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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日许氏的病情反反复复,请了庙里的专门医治的和尚来瞧,只说是着了风,身子有所虚亏不曾调理好,肝郁脾虚所致,又开了温和的药方子叫调理着。
山上可比下面凉快,若是再贸贸然把许氏抬走反倒不好了,长公主便命丫鬟把许氏房里的窗门都关了,只开一条缝透透风,许氏的丫鬟柔荔和春分夜里便轮流打了地铺睡在许氏脚跟前,以免太太夜里有甚么事儿不及应付的。
柔荔等许氏晌午终于睡着了,也撑不住要出去散散筋骨,叫小丫鬟们看紧了太太恰巧见玉姵领着丫头往外边跑。
柔荔眉头一皱,扬声道:“姐儿这是去哪里?太太正病着呢,也不来侍候则个?”这三姐儿愈发不成样儿了,见天儿往外跑。幸而不在府里,若是在府里还不叫人宣扬开了?
玉姵斜她一眼:“哦,我是出去瞧瞧有甚么新鲜的花朵好给母亲放在屋里,这一屋子病气也好去一去。倒是你,怎么还好这般跟主子说话的?待我回了祖母去,打你五十大板!”
柔荔气得脸都通红了,咬牙低头道:“是奴婢的不是,还望姐儿莫怪。”她是许氏屋里的,玉姵应当也不敢处置她,她只消低个头便是了。
玉姵嗤笑一声,扭头便走。她结交到新朋友了,才不屑跟这起子小丫头计较!
柔荔进了屋子,便把春分拉出来说小话:“她也忒不成样子!咱们太太怎么待她的真可是明眼人都清晰的。她倒好,一副狼心狗……”
春分捂了她的嘴,瞪她一眼道:“你还说!姐儿是主子,可是咱们能说道的?”又悄悄拉了她到僻静处去小声道:“以往太太就是没事儿也要问几声的,这两日倒是一句不问,三姐儿来了就闭了眼装睡……”
柔荔思索一下点头道:“还是春分姐姐想的仔细,那太太这是甚么意思?”
春分摇摇头,又严厉瞧着她道:“这我便不知了,只一点!主子的事体你莫管!横竖有无三姐儿咱们都是吃苦的命,你何苦瞧她不顺眼?出了事儿再如何也是咱们的错!”
柔荔瑟缩一下,讷讷道:“我知晓了,知晓了还不成。”
春分叹口气,抚了抚柔荔的额发:“你是这样的身子,却是丫鬟命,太太把你带在身边不打眼的,也是想着将来再给你寻个好人家,给些好妆裹的。有些事儿一开始错了便是错了,你只走好眼前的路,莫要在眼气旁人,啊!”
玉姵又带着丹青偷偷往西面走,等过了树林便到了大皇子的住处,这次却没人拦着她了。
大皇子一身僧衣长发及地稳稳端坐在浓荫蔽日的菩提树下,仿若老僧入定。
玉姵走上前,甜甜笑道:“诶,你还在打坐呀?”
大皇子顿了顿,睁开眼冲她点点头道:“你来了。”他的样子平平无奇,长相只能算得上端正,只一双眼睛深邃如一口古井。
玉姵托腮笑道:“嗯,你带我去小溪那里玩儿麻!我一个人怕得很。”
大皇子笑道:“什么是‘你’,表舅。”
玉姵瞪他一眼:“不,我就不叫!你到底带不带我去玩!带不带!”她才不要跟着意姐儿叫他表舅呢!哼!
她的脸蛋红扑扑的,纤长的睫毛弯弯翘翘,大皇子顿了顿,无奈道:“好,我带你去便是。”
玉姵见他无奈,心里窃笑不已,心里还烦恼着他要是真喜欢她,她要怎么拒绝才好的?毕竟他长得没那么好看,也没有她男神厉害,她怎么可能在他身上驻足停留呢?可她不是没有同情心的人,就怕他不需要她的同情呢。
穿越前看的言情小说桥段她都记着呢,这是要给自己培养出一个合格的深情男配角,俗称,备胎。
大皇子坐在溪边树下抚琴,玉姵便在小溪里踏水,偶尔见到两条鱼便兴奋地大叫,她又“不小心”跌倒在溪水里,把衣裳弄湿了,暴露出少女青涩的身段来。
她已经及笄了,再青涩也有凸有翘了,大皇子见了忙移开眼,把身上的僧衣脱下给她披着。玉姵瞄到了,又羞涩地低头笑,伸手便抓着大皇子骨节分明的手。
玉姵道:“哎!我绣鞋湿了!你抱我回去!”
大皇子忙摇头道:“这怎可?男女大防……”
玉姵哭道:“你叫我一个弱女子这样还是不是男子汉大丈夫!你说你说!”
大皇子无奈,只好弯腰把她抱起,鼻尖嗅到一阵淡淡幽香。
等玉姵磨磨蹭蹭回了院子,便叫眼尖的丫鬟瞧出不对来!她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衣裳也是半干的样子。没等她们上前问,丹青便主动解释道:“哎呀,我们姐儿本想给太太采花儿的,可跌进溪水里头了。”她也觉着这么解释站不住脚,可也晓得越描越黑的道理,当下不再多话了。
柔荔沉着脸,趁着许氏醒来在床头坐着吃药,掀了帘子进去把事儿都学了一遍。
许氏摆摆手,她压根不想见玉姵。她晓得玉姵这两日不来看她,心倒是定了不少,可到底也不能放任她出去走啊,便沙哑着声音道:“叫姐儿这两日好好呆在房里罢,你们皆看着她点,不许再叫她出去!每日抄一卷经书出来我瞧。”说着又有气无力地躺下闭了眼。
这头意姐儿和清姐儿又准备结伴到附近转悠转悠,来的时候可瞧见这山里景色宜人,趁着不曾落大雨,便央了长公主允她出去瞅瞅。章脩颐给她写的信仍是历历在目呢,勾得她对外头眼馋极了,记得那句“江水碧于天,倚船听雨眠。”真是极有意趣的。
还给金珠打趣道:“姐儿若真想,那嫁到青州可不有群山秀水给你瞧?”
意姐儿就笑她:“等我去了青州便给你找个青州的,那你也算嫁到青州了!”惹得金珠脸都羞红了,直啐意姐儿拿她取笑呢。
长公主还是先帝公主的时候也曾来这里避暑过,一草一木皆是熟悉地很,隔开那么些年倒也想着出去瞧瞧,又好看看山水,又能避开国公爷。
国公爷这几日可厉害,鸡将将叫,便起床在大院子里头打拳,打完拳还要到附近溜达一圈。他一日不活络筋骨便不舒服,又只好做的小声些,不想惊动长公主。
可长公主每日醒的比鸡还早,他在外头打打拳舞刀弄枪的,长公主不知道也难啊,本来还想躺着试试看能不能睡个回笼觉的,想到他在外边就浑身不舒服,恨不得起来拿戒尺冲着他的脸打个百八十个巴掌解气!
不过长公主怎么会真的与他计较呢?等从床上起来匀面漱口了,人也清醒了就觉得不值当,起身带着婢子出了院门,去找乖外孙女儿用早膳罢,用了早膳再出去走两圈。
国公爷见她出了门,心里一喜,虽说同住一院同住一府,他真有好些年不曾好好看过她了!长公主肤色白皙,身材高挑,本是盛气凌人的模样,却因着吃素又住在庙里便把头上的赤金首饰全换成了玉的,瞧着倒去了几分尖锐棱角,变得和气温润了。
国公爷便上前笑道:“呵呵,可是去阿萌那院子?我与你同去罢……我正好也不曾用早膳呢,肚里空空的不适意。也不在乎有甚么好吃不好吃的,能吃便好,我并不挑剔。”我是看两个孙女儿的,并且并不挑剔,你也不能拒绝。
长公主看也不看他一眼笔直往前走:“……”
老东西,阿萌也是你叫的?
国公爷见长公主不理他,也不气馁,巴巴儿地跟了过去。
国公爷带来的随从婢子一脸麻木:哦这样啊,本以为和长公主住一间院子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想过很多比如克扣饭食,刁难他们之类的。没想到主子就跟……哈巴狗似的不战而降了?这还是他们跟了这么多年的主子嘛?
早膳食极爽口的。庙里蒸了两大盘子白白胖胖的馒头,配上一碟子醋溜白菜,素油煮萝卜拌笋油,一人一碗小米粥就着风瘪菜和豆腐干吃。这风瘪菜是冬天腌过之后炸出了卤子来,以小瓶装了泥缝口子,待到夏日里再揭开吃的。味道臭香臭香的,初初意姐儿和清姐儿皆是犹豫着不肯吃的,可见国公爷大筷子大筷子夹的吃得酣畅,也就试着吃了。不想这味儿倒是清清爽爽,泛着甜滋滋的口感,引得意姐儿又多用了半碗粥。
点心上了一道石花膏,因着是夏日里仿佛做不成整块的,便熬成粘稠清淡的雪白泛红的石花膏子上头,滴上几滴子梅酱吃着解腻。味道没什么特别的,不算多好吃,胜在比藕粉还稠些的质感加上清新的味道,也是值得一用的。
等用完了早膳,长公主便带着两个姐儿到附近走走消食。这皇觉山并不是很大,可却是名山。山上有一股兰溪,远远走着便能听见溪水汩汩流的声音,可是近看却找不着,原是溪水生在连绵的石头底下,偶然得见一小段,等水流轻巧转个弯溅出点点水珠,又不见了踪影,只往西面走清澈的溪水才能露出庐山真面目来。
正待要往西,贺姑姑悄声提醒道:“公主啊,西面可是那位带发修行之处。”那大皇子可是给长公主亲手送进来的,公主怎么就忘了呢?若是出了甚么岔子可怎么得了?
长公主怔了怔,叹气道:“走罢,你两个姐儿都想去溪边瞧瞧呢。”那是拔了牙的猛兽,也无甚。况且又未必遇上了。便是遇上他又敢如何呢?不过是跪下恭敬叫姑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