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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一样了。”
你变了。
和从前大不相同。
这样的话姜莞也不是第一次听了。
就连阿兄们都会这样说的。
上次还是三兄抚着她发顶,说幺幺长大了,往后是大姑娘了,这样懂事的。
可赵奕说这话,姜莞就是觉得恶心。
赵行也皱了眉。
赵奕嗤笑了声:“怎么蜀王殿下现在还会因为这些话而吃醋吗?”
赵行没理他。
姜莞听他改了口,心下了然:“你既然不想听我嘲讽你的那些话,都肯认清自己身份,说这些话,又图什么?”
她一只手落在小腹上,斜了眼风扫量过去,啧了声:“我如今有了身孕,耐心最差,你要说的话,最好快点说,不然这会子我还想听,下一瞬也许又不愿意听了。
有了身孕的人,总是反复无常的。”
这回就轮到赵奕脸色难看了。
本来就略显狰狞的面容,此时就更狰狞起来。
赵行敛着笑意,更扶着姜莞的后腰,托着她给她借力。
“是魏宝令。”
姜莞眉头蹙拢的一瞬间,看见了赵奕眼底的光亮,便立时舒展开:“宝令表姐找人害表姐坠崖?证据呢?”
“我就是证据啊。”
赵奕忽而笑了:“是我找上的她,同她说,可以合作。她不是差点做了肃王妃吗?不是被你们给搅和了吗?
姜莞,你再怎么变,骨子里还是天真。
这天底下有几个人是不爱权势与名利的?
你生在富贵无极的人家,不在意这些,魏宝令可跟你不一样。
她是恨你们的。
也恨裴清沅。”
就算他说的都是真的,恨她和赵行也罢了,毕竟郑皇后要把魏宝令说给赵禹这件事,的确应该算是她和赵行从中作梗,搅和了的。
不过究其根本,也是父皇根本没有看上魏宝令啊。
就算没有赵行进宫去说,她也坐不了肃王妃的。
但这都是后话。
除此之外,记恨表姐做什么?
“裴清沅什么都没做过。”
“是啊,她什么都没做过,才最可恨啊。”
赵奕嗤的那一声,几乎是从鼻腔里挤出来的音调:“有的人,穷极一生,都在努力,为了想要得到的,在争取,在拼命。
可是有些人,明明什么都没有做,连努力都不肯,就什么都有了。
裴清沅不就是这种人吗?
你们其实也是!”
他说到后来,咬牙切齿:“因为她生在河东裴氏,年岁长成,就得了韩家的婚事,还是昔日成国公夫妇亲到河东去求来的。
就算被退了婚,也还有人惦记着。
母……阿娘惦记过,郡王妃也惦记着。
自从来了盛京,她明明什么都没做过,就成了赵然心尖上的人。
赵然是什么人?
昌平郡王府的小郡王,将来是要承袭爵位的。
等他袭爵,裴清沅就是郡王妃。
这不是天生好命,是什么?”
姜莞眸色清冷下来:“所以你挑唆着魏宝令,要她杀害表姐,好取而代之?”
“不可以吗?”
赵行唇角的弧度挂的大,笑的嚣张又放肆:“不过也好在魏宝令她自己是个有野心的人,才愿意跟我合作。
我这样的,她大抵看不上,毕竟是一路人,太相似的人,就做不了夫妻,也不能走到一起去。
蜀王呢又有了你。
算来算去,其实也只有赵然了。
等她取代了裴清沅,使些温柔乡里的手段,还怕天长日久的,赵然不为她倾心吗?
将来昌平郡王府都能为我所用。
待我成事,大家就是双赢的局面,这应该不难理解吧?”
那倒是。
也只有昌平郡王府了。
倘或魏宝令早些到京城来,说不定还会动大兄的心思呢。
现在不成了。
跟弘农杨氏的婚事都定了下来,下个月阿耶告了假,要带着阿娘和大兄一起往弘农去,魏宝令是指望不上了。
三兄身体不好,对家里的事情过问显然不多,赵奕要谋算这些,也看不上三兄。
对于表姐而言,实在是无妄之灾。
赵行眼皮动了两下:“既然是双赢,现在又说给我们听?”
“因为我活不成了啊。”
赵奕举着双手,铁链晃荡着,发出的声音是最刺耳不过的。
他笑着,低头看自己手上的镣铐:“我活不成了,为什么她还能装模作样,做个最贤婉的大家闺秀,士族女郎呢?
事情是大家一起谋算一起做的,那也该她来与我陪葬啊。”
·
从刑部大牢出来,姜莞抬头看了一眼天。
水洗过的蓝,澄明的不得了。
像极了裴清沅她们出城往大相国寺观法事那天的天气。
赵行悬着心,低头看她:“要去见一见魏宝令吗?”
姜莞却摇头:“你觉得赵奕的话有几分可信?”
“不可全新,也不能全然不信。”
姜莞一挑眉:“跟我想的一样。”
赵行那口气就松了下来:“我还怕你全然信了他所说,心里不受用,又要难受。”
“我也不是傻子。”
姜莞捏着他手心,两个人已经一前一后的上了车。
赵行给她身下垫了白兔的绒毯,身上还盖着薄薄的小毯,揽着她的腰,固定着她。
姜莞就顺势把头歪在了赵行肩膀上:“他说得对,他活不成了,也不想让我们有好日子过,这一定是真心话。
所以可以挑拨我们的关系,搅和的咱们鸡犬不宁,互相猜疑。
表姐到现在都一直昏昏沉沉,虽然偶尔醒过来一两次,可是御医说了,她只是睁开了眼睛,意识并没有清醒过来,也就是说人还是昏迷状态的。
对我们来说,表姐坠崖这件事情,是每个人心里过不去的坎儿。
他现在说这些,就是专门照着咱们的心窝戳的。
不过也有可能真的是魏宝令做的,和他勾搭在一起,狼狈为奸。
赵奕这人,本来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他日子过得不好,都要拉人下水,与他垫背,更别说他是性命不保了。
只是这么多的人,他为什么非要拉魏宝令下水呢?”
姜莞想不通。
如果一定要选,也该选郑双雪才对。
赵奕对郑双雪可不应该有什么好印象。
郑双宜那事儿上,郑双雪是倒戈的。
她后来来京,郑皇后又指了婚,赵奕还跑去福宁殿公然拒过婚。
怎么到头来,要拉下水的,却成了魏宝令?
“那你不妨想想,他和魏宝令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又做什么要坑她?”
赵行在她肩膀上轻轻捏了两下:“我们不是赵奕,不知他心中所想。
如你所说,也许只是为了让咱们焦头烂额,都别有好日子过,随便选中了谁。
我们这些人里,似乎也只有魏宝令,像极了一个局外人,纵使与你表姐表妹的叫着,到底隔了一层,没有那么亲厚。
要是你一时意气用事,真因为表姐的事情气昏头,对着魏宝令发难,便又把魏家牵扯进来。
郑家,郑松儒,甚至是母后和赵奕,到今天这地步,不都是因为魏志朝的指认吗?”
这也太多的弯弯绕绕。
姜莞不是不能理解。
可人之将死,何苦来呢?
她又哪里还有两年前的冲动劲儿呢?
“咱们回家一趟吧,不管赵奕说的是真是假,告诉三兄一声,正好也问问他,查了这么久了,线索总是突然中断,如今可有什么眉目。”
赵行本来想说怀着身孕别操心这些,他去一趟国公府就算了。
只是话到嘴边收回去了。
毕竟说了也没用。
就算不让她去,他从国公府回家,还不是要一五一十,一字不漏的说给她听。
她照样是清净不下来的。
好在胎相不错,御医每天请脉,也没说有什么不好的。
便就点了点头,说了声好,吩咐了元福往国公府去。
·
姜护和顾氏都不在家,今日一早就套了车往大相国寺去了。
这些日子姜护去的次数少,难得今天休沐,他不放心裴清沅,就早早命人准备了车马去看。
之前御医也说了,大约再养上个十天左右,就能挪动了,只要慢些,精细些,还是可以挪回京城府邸安置的。
姜元曜出去赴宴,姜元瞻去府衙当值,也算是赶巧,家里本来就只有姜元徽在。
见了他们夫妇回来,姜元徽叫把人带到正厅去:“本来我要跟着阿耶阿娘一起去大相国寺看看的,可阿娘不让我去,说家里没人,叫我在家守着,可巧你们就回来了。”
“我也说巧得很,本来今天就是回来找三兄的,刚好家里只有三兄一个人在,也免得还要背着爷娘与阿兄们了。”
姜元徽眼皮一跳:“找我?”
他下意识先去看赵行:“是你派人查出什么了吗?”
赵行摇头说没有:“皇婶说了这事儿交给你料理,我怎么会私下里派人再去调查。”
倒弄得像是信不过姜元徽的能力一样。
姜元徽也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想这些,他从来都不是这样小心眼的人。
身子骨就这样,事实摆在这儿。
不叫他操劳,也是为他好。
虽然他知道姑母这次的安排也更是为他好。
他笑了笑,目光从赵行身上收回来,重新落在姜莞身上:“那是怎么了?”
“我跟二哥哥才从刑部大牢出来,去见了赵奕一趟。”
姜元徽就拧了眉头:“那样的地方你怎好去?你也是,幺幺怀着身孕呢……”
他张口要数落赵行,话说了一半,摇着头叹气:“算了,她非要去,你又怎么拦得住她,是我糊涂了。”
姜莞眉眼弯弯,先哄了他两句:“我没事,孩子也好得很,御医一天请三次脉,都说好得很呢,我身体底子不错,这个孩子也算让我省心,三兄别担心,我这么大个人了,能照顾好自己的,王府里那么多人,更能把我照顾的很好。
到底赵奕在牢里说了些事,跟表姐坠崖有关,我跟二哥哥商量着,还是应该来告诉你一声。”
果然她说与裴清沅坠崖有关,姜元徽就没有再开口,坐在那儿,静静地听她的后话。
姜莞便把赵奕说的那番话,仔仔细细的说给姜元徽听。
等到说完了,去看他神色,见也没什么变化,抿了抿唇:“三兄觉得可信几分?”
“如果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所有线索都会中断,明明前面进展很顺利,却突然会断了线索查不下去,如果说没有人在背后操控这些,我是不信的,但……”
姜元徽捏了捏眉心:“赵奕,魏大娘子,有这么大的能耐?
郑家是早就出了事的,已经不能再为赵奕提供任何帮助。
无论是从前的韩家,还是别的追随赵奕的人,自从见了这样的阵仗后,赵奕明面上是真没什么可用之人,更别说他这些日子一直都被软禁在肃王府。
就算是郑二娘子,都关在蜀王府里,也不可能在外头为他奔波走动。
至于魏大娘子,她一个养在深闺的年轻女郎,除非是魏家帮她。
但我看魏家那位郡公,也不像是会做这样事情的人。
与咱们结仇为敌,他会吗?”
魏晏明不会。
莫说赵行,就连姜莞,心里面都是这个答案。
他那人精明着呢,千年的狐狸成了精,什么是最好的前程,他心里门儿清。
不会拿魏家的前程赌,更不可能拿他自己的性命去赌。
“很显然他不会。”
姜元徽看完他们夫妇俩的神情,缓声又说:“所以你看,这些事情,她怎么做到?
不过我想着,是有些奇怪的地方。
本来我也是打算这两天到蜀王府去跟你们说一声的,连爷娘兄长们那里我也还没告诉。
前些日子不是一直查不到线索吗?前天吧,底下人来回话,就是在山腰上撞了表妹的那个赵四,他弟妹家有个远房亲戚,这个月初的时候得了一笔横财,置办了田庄铺面,一家子风风光光,还买了宅子,少说怕要上千两。
我就想起之前查的贪墨案,不也是从这上头贪银子,不算在自己家的产业,可实打实受惠的应该就是赵四本人。
所以现在可以确定的是,表妹坠崖的确不是意外,而是有人陷害的。
正好你们今天回来说此事与魏大娘子有关,要不然,去一趟阿舅家里,同舅母说一声?
她毕竟是舅母的亲侄女儿,咱们私下里调查她,要是真有什么也还好些,万一是赵奕胡扯冤枉她,将来给舅母知道了,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