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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天,章钺吃住在工匠营,亲自督促赶工,奈何其中生手太多,每天确实能打造三十架,然而有近半的残次品,很多都因为接口不对装不拢,要么勉强装上了,却歪歪斜斜的。
还有底坐下蒙以生牛皮的木轮,辐条不够坚固,很容易坏掉,而且这还有个问题,难以无死角转向,要转弯的话,只能转个天大的圈子。横向左右移位的话,只能前后颠来颠去。
当然,没木轮要省事多了,可那样一来,至少需要五十名士兵操作一架投石机,那太浪费兵力。而兵力还略有点不足了,根本奢侈不起。
仅有投石机还不够,撞击城门的冲车至少也要五六辆,这也需要大木轮加底座支架,吊着一杆包铁尖头撞槌,这个是攻城必备。还有云梯和鹅车,一时半会儿就没打造,还是木梯简单点。
五月二十一,天将蒙蒙亮,周军士兵用过早膳开出大营。王景率本部四千五百凤翔军到北门外列阵,章钺则率本部六千人在东门外展开阵形,将从两面城墙同时进攻。两军各配有投石机六十架,冲车三辆,攻城是足够用了。
这次可是正儿八经的攻坚战,章钺不敢懈怠,以亲兵加上郝天鹰部马军三营为中军,再以李处耘麾下二军,罗彦环部三军共九个营,首次改变战术,不以单独的军作战,那一动就是五个营,一定搞个前后左中右,太僵死了。而是以现代作战模式,以营为单位进行灵活调配。
卯时中,太阳刚刚跳出地平线,战斗正式打响。章钺先调出三军一个营将投石机部署到东门外两百五十步,这是有效杀伤距离。
然后是冲车也用去一个营,两百人推车前进,两百盾手掩护,一百弓弩阻击手专门精准点射,以保证冲车能顺利撞门。再后面就是两百士兵抬着六十架大木梯,如一字长蛇在投石机后横向摆开。每一队梯手后面,都跟着五十名刀盾手,准备跟进登城。
各营指挥使将依令将兵力部署到位,然后归队,整个军阵鸦雀无声,六千兵力顶盔披甲,横向展开如一道钢铁丛林,晨风吹得旌旗猎猎作响。
章钺打马离开中军,到城墙下一百五十步外打马小跑着,来回走了两趟,观察蜀军布防弱点,但这个距离远了,很难看出什么,只能看出蜀军兵力厚薄,以及装备情况,更深层次的如士气、战术问题只能打过才知道。
当然,守将威武节度使王环、凤州刺史王万迪能力都不怎么样,否则,守城也绝对没有死守不出的道理。章钺看了下就打马回阵前吼了几嗓子,战前训话是有必要的。禁军士兵们马上作出回应,吼得很嗨,山呼海啸一般。
章钺很满意,从军阵空隙间打马小跑回中军,大声喝令:“投石机发射!”
投石机还是新建兵种,必须得人工传令。亲兵都头杨玄礼马上派出一名队正,打着三角小红旗跑到前阵大吼。负责调度投石机的指挥使手持红旗一挥,其下级伙长们开始大喝传令。
一个伙长刚好负责指挥两架投石机,同时还要装填石弹。而队正这一级才是实际上的指挥者,每队二十架,一都四十架,其余兵力都是备用,并负责调试仰角,移动位置,搬运石弹到阵前。
长长一排的伙长高举大铁锤,砰地击发,呼呼声响成一片,一颗颗石弹如雨点飞向空,渐渐变成了小黑点,纷纷落向城头。有的咂中城墙城垛,有的打中城头望楼,落在地上碰着城砖还弹跳三四次。有的直接打中城头士兵,顿时鲜血四溅,惨嚎声四起。
试探性的一波抛射就让蜀军惊慌失措,有些士兵直接跑,但马上就被凤州刺史王万迪带着督战队砍掉脑袋,王环也亲自在城头指挥调度,还能弹压得住,但对于投石机的攻击,他也缺乏应对经验。
王环唯一有所依仗的就是兵力足够,他麾下威武军还有五千人,加上这几天临时征募的民夫两千,守城绰绰有余。
可投石机一波波发射不停,十斤重的石弹挟带巨力呼啸而来,气势惊人之极,很多城垛被打掉,墙头露出一个个大缺口。士兵们吓得哇哇怪叫,四处乱窜躲藏。民夫就更糟糕,完全躲到了后,一长排绻缩在墙垛脚下瑟瑟发抖。
一个时辰后,数千颗石弹全部抛射完了,最多给蜀军造成了五六百的伤亡,但却完全击破了蜀军坚决守城的勇气和决心。
随着中军传来“咚”的一声鼓响,两排刀盾手护卫着百脚蜈蚣一样的冲车向前推进。随后二声鼓响,梯手也迈步向前,初时走得不快,但却坚实有力。准备登城作战的士兵也跟在梯手后面,如潮水一般滚滚向前。中军也向前移动到三四百步,便于近前观察指挥。
越近城门,冲车跑得越快,飞一般的速度轰然撞上,城门发出砰的一声巨响,灰尘扑嗖嗖地往下掉,墙头蜀军吓得怪叫连连,高举城内拆除房屋所取得的滚木擂石咂下,但墙下冲车手身后有盾手防护,所伤有限。
而冲车顶部是像屋脊一样左右向下的斜面,并蒙上了一层生牛皮,表面还涂了油脂,砖石落在上面一下子就被滑开,也不是一两下就能咂坏。而八尽宽的冲车里面,有两排士兵扶着顶上吊着的撞槌来回撞击城门,砰砰声响个不停。
也就城门顶上数百士兵在对付冲车,两边的士兵手持挠钩叉杆,一见木梯搭上城头,马上向一边拉拽,或向外撑,这是守城基本战术,便蜀军士兵失去胆气,做起来效果大打折扣,一个个恐惧地大吼着,难以形成合力,勉强能推掉一部分梯子。
周军士兵却是井然有序,梯子倒了是家常便饭,后面的士兵立即上前扶起再搭上,上梯的人一旦多了,蜀军也就推拉不动,互相策应着滚滚向前。
同时,北城门外的投石机也停止了抛射,四千多凤翔军一次性全部压上,冲车撞击城门,也是六十架木梯成排搭上,这分担了城头蜀军两千多兵力。木梯除了损坏的,其余是一波波倒了又搭上,此起彼伏,不过每倒一架都有一定的伤亡,这样蜀军兵力也始终被牵制在原地。
凤州州治的威武军有一半是牙兵,战力和战意比北面守寨的菜兵要强一点,加上王万迪严密督阵,砍掉三四百脑袋后,士兵们不敢跑,也只得死守。
王景那边没能实现大规模登城,章钺这边也是一样,少数几十人登城并没什么用,没有猛将开路,遭到围攻下很难立足稳住。
所有的城池,最弱的部位的就是城门。凤州城墙虽然高大坚固点,但城门也不是铁打的,在冲车连绵不断的撞击下,城门如蛛网一样开裂,里面被石条等重物撑住,门栓很难断掉。
冲车手见此异状,立即退后一段距离,改为撞击门轴处,巨大的铁合页也终于受不住力,渐渐扭曲脱离城墙而出,终于发出一声巨响,轰然大开。
边上举盾防护的刀盾手们,有的身上插满了箭矢,这时一齐欢呼起来,从冲车两边向城内涌去,冲车手也跟着跳下紧随其后。
“冲车果然还算给力,不枉我花费一番心血!”章钺嘀咕了一句,传令中军向前推进,从东城门攻入。两边梯手见此,也放弃爬梯登城,跟在中军后面向城内杀去。
就在章钺这边攻破城门的时候,王景也率兵从北门进城了,两部同时杀入,很快分兵夺取城门,大部沿长街向城内杀去,夺取州衙,控制各条街道,并招降散兵,到中午时分也就结束了战斗。
匆匆用过午膳,王景出榜安民,并接见城内士绅,将王环、赵崇溥、王万迪等蜀将软禁看管。章钺则忙着清点府库,收管蜀军战俘,问清俘虏籍贯区别对待。只要是秦凤本地人,则收编协助巡城安民,武器暂时不给;外地的就没这个待遇,严密监押起来。
傍晚时分,王景在州衙大堂上摆宴庆贺,都是军中将领,还有几名州衙官吏和本地士绅,坐了几桌人,酒菜还没上来,大伙儿有说有笑。这时,城外巡逻的士兵回报,昝居润押着粮草赶来了。
章钺派李处耘出城迎接,与王景到州衙后堂刺史官房等着。不一会儿,昝居润带到,三人见礼寒暄一阵,王景便问道:“昝使君这是二批粮草吧,后方城寨可已分兵接管?”
“王公只管南下,不必担心后路,朝中已有诏令到达永兴军,不日将增兵一万南下接管城防,并保证后勤供需。”
“那就好!某已接到向星民攻取留坝的军报,但秦州张建雄部却不知到哪儿了?”王景有点担忧,张建雄五千兵必须到成州与他会师,可到现在还没消息。
“十五日,张建雄见无力攻破秦岭县,便欲绕道董城镇南下,结果韩继勋出城阻击,两军大战了一场,张建雄被堵了回去。这是战报,王公可先看看。”昝居润从怀中取出一卷薄绢递给王景,另有两封信件却递给章钺。
“章将军一路势如破竹,锐不可挡,可喜可贺,也有你的信件,东京来的!”
章钺看了看信笺封面,上面一封字迹潦草,看就是卞极的;另一封字迹娟秀而端正,是妻子符金琼所书。章钺起身走了出去,看完妻子的家书,顿时一阵失神,居然就当爹了,不由呵呵地傻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