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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钺是带着卞极、封乾厚、李多寿三人来灾民营,还有一百全副武装的亲兵,另有驻防在此的天平军一名都指挥使张全礼,带着一百亲兵随行。
“从去年河堤峻工到现在,这灾民营一直都这么安静吗?他们没有闹事?”章钺指着一堆堆烘火的人群,试探着问张全礼。
“因为衣物被服不足,去年冬天有人冻死,灾民们闹了一阵子,不过粮食还充足,给他们加食一餐,马上就安抚下来了。”张全礼不以为意地说。
章钺仔细看去,仅是辕门这边空地上,灾民中老弱妇孺就占了一半,大多显得很凄惨。而青壮人数很少,他们也悄然打量自己等官兵,眼光并不畏缩,有些人甚至目露愤恨之色。
以从军多年,靠巡营来识别军心士气的经验来判断,章钺心中有数了。这支灾民已被宋瑶珠篡夺,至少有一半的人已经归属了她们白莲社。
“我要亲自叫几个人出来问话,张都使去辕门做好警戒。”犹如一盆冷水淋头,章钺心凉半截,阴沉着脸,决定进一步试探,看看到底有多少人是白莲社教徒。
章钺刚才还笑呵呵的,变脸却这么快,张全礼面露不解之色,不过人还没完成交接,对方官职也高,他也只好照办。
“嘿嘿……我就说吧!劝你别玩脱了!”卞极一脸幸灾乐祸,似笑非笑地看着章钺。
封乾厚和李多寿两人只是看出情况有点不对,却不了解具体,他们也不多问。章钺才懒得解释,抬手一指前面那圈围坐在火堆边的白衣人,亲兵们常年跟着他,最能体会他的意图,马上就分作两队冲过去,将那堆白衣人团团围住。
事发突然,宋瑶珠和周全智事先也没得到消息,一见章钺走进大营正有些惊奇,还在商量着对策,对方已派亲兵围拢过来。宋瑶珠和周全智对视一眼,心中大惊,一群人呼啦啦地站了起来。
“将那个老头带走!”章钺手按腰间横刀,面无表情地低声喝道。
亲兵都头杨玄礼狞笑一声,带着几名亲兵大步向周全智走去,他上次跟章钺去冀州,那晚在浅口镇外的船上可是见过周全智的勇猛,丝毫不敢大意,近前探手一把抓向周全智的脖颈。
果然周全智不甘就擒,闪电般后发先至,伸手动了那么一下,推得杨玄礼蹬蹬蹬倒退几步,若非卞极在后面扶了他一把,差点摔了个仰八叉。这一下可把亲兵们吓了一跳,齐齐大喝一声,同时拔出刀来。
“你必须走一趟!”章钺目光冰冷地扫了周全智一眼,转头又盯着宋瑶珠道:“还有你!跟我来!”
章钺一言不发地招了招手,带着亲兵们走出辕门,进了另一边驻军营地,找张全礼安排了一座空帐,在外等了一会儿,宋瑶珠和周全智对部属喊话,说了一些什么,很快就过来了,两人没带随从,心里都清楚,在这种地方带随从也没用。
“拿下!给我吊到那边辕门上。”章钺手指周全智,这次杨玄礼上前,周全智没敢反抗,乖乖就缚被拖走了,他是倒退着走的,脸上一直笑眯眯的,目光冷冷地盯着章钺。
章钺看了宋瑶珠一眼,招了招手,先向空帐走去。卞极双手环抱,歪着头一脸看好戏的模样。封乾厚见章钺竟然要单独召见那个年轻的白衣妇人,不由讶然看去。
那妇人身材修长妖娆,走起路来轻快细碎,腰肢款款地自然扭动,粗布白色衣裙都带出一道道折痕,婀娜的步态竟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但脸和脖颈似是有意涂沫了什么东西,看起来皮肤黄黄的似有病容,双手拢在腹前,低头默默地在后跟着。
封乾厚顿时明白了什么,露出暖昧的微笑。见旁边李多寿眼巴巴地看着那妇人远去,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不由干咳一声提醒。
章钺走进大帐,里面光线有点暗,地上铺了毡毯,角落堆放有几只箱笼杂物,里面有张矮几和铺团坐垫,几案上放着几本帐册,还有茶盏,有底坐和纱布笼罩的台灯。
“站那么远干什么?过来坐下说话!”章钺语气平和,听不出有任何情绪。
宋瑶珠有些心虚地抬头看了章钺一眼,咬了咬嘴唇上前几步,在矮几侧边坐下了,但她还是沉不住气,先开口冷冷道:“我是知道这些灾民是你要的,所以先替你招揽了!”
“这么说我要感谢你?”章钺心里恼怒,似笑非笑道。
“那你想怎么样?去年洪灾,我好不容易在郓州落脚,将洺州的人手和钱粮转移过来,不想到年底就被大水淹没,官兵划着船来,说是来搜救灾民,结果却将我们全部赶走,事后让我们修筑河堤,而那些没跨蹋的房屋被洗窃一空,数年的积蓄全没了。”
宋瑶珠说着,不知不觉眼睛就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慢慢顺着白皙的脸颊流淌下来,真是梨花带雨,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
“你只是一个可怜的女人,该割舍的东西就该割舍,该放下的重担……也该放下!”章钺看得心中一酸,恨不得替她拭去泪痕,但他知道这可不是动感情的时候。
“你什么意思?我不会扔下白莲社的,我还有那么多兄弟姐妹们追随,可以东山再起!”宋瑶珠见章钺毫无怜悯之色,顿时有一种对牛弹琴的羞恼。
章钺轻笑一声,起身大步走到帐门口,回头冷冷道:“那好!你被逮捕了!”
“什么?我们是有约定的,你不能这样……”宋瑶珠大急,起身追上前去一把拉住章钺的手臂。
“是有约定,但你的所作所为已经超出了口头协约范围,而且在挖我的墙脚,是你……你能容忍么?我是朝庭大将,与你谈交易就已经冒了莫大的风险,可你呢?你们打的什么主意?”章钺蛮横地扳掉她的手,大步走了出去。
一见章钺走出大帐,卞极笑嘻嘻地迎上来,看他脸色有些不对,也就不多说。封乾厚显然已经问过卞极,知道了章钺的打算,和那些事情的经过,不禁在远处来回踱步,一会儿愁眉不展,一会儿哀声叹气。
“没有我的命令,那老头不得释放,就给我吊着!还有这座大帐,派人日夜轮流看守,里面那女人喊话,谁也不准回答。”章钺黑着脸大步走开。
“哎!元贞你等等!”封乾厚小跑几步追上来,一脸严肃穆地说:“对于这件事,你有三个选择:
其一为上策,彻底清洗白莲社徒众,从此白莲北宗也就消失了,至于那个女人,也不能留,这样永绝后患。
其二为中,打击面小点,清除顽固徒众,以利诱之,以势导之,让他们为你所用,那个女人你也能得到,只是麻烦不小啊!
其三为下,一口吞下,包括那个女人,将他们带去会州,说不定有安扶人心,收拢羌蕃之用,但是,这要以我们的人来监管,不能失去控制让她们乱来,说到底还是个因势利导的事,你看着拿主意吧!”
“貌似有点道理!”章钺抚着下巴说,其实他也想到了一些,但没分析考虑得这么细致而有条理,一时有点拿不定主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