打捞船队,不会邀请你去负责吧?”马新爱只是耿直,不是笨,她很快回想起刚才的谈话,提出自己的疑惑。
黄元拍拍方向盘,妻子的问题,正是他心底考虑的。
卢灿拉拢的意思很明显。
对方想要组建打捞船队,可是……这些淤泥瓷和沉船,真的有价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