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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鹿猛地惊醒,大口喘着粗气,却发现自己正好端端地躺在自家床上。外面早已经艳阳高照,楼下传来小贩走街串巷叫卖包子的声音。
天鹿从没做过这么真实而恐怖的梦,还没从余悸走出,她此时手脚冰凉。闭上眼,天鹿脑海里又浮现那些腐尸清晰的模样,她不禁打了个冷颤,身上汗毛竖起。右手不自觉摸上铜铃铛,才渐渐心安下来。
这玩意儿梦里救了她一命,或许是因为前几天龙英说的保命那些话,在她潜意识里留下了印象,所以映射进了梦里。不管怎么样,这会儿这铜铃铛让她觉得无比安心。
天鹿翻身起床,发现这会妈妈已经出门,饭桌上给她留着一碗肉哨子挂面。吃完早餐满足地躺在沙发上,她又举手晃荡起铃铛,好像期待它能像梦里一样发出声音,接着又被自己这个傻念头给逗笑了。下一秒,她的笑容却僵住了,一阵熟悉的恐惧重新袭上身来,后背一阵冷一阵热。
铃铛里面那一点红色没有了。
消失的太彻底以至于像从没有存在过。
瞬间血液凝固,空荡荡地房间异常的安静,空间里仿佛有恶意在蔓延。
忽然一阵电话铃声响彻整个空间,天鹿心里一惊,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赶忙跑去接听,电话那边传来龙英细弱的声音。
“阿绿,你有听我的没去送水河吧。嗯,那个,我有事要跟你说,很重要。但福利院这边走不开,你下午来这边找下我吧。”
天鹿此时心乱如麻,想着下午跟龙英好好说说,电话里说了时间地点寥寥数语就挂了。约的是下午,现在才正早上,不过天鹿横竖在家里也呆不下去了,只想赶紧出门,往人多的地方待一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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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家去到大街,要走一段小巷子,今天端午赛龙舟,县里九成的人都跑去看热闹了,路边个别留下看店子的人也都躲店里吹着空调磨着洋工,此时四处都是冷冷清清。
经过一段无人的小巷,烈日晒得晃眼,她只能用手遮挡着点。忽然迎面又看见了那个黑色的人影,不是她特意关注,实在是这人衣着过于奇怪,大热天的还有谁会一直穿着黑色的长袖长裤?
擦肩而过时,他手腕上一抹金色引起了天鹿的注意,她赶紧转身,仔细看清了,这人通体黑衣,只在两袖袖口处,各有一只金线绕的盘云扣。
昨天梦里,最后伸向她的那只手,袖口也有着和这人一样的盘云扣。天鹿知道,梦里最终还是这只手把她从河里拉回来,救了她。
那人走了几步,好像发现身后有人盯着自己看,突然也转过身来。天鹿才发现这原来是个年轻人,二十出头的年纪,苍白的脸仔细看生得剑眉星目,颇为清秀。
就这么四目相对了大约一分钟,那张俏脸忽然玩世不恭的笑了,打趣地说道,“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现在的小姑娘看男人都这么赤裸裸了吗?”
忽然被调戏了一番,天鹿哪里见过这场面,脸刷地通红,接着又恼怒地瞪着眼睛看着这人,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给自己辩驳,难不成跟他说,我昨天可能梦见你了,你还救了我一命?
正当天鹿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时,那人却忽然靠近,吓得天鹿一屁股摔坐地上。那人却不管,只是弯腰低头,狗嗅骨头一样冲着天鹿的脸一阵打量,“姑娘你这几天触犯小人,命里犯水,不过你命不该绝,自会有高人相助~”
看着他神气地样子,天鹿脑子更懵了,都忘了自己还摔在地上。梦里真是他救了自己,这会是在自夸?可那个是梦啊,难道真有这样的巧合?不可能不可能。
正当天鹿混乱之际,这位“高人”发现了她手上的铃铛,手指轻握住她手腕一把拉起,仔细端详起来。天鹿还没弄清楚状况,只能傻愣愣让他牵着鼻子走。
那人忽然惋惜地叹了句暴殄天物,然后只见他手指轻轻一碰,铃铛居然裂成了两半。
“你干嘛?!”天鹿大梦初醒般怒嗔道,心疼的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两瓣铃铛,这可是龙英的宝贝啊。
“这玩意儿本身就有了裂口,可不是我弄坏的,要怪就怪你自己。而且,它反正也没什么用了。”那人一脸无所谓。
铃铛的损坏让天鹿混乱的脑袋一下子冷静了下来,她小心收好碎片。眼睛一眨不眨端详着眼前人,决定弄清这一切。
“你昨天是不是救了我一命。在梦里。”
天鹿声音坚定,也不怕弄错遭他取笑了。这人奇怪的举动,就算再愚钝的人也能明白这事不太寻常。
那人半眯着眼睛看着天鹿,半晌不说话,忽然开口道,“我饿了,请我吃个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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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州拉面两碗。”老板娘把面碗往桌上一放,略带责怪地看了天鹿一眼,又警惕的瞪了她对面男生一眼,就转身回厨房了。
估计把他俩当早恋了,小地方的人虽淳朴也大都古板得很。天鹿不禁暗自庆幸带他来了离家远不常来的地儿。
“你也太小气了。”那人翻挑着面条,发现除了上面盖了个荷包蛋,并没几片肉,开口抱怨道。
“你看我像有钱人吗?”天鹿没好气的回应,她向来脾气温和,但对面这人实在太欠了。
那人也不在意,起身从老板柜台上拿来5头大蒜。不急不慢地剥着。
“你拿这么多大蒜干嘛……”
话还没说完,那人扔了一瓣蒜在她嘴里,又迅雷不及掩耳用半个荷包蛋堵住她嘴。天鹿惊得瞪大了双眼,那人却嬉皮笑脸地说,“嚼了。蛋包大蒜,去去阴邪气。”他手仍在不停剥着蒜,“一身尸臭味,再不去去味儿,都怕你晚上该尸变了。”
尸味?天鹿想起昨晚的场景,心里还是后怕,一边吞嚼大蒜,一边赶紧闻闻身上,却只能闻到嘴里散发出的蒜味。
“要是凡人都能闻得到,你们这方圆十里估计都没活人愿意待。”他低头笑笑继续剥蒜,“不过你还不算太蠢,一般人就算把鬼怪放他面前,都能找出借口糊弄自己。宁愿相信自己精神异常,也不愿相信世上有鬼。”
生大蒜的味道太过刺鼻,天鹿这个地地道道的南方人哪里吃的惯,艰难的下咽后,她忍不住问道,“难道昨天的梦是真的?”
“半真半假,亦真亦假,可真可假。”那人故弄玄虚,不过听这话,应该是真的了。
“可是梦怎么会……”
“那叫拘魂,能混淆梦境和现实。”他瞅了眼天鹿,确认这女孩不是个胆小的,就接着说,“梦里发生的事情能成真的意思。昨儿要不是那铃铛替你挡了一下,你家里这会儿估计在河里捞你呢。那河我早发现有股不寻常的怨念,邪得很。这种庞大的怨念只有人祭才能镇得住了。”
“人祭?”
“总听说过古代用人命祭天的吧。”
一个骇人想法一闪而过,天鹿被自己吓了一跳。这点小心思也被对面看在眼里,那人安慰道。
“也别想那么多,祭品不一定是人献的,有些怨灵没人祭祀,也会自己去抓祭品。”
“那我怎么办?现在铃铛也碎了,他们要再来抓我我不是死定了?”
“放心,经过昨天估计那河再不会找你麻烦。”
其实他算过了,这女孩昨天本不该出现在那里,那不是她的命数。不过在那样怨气深重的河里泡了一泡,只怕她现在五感都比一般人要敏感些了,不是什么好事。怕她更加胡思乱想,这些话都没说出来。
“那这河以后还会继续害人吗?”
“我哪知道那么多!我只是个路过的道士。”那人低头吃着面,知道她想说什么忙打断了,他可不想扯进这个大麻烦里,“而且救你的也不是我,我没那好本事,只不过顺手拉了你一把而已。”
抬眼看到她愁云满面的样子,不知道从哪儿抠搜半天,摸出一枚一块钱硬币,扔给天鹿,“这不是普通硬币,你拿着能给你挡些邪气。我这几天会在城外道观里借宿,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
看着硬币,天鹿爽朗一笑,眼神清亮。这人果然还是个好人。
谢谢两字还没到嘴边,那人却把一大碗剥好的蒜扔到她面前,坏笑着说,“都赶紧嚼了。尸臭不除尽,容易招邪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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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一整碗大蒜,出了餐馆门,天鹿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随时要吐。之前有没有尸臭味不知道,这会浑身大蒜味估计真的没人敢近她身了。
“你可别吐了,吐了可就白吃了。”
她恨恨地瞪着面前那嬉皮笑脸的道士,总觉得他是在整自己,却偏偏不敢不按他说的做。只能强忍住了吐意。
道士要往城外道观走,天鹿也要去福利院找龙英,刚好顺路了一段。一路上她始终心事重重的样子。
“怎么漂亮的脸干嘛总皱着眉头,女孩子还是多笑笑好看。”
天鹿抬头看了他一眼,却还是高兴不起来。犹豫了半天,终于开口。
“梦里,是有一个人牵着我去送水河的。”
“那人对你很重要?”
“不知道。我不确定他是谁,但应该是很重要的人。可是……”
道士摸了摸天鹿的头,笑着说,“放心,你只是被河里冤魂借了梦而已。牵你去的不是他。”
听到这话,心里绷着那弦终于松了下来。天鹿并没有男性长辈,看着眼前貌似不太正经的道士,第一次感受到了像哥哥一样的善意。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名字,不然之后去道观怎么找你?”
“小道名唤连山。”他拱手作答,看他故意老气横秋做作的样子,终于把天鹿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