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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2章 滇南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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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克倖来得很早,卢灿刚刚吃过锅贴,喝碗豆浆后,他就到了,脚边放着一只麻袋,里面鼓鼓囊囊的。

    昨天说是两件,可看那模样,应该不止。

    “华哥,来点锅贴?”潘婶做的锅贴,鸡蛋粉丝馅,酥酥的,味道很好。

    “合适吗?”见卢灿招手,他客气一句,然后自动坐到桌子旁边,可嘴中依旧推辞着,“我早晨刚吃的煎饼,这会还饱着呢。要不?就来两个尝尝味道?”

    卢灿暗笑不已,论性格,这位十足十津门人——闲玩儿天下第一,没什么事业心,就喜欢听个相声唱个曲儿什么的,活的要舒坦。

    这不是印象,而是昨天丁一忠查来的资料。

    华克倖,今年四十一岁,华世奎第二子的最小孩子,呃,也就是华老的幼孙。家住在河东区抵弯村,有两子一女,家境已经不足以用贫穷来形容——只有两间狭小的片房(搭在别人家墙上的简易房)。可就这样,他昨天还施施然来买酱下水,自己吃着别人请客的饭菜时还能哼着小调,嘴中冒出来的话让不明真相的人以为他能纵横津门呢。

    说好听点安贫乐道,不好听的则是不思进取。

    卢灿很喜欢津门人的生活态度与调侃劲,对华克倖没什么偏见。更何况,他是给自己送宝来的。瞥瞥他脚边的麻袋,昨天丁一忠亲眼所见,那里面的东西,可不是华家大宅西园挖出来的,而是取自抵弯村后面的乱坟岗。

    不是墓葬品,而应该是华家先辈埋在坟丘中,丁一忠看见他挖出一个带盖的坛子,从里面取出七八件物品,应该都在他那麻袋中。

    说是尝尝,面前那一盘子足有二十多的锅贴,很快被他狼吞虎咽下去。吃完后,他还感慨一声,“嘶…啊…要是再有那么两瓣子糖蒜,那就是绝顶享受了!”

    看他那惬意的模样,卢灿很想问问他,想过家中挨饿的妻儿吗?不过,话到嘴边还是咽下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操那份闲心干嘛?

    “华哥,是不是可以赏赏你的东西?”卢灿朝他的麻袋指指。

    “欸!您不说我还给忘了!就在这里?”他拎起麻袋,还故作神秘的向四周望望。

    与这类市井小人物打交道的经验,卢灿多了去了,好脸色不能常给。他脸孔一板,“华哥,事先声明,来路不正的东西,我可不要!”

    “嗨,瞧您说的,我家这几样东西,哪能来历不正?都是我爷爷早年用过的好货色,包您满意。”他马上没再提换场地的事情,乖乖从麻袋中掏出一只红木匣子,推给卢灿。

    这只涂有红漆的木匣子,表面有些斑驳,自然旧,是老东西。可惜,是枣木的,木材普通,华克倖不会卖这种普通的木匣子给自己。果然,等木匣子推到自己跟前,华克倖将匣子转了身子,正面还有鎏金蝴蝶扣,可以打开。

    卢灿习惯性带上手套,打开枣木匣,呵呵,原来是一副围棋。

    里面有两只紫檀木罐,并列摆放,带盖。纹理清晰细密,泛紫黑色光芒,是小叶紫檀,老东西。

    这让卢灿来了精神,用小叶紫檀盛装的棋子,能差得了吗?

    揭开盖,里面一黑一白,灯光下,折射这玉石般光芒。可这并非玉石,而是老云子!

    所谓云子,其实就是围棋子,不过是古代一些自诩清高的读书人弄出来的“概念”。

    最早的“云子”称谓,出现于唐穆宗李恒当政期间。

    时任相国的李绛喜好围棋,下属投其所好,进献给他一副黑白玉磨制的围棋,他爱不释手。因为玉石所研,棋子表面有流云纹,他盛赞为“俨如浮云”。这句话被士林广为传颂,逐渐的,高品级玉石所做的棋子,都被称呼为“云子”。

    到了明代的时候,云子这一称谓,被重新赋予内容。

    滇南盛产玛瑙,永昌的一位罗姓珠宝商,接受承宣布政使司一位官员的定金,答应为他制作一幅玛瑙云子。可是,在制作的过程中,罗家珠宝仓库发生火灾,大量的玛瑙被烈火熔炼成浆。

    罗姓珠宝商悲痛欲绝,急的上吊自杀,他的小女儿却发现,熔化的玛瑙具有晶莹透亮的色彩,于是她带领工匠,用已经熔化的玛瑙块进行二次熔炼,制作出历史上第一副真正的“云子”!罗家也因此安然度过这一劫难。

    云子的研制,一直是秘传,玖宝阁的秘录中,也只是记载其基料为玛瑙石、紫瑛石、红丹粉、硼沙四种,其它辅料则无法打听到。

    正因为是秘传,所以云子的制造工艺,在民/国初年彻底失传。近些年内陆倒是传出,已经恢复云子的传统生产工艺,不知真假。

    卢灿没接触过这玩意,但老云子的基本鉴定方法,他还是知道一些。

    “阿忠,拿条棉被单或者大毛巾过来。”潘叔领着孙瑞欣去发电报,家中只有丁一忠。很快,潘婶送来一床干净的被单。

    被单铺好后,卢灿将两盒老云子倒在上面,用手轻拂,使其全部摊平。

    围棋黑白三百六十一枚,不可能一枚枚的鉴定,最好的方法,是比较鉴定法。

    也就鉴定其中的五到十枚之后,作为样品,然后将其全部铺开,用灯光照射,挑出光面反射不一样的“赝子”。

    卢灿不担心有新云子混入其中,即便是真的复艺成功,呵呵,新云子也不是华克倖这种人物所能接触到的。

    因为围棋子是最容易残缺的,他担心的是其中被补入玉石棋子或者玻璃棋子。

    鉴定云子,一定要上手。卢灿脱下手套,从这摊棋子中,黑白各挑出五枚。

    老云子的白子无色差、颜色淡雅,折射率好,有“过光不入”的特性;黑子无杂质,通体似墨玉,吸光性好,有“过光不出”的吸光特性。

    过光不入,就是说光源打上去后,全部反射开;过光不出恰恰相反,它能将大部分光源吸收,光的折射率很小。

    因此,极品老云子,光源打上去之后,一边黑洞洞,一边白灿灿,对比异常明显!

    卢灿分别掂量这十颗老云子,正面微凸,底面扁平,弧线自然,古朴浑厚,手感舒适。将这十颗全部握在手中,相互之间碰撞的声音干净无杂音,坚而不脆,沉而不滑!

    好东西,至少上百年的老云子!

    再度将这十粒老云子归位,他半蹲身子,将手电筒打开,从不同角度察看光源照射在上面的效果。黑子那一边有反射,但反射后的光线很弱,说明这些老云子的吸光率还是很棒的。白子这边,手电筒光线打上去之后,立即无规矩的四射开来。

    整体很不错,黑子有两粒残损破皮,应该是掉在石板地上磕破了。

    卢灿将这两粒挑出来,放在一边,然后再度招呼丁一忠,“忠哥,帮我数数白子,看看是不是一百八十颗。”

    这一步是一定要过的,残缺的老云子和完整的一副老云子,价值天壤之别。关键是想要补全都太难了。

    “一百八,没错!”听到丁一忠的声音,卢灿终于彻底放心。

    这还真是宝贝!一副老云子围棋,呵呵,不知道价值,后世没有这方面的拍卖记录。

    没想到自己竟然在津门的一户破落豪门的手中得到!

    天道酬勤啊!

    幸亏自己来的早,这家伙还不敢卖家中所藏物品。如果晚上半年,政策放开,说不定他已经将这件宝贝送到蓬莱街古董铺子换钱了!

    将这些棋子,一粒粒的重新收入木罐中,这一次,卢灿的动作,小心得多。

    重新装好后,也没推给对方。卢灿直接问道,“这副棋子,你要多少。”

    华克倖刚才一直紧张的盯着卢灿的鉴定,见他此刻问价,心头终于松了下来。

    可是,问题来了,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明堂,父亲去世前只说有宝贝,并没有明说能值多少钱?

    云子?他听都没听说过。

    不过,既然是爷爷用过的,而且父亲说是宝贝,他暗地里咬咬牙,决心报个狠心价。伸出五根手指,在卢灿面前晃了晃,“卢少爷一看就是大富之家出生,我也不多要,就这么多,您看可以吗?”

    五万?价额不算离谱。

    卢灿摸摸下巴,没马上答应。

    太爽快了不合适,后面的货品对方的叫价只会越来越高。

    他这一踌躇,华克倖心底没谱了,立即笑呵呵说道,“这东西真是我爷爷用过的,骗你是这个。”

    他用四根手指在桌面上做了个乌龟爬的形态,把卢灿逗乐了。

    “不过,卢少爷昨天又是请我午餐,刚才又请我早点,我这人义气为先。”

    “这样吧,这副棋子,你给四百八,那二十算我请您喝茶的!”

    卢灿手一颤,指甲刮在下巴上,生疼生疼的。

    合着他不是要五万,而是五百?!

    这价位,再还价,天打雷劈!

    卢灿连忙笑着点点头,对他拱拱手,“不是,华哥多虑了。我刚才是琢磨那两颗残损的棋子,上哪儿配对。疏忽了,见谅。就五百吧,以后有好东西,你还往我这里送就行了。”

    “欸!介是一定的!还是卢少爷爽气!这个!”

    二十,能买不少东西呢,对华克倖来说,不少了。他冲着卢灿竖起大拇指。

    看着他高兴的模样,卢灿心底深深叹了口气,为当年显赫的华家,更为华世奎老先生!

    至于说良心发现,给他加价?呵呵,那还是算了,这是交易,不是慈善!

    “我们是一件件交易,还是一起付?”卢灿虽然这么问,可还是让丁一忠拿出一沓子绿油油的钱币,放在桌子上。

    “嗨!我这人不计较这些,稍后一起付吧。”话虽如此,可他的眼光,总是忍不住向那叠钞票看去。

    卢灿还是数了五十张递给他,这样做,能鼓动他的积极性。

    果然,他吐了口唾沫在手指上,快速将五百清点一遍后,塞进内衣口袋藏好,又低头从麻袋中掏出一件东西。

    这是一把单手花壶!也就是常说的“花货”。

    不用说,这也应该是华老爷子当年用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