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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浓郁,如墨倾覆。
宁姝在客栈厢房里惴惴不安的猜测着谢云烬对她的解释究竟相信了多少,思绪被元武的敲门声所打断。
打开房门,宁姝紧张问道:“元护卫?有事吗?”
是谢云烬想通了事有蹊跷?
元武耷拉着肩,垂着头,满脸歉意的看着地面。
“宁姑娘,对不起,我今日不该让宁姑娘一人闲逛,差点害宁姑娘遇险。”
“元护卫言重了。”宁姝舒心一笑。
元武蹑手蹑脚的从怀中取出两个玉瓶,犹豫的抬眸看向宁姝:“主子罚我今夜睡马车里,我这就要去了。只是有件事想拜托宁姑娘……”
宁姝黛眉微挑,没接那两个玉瓶,静等着元武的下文。
“先涂这大瓶的,再涂这小瓶的。”元武递出玉瓶,悉心解释:“当日宁家小院大火,主子为救宁姑娘,在最后逃出火势的时候被塌方的房梁给砸中后腰,伤势严重!”
探究的看了一眼宁姝,元武心道自家主子为救一名女子而身受重伤,这事传去京城,不知有多少女子在深夜为主子暗暗落泪啊。
宁姝:……
他会冒死救她?
就为了那一千两黄金?
“宁姑娘?”元武忍不住催促道:“耽搁不了宁姑娘多少时辰的。”
“好吧。”宁姝从无声中回过神,接过玉瓶,继续道:“不过元护卫并无过错,这惩罚过于严重了。”
元武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主人的命令,属下不敢不从。”
“你在这里等我片刻,我去与谢大人说。”
这事本就是宁姝提议的,而且就算发生了一些不受控制的局面,她依旧毫发无损,元武的惩罚未免太过于大题小做。
不待元武回答,宁姝已经走向了谢云烬所在的厢房。
轻敲了一下,那道清润的声音便从房门内响起:“进来。”
宁姝走入房间,正巧撞见谢云烬坐在桌旁翻找着什么。
“我是来为大人上药的。”
谢云烬动作微顿,抬眸看向宁姝,“你上药?元武呢?”
“不是大人罚他去睡马车?”宁姝自顾自走近他,摊开手掌,用眼色示意谢云烬看手中的药瓶。
“我罚他去睡马车?元武和你说的?”
“难道不是?”
宁姝被这主仆二人颠三倒四的话给绕迷糊了。
“不管是不是,我先替大人上药吧。”
听元武说,那灼伤在腰部,他很难自理。
抛开二人间那难以启齿的恩怨,为他上个药算是报救命之恩,也无可厚非。
谢云烬的目光在她手中的药瓶上停了一瞬,收回目光朝床榻走去。
见他乖巧的趴在榻上,宁姝跟了上去,暗叹这人不说话的时候似乎也没有那么讨厌。
缓缓解开他的衣衫,共赴巫山的那个缠绵夜又悄然浮现在脑海,宁姝的呼吸略有局促,手也不自觉的僵了起来。
抿着下唇,迫使自己镇定,解着衣衫的手也伶俐起来。
当见到那触目惊心的烧伤后,宁姝墨黑的瞳仁往上移了移,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
伤势竟然这般严重?他为何从未表现出来?
比她双手合起来还宽的伤口横布在他的腰心,暗紫色的血痂下,殷红的血液蠢蠢欲动。
与他白玉无暇般的肤色形成浓烈的反差,分外骇人。
光是看着都能想象得到这得有多痛。
打开较大的那支玉瓶,用竹签挑出了足够的分量,轻轻的涂抹在伤口上。
宁姝尽量放轻力道,以免竹签刺痛他的伤口,可他微微的吸气声还是让她升起了一丝愧疚。
索性丢掉竹签,用指腹轻轻晕开药膏。
浑黑色的药,粘稠腥苦,与屋内的沉香味纠缠在一起,都变了质。
她一边轻柔涂抹,一边淡淡的吹着。
腰间传来的冰凉触感,使谢云烬紧闭的双眸微微掀开又重新阖上。
只是,她的神情好像过于专注,就连一缕发丝垂落,似有似无的撩拨在他背部的肌肤上,都未曾发觉。
静谧的房间里只剩下她偶尔传出的呼气声……
良久,腥苦的药味终于战胜沉香,在房间里蔓延。
宁姝的动作也终于停止,收起玉瓶的时候才赫然发现自己袖口上居然沾染上了黑黑的药渍。
谢云烬睁眼,入目正是她皱着眉头擦拭袖口的一幕。
“明日晚些出发,在镇子上找家成衣铺,宁姑娘总该不会想要穿这一身衣裳到京都吧?”
分别的急,宁父怕宁姝察觉,借口也很搪塞,根本没来得及收拾行囊。
她还真就只有这一身衣裳!
宁姝沮丧的看着袖口污渍,“那、算我借的。”
“随你。”
谢云烬应了声,翻了个身侧躺在榻上,“还有就是……路上遇刺,没受伤的护卫都留给宁大人和宁夫人了,与我们随行的除去元武都是患伤护卫。他睡马车,是要提防夜里有人对马动手脚。”
宁姝端着那张目瞪口呆的面庞怔了怔,“那他为什么骗我?”
“许是讨厌这股灼人心肺的辛辣药气?”
宁姝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这药味确实一言难尽。
“谢大人,多谢。”
勉强说出一句感激的话后,宁姝别过了头。
谢云烬眉梢一弯,单手撑着头,侧躺在榻上笑问道:“什么?没听清。”
知道他是故意的,但宁姝不得不咬紧后槽牙重重重复道:“我说多谢谢大人的救命之恩,若大人也讨厌这恼人的药味,并相信我的话,我能为大人配上一副无色无味的疗伤药。”
“当年何院首医毒双绝、明冠大祁。身为他的外孙女,我自是信任宁姑娘的。”
他的笑里好似藏了一把刀,不断的挑拨着她用毒害陆子明手掌的事。
宁姝无力解释,更不知从何解释,药膏只是个幌子,她真正的方法是动用万象蛊为他疗伤。
只好尴尬的轻咳两声,道:“那明日我去镇上医馆买些所需的药材吧。”
“随你。银子会让元武送给姑娘的。”
这伤势看上去严重,不过是辣人眼睛的皮外伤而已,谢云烬并没放在心上。
只是这元武……
不知存了什么心思,竟找来宁姝为他上药。
该罚还是该赏,谢云烬陷入了沉思。
“阿嚏!”
马车里的元武昏昏欲睡,猛地打了个喷嚏,马儿被突如其来的震声惊得前蹄腾空,仰空嘶鸣了几声后,疯狂地冲出了客栈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