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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作者:芭蕉叶下躲雨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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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熙当真没有哄骗我,这委实是个好去处,屋脊之上望得见喧闹市井与云洲浦枫河,此时暮沉却尚未到放河灯的时辰,碧波荡漾处仅浮着几许孤舟,夜潮映影泠月依旧,颇具诗情画意。

    我正于心头快活巧又闻到四溢酒香,不禁大为欢喜,竹熙师兄讲究,忒讲究!

    竹熙将酒壶凑到我鼻下,涎笑道:“师妹,此情此景是否该与二位师兄同饮一杯乎?”

    嗳,此等意境配上桂花酿,莫说一杯,一坛我亦饮得!桂花酿乍入喉些许苦辣,回味却甘香清冽,无愧云洲第一酿的美名,遥想往日霜月节我十有八九都身处于藏书阁抄书,何曾见过如此斜月星火好景致,再则此番又是与挚友同来,妙哉!

    我转头去看楚尽,蓦然想起他要去往天昭那桩事,又记起凌茜所言麒麟是为我所惊,是以相问:“天昭麒麟怎的了?”

    竹熙叹息一声,解释说:“你闭关了所以不晓得,正是你受天雷的那一夜,麒麟不知怎的受了惊,你闭关这俩月它一直在天昭山闹个不停,阁主前后派了几批弟子前去安抚,却也都是不成。”

    渡劫天雷我亦是挨劈的那一个,这都要叫凌茜强加个罪名予我?!

    竹熙侧头看我,问:“师妹,你腰间这两样法器并非俗物,是从何处得来的宝贝?”

    我叹息道:“不晓得,自打我于十二阁睁眼便已在腰间系着。”

    竹熙所说的乃是我腰间系悬着的一截骨笳与一枚铜铃,起初我且以为此骨笳是以人骨磨成,可修炼的日子一久,对人骨的熟悉程度亦是深些,方知晓此骨并非人骨,至于究竟从何而来,我亦是不清楚,而这枚铜铃随着此骨一齐跟着我,说来也怪,我见它第一眼就尤为喜爱,甚合眼缘,不知是否乃是我生前爱物。

    楚尽那厢静默,我心头略惊,不知是否乃是自己微醺眼花,竟觉得他些许消沉,不知在思量甚么。

    “楚尽。”我笑着哄他:“我可有同你讲过我的异梦?我总会梦见这铃乃是我从一个白胡子老头手中夺来的,他甚不乐意,不知他是否以此记恨于我,方才次次托梦。”

    楚尽听得认真却犹似出神,道:“许是真的。”

    竹熙跟着点头:“英雄所见略同,师妹性子顽劣,夺人爱物不是罕事,我前些时日用膳,碗中的爱鸭便被她夺去。”

    楚尽神色一怔,朝着我正过身来,笑说:“新鲜,倒不曾见你夺过我的,是竹记爱鸭更可口些?”

    他面上虽笑的像个模样,我却觉得脊背凉飕飕,痛饮一坛烈酒也暖不得。

    我谄媚一笑,温声道:“我不忍夺你的,要你多吃些才好。”

    祸言,此乃惹了竹熙的祸言,且听他冷笑三声,瓮声瓮气道:“哟,我听着也新鲜的紧!我怎的依稀记着师妹曾同我所言楚记爱牛的肉质颇柴,连楚尽自己都不...”

    我一把捂住竹熙的殃嘴,急言道:“莫说莫说,待我回去将爱鸭补予你!”

    楚尽意味不明的瞧了瞧我,咬着牙根笑道:“楚记爱牛乃是特意给姑娘留的,旁人问我怎的不吃,我方以肉质颇柴为借口,不想姑娘耳朵竟这般灵。”

    这一左一右盯的我颇为尴尬,只好干干咳嗽了数声又打起哈哈,指着浦枫河讪讪道:“时辰到了,赏河灯赏河灯!”

    河上薄雾渐浓,莹彩河灯随着河流悠悠漾着,我还是默默赏景罢!常言道祸从口出,我要将嘴堵上才好,由此以朦胧美景就着桂花酿一口接一口,直至一条浦枫河于我眼中呈了三条出来,我方觉自己两眼发花头发昏,不过思绪却清醒,于是在腹中连连嘱咐自己莫要再饮。

    “师妹!师妹!”竹熙拍着我的肩头惊呼,他指着浦枫河上的青石桥:“你看,你快看桥上那人!”

    我强撑着花眼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三条大河上跨着三条大桥,三条大桥上人影憧憧,各个皆为三头六臂真神人也,他们头撞头、脚踩脚,肩膀衔着大跨走,我上哪里瞧得清哟?

    我双眼迷离不假,心头畅快亦是真,口齿含混的笑道:“这有甚稀奇?不必看,不必看!”

    我手头一轻,低头只见自己三双空手,酒壶不知去往何处,但听楚尽言道:“空了。”

    “师妹!”竹熙难以置信的呼道:“这酒不是如此痛饮的!你若是个中用的倒也罢,偏你酒量最是浅薄,你可知这桂花酿的后劲有多大!”

    我不认同,正色直言:“我没醉,我思绪尚清醒,不算醉。”

    竹熙根本不信我,他慌张起身,口中嘟囔着:“桥上身影不见,我们且留些心,赶快走罢!”

    楚尽伸手揽住我,我只觉着自己飘飘然的被拎起来,这感觉委实奇妙,微闭上眼即有腾云驾雾之感,我正漫游于云霭,却听楚尽同竹熙说道:“烟雀醉酒,回不得十二阁,我们且寻一处落脚。”

    楚尽口中这“醉”字惹得我不甚痛快,我分明一字一句都辨得清晰,思绪亦不昏沉,怎的算作醉酒?我挣开他的手,颇为无奈,长叹道:“我当真没醉,且看我走上几步!”说着我踏出脚去。

    咔咔几声脆响伴随着我那二位师兄的惊呼,电光火石的功夫,我腾云之感尤为真实,迷离间看见数双手齐齐过来拉我,我且在心头徒生感慨,感慨这二人见我腾云大惊小怪,却不料后背一震,紧跟着五脏六腑一齐翻腾,嗳,屋漏偏逢连夜雨,眼前缭绕之烟雾皆为陈年积灰,偏又呛的我直咳。

    孽啊...

    我这近乎散架的身板被楚尽抱起来,不禁欲语泪先流,疼煞我也!

    “疼的厉害么?”楚尽低声问我。

    我已说不出话,气若游丝的“嗯”了一声以作回应。

    竹熙从屋顶的大洞中探着来看我,忍不住大笑:“师妹,怪我一语成谶,师兄回去定匀你几只爱鸭补补!”

    好你个竹熙,幸灾乐祸!看我受苦竟足叫你笑成如此这般,良心何在?

    “一阁竹熙!你于房梁之上是在作甚!”

    现世报怎会来的这样快,我可是真的醉了?我恍若听见了裴衾予的声音?听着动静离得尚远,不甚清晰,难不成我真的被裴衾予折磨出了病症?还是我摔坏了脑子不成?

    “他这脚程忒快!”竹熙翻下房梁,疾道:“楚尽,你带着烟雀往那边去,且寻一处落脚,无需顾着我。”他撸胳膊挽袖子,又抚了抚我的额头,叹息道:“师妹,不想你那一声‘老东西’竟真给裴长老唤出来了,苦哉苦哉,回头爱鸭还是你补予我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