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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
谭小满察觉自己又忘了该称呼,赶紧闭了嘴,虚虚打了下脸,对着一身男装的主儿赶紧改口,“少爷,天色不早了,大军今夜在这儿扎营,小的去提壶热水,你先歇歇。”
萧青蕤点了点头,沙哑着嗓子叮嘱:“早去早回。”
目送谭小满去取热水热饭,萧青蕤呼了口气,越往北走,天气越冷,一呵气就是一股白烟,她搓了搓手,坐在了铺着层秸秆的地上。
当时原想着偷偷的离开,不想她自以为掩饰得极好,还是没有骗过王医女和李东桓老大夫。
得知她要一个人到凉州,王医女直摇头,直说她一个人出门,到不了凉州,就没命了。非要陪着她一起去。
“娘娘,恕老夫说话不中听,以北疆眼下的局势,别说您一个人,就算侍候你的人都跟着,恐怕也不能安全到达凉州。”李东桓老大人经历丰富,流放过辽东,也在凉州待过,听了他的话,萧青蕤颓丧的垂下了头。
“不过,老夫倒是有个办法。”
本以为还无办法,心灰意懒,一听他说有办法,萧青蕤马上追问。
“冠军侯林大人出事了。”
他一开口,萧青蕤叹了口气,她无论如何都不相信林政死了,那么厉害的少年将军怎么会死,她更愿意相信他是失踪了。
“皇上震怒异常,要御驾亲征。”
这个消息她也听说了,心尖一颤,浓浓的担忧升腾而起,“可这些和我去凉州有什么关系?”
“娘娘,大军出动粮草先行,为了保证大军行进速度,押运粮草的督粮官和随军大夫等人都要先一步行军。”李东桓生怕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萧娘娘真的独自上路,又隐约知道些卓冷岳的心事,他并不是迂腐之人,经过的见过的事多了,便想出了个好主意。
“老夫有些旧友,世代为医,家里正在此次征召之列。”虽然建昭二年江皇后难产而亡,让他被夺官流放辽东,可他一身医术非凡,傲立杏林,有几家受过他诸多恩惠,几欲倾家以报,只是没有机会。
“不如娘娘顶了一个名额,易为男子,混在随行大夫中,跟着大军行进到凉州。老夫想着,这一路上,有大军护着,鞑靼人不敢滋扰,娘娘所在的军队,又不需上战场,定能安安稳稳的到凉州。”
听了他的话,萧青蕤眼睛发亮,这个办法比她冒险的法子要好太多了。
只是,无论是李东桓老大夫还是王医女,还是不放心她一个人,便让谭小满扮成小厮,跟在她身边侍候。
至于她走后,被人发现的问题,一则杨衍御驾亲征,班师回朝之前不会发现她不见了,二则林政失踪的事情给福慧带来了极大的打击,闹着要去北疆寻她的林舅舅。萧青蕤安慰她的时候,不小心流露出去北疆的想法,没想到小姑娘知道自己去不了,大力支持她去,帮她寻一寻林舅舅。
并将掩饰她行踪以及翠微宫一众人的性命扛在了肩上。
“萧姨,你放心。有我在,没人能发现你不在翠微宫了,就算让父皇知道了,我也会护着他们。”
萧青蕤从往事中回神,裹了裹身上的棉袄,这风可真冷。
“少爷,帐篷搭好了,进去歇着吧。”
谭小满拎着热水壶,提着晚饭回来,大风刮得他眼睛都睁不开,不由担忧纤弱的娘娘能不能受得这种苦。
“好。”
萧青蕤顶替的是位秦家少爷,这家世代为医,在军中破有些名望,所以,太医校尉对她颇为照顾,单独分了顶帐篷给她。
“小满,皇上皇上率大军出发了吗?”
怕谭小满不习惯新名字,出了错,而且小满这个名字极为普遍,就没改名。
“小的打听了,大军还没出发呢,所以,咱们先遣部晚上才能歇得足足的。”
萧青蕤坐在火炉旁,白水就馒头,食不知味,她都走了六七日了,杨衍怎么还没行军,不要出了什么事吧。
她不知道的是,宫里的确出了事。
杨衍在大朝会上说出御驾亲征后,就像一块巨石落入水中,溅起巨大的波浪。
众多臣子跪地求他三思,收回成命,也有一些臣子心中窃喜。
杨衍一概不予理会,振袖退朝。
林政失踪,对北疆将士士气打击极大,这种时候,只有他御驾亲征,才能最大的鼓舞士气。更何况,他和鞑子仇深似海,定要亲手将鞑靼汗王的脑袋割下来,才能消心头大恨。
但是,在出征前,他要将前朝后宫再清洗一遍。
“万岁爷,东厂在咸福宫发现了纸灰,有人违抗宫规,擅自烧纸钱。”汪锦一五一十的回禀,“东厂寻迹查询,找到了人,是长安宫德妃身边的一个二等宫女。”
“问出了什么?”
杨衍语声清淡,黑曜石似的眸子冷厉一片。
“那宫女是听说了林侯失踪的事,怕激起了贤妃娘娘的亡魂,做了噩梦后,去咸福宫烧了纸钱。”汪锦想着从那宫女嘴里审出的话,满是不敢置信,德妃的宫女怕林贤妃化成了鬼,冒着大罪去咸福宫烧纸钱,这事怎么想怎么不正常。
可那宫女到最后,只咬着说曾经冲撞过贤妃才害怕的,旁的再不肯多说。
“若连一个宫女的嘴都撬不开,东厂的厂公你也别做了。”
汪锦退下后,眸中露出狠色,三十六种刑罚,他不信撬不开那贱婢的嘴。
长安宫里失踪了个二等宫女,其他的宫女不敢隐瞒,报给了樱桃,樱桃却不敢因为这点小事扰了好容易能睡着的德妃娘娘。
直到汪锦带着人饿虎般扑进了宫里,德妃脸色大变,才知道了那个该死的贱婢给她捅了多大的篓子。
“德妃娘娘请跟杂家走一趟吧。”
德妃心知凶多吉少,她也够狠,也不哀声乞怜,只让人将睡得香喷喷的同昌公主抱了出来,“宫里来了这么多人,别吓着了穗穗。我这宫里的人怕都要跟汪公公走一趟了,本宫的穗穗,有劳汪公公送到寿康宫,求太后娘娘暂时照看照看吧。”
对德妃的这份气度,汪锦不得不服,着人连被子带人抱着同昌公主送到了寿康宫。
德妃面送幼女离开,端秀的脸上一片平静,搭着樱桃的手,跟在汪锦身后。
“除了那贱婢抖露的事,旁的一个字都不许说,否则,你的爹娘兄弟”
“熬不过,就去死。”
樱桃浑身一僵,望着无声说完这些话,恢复了平静漠然的德妃,浑身的血液都泛上了冰渣子。
进了宫正司的牢房,德妃在无尽的恐惧中,确认了那贱婢扯出的事情只有林贤妃一件,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
没人审问她,也没人对她上刑,就将她锁在牢房里,昏昏暗暗中独对着一盏微弱的油灯,晃动的阴影,将人吓个半死。
“德妃娘娘,你那个婢女死了。”
半夜,有人冷飕飕的喊了一声,德妃扒在牢房上,嘶哑的嗓音焦声问:“谁?那个?”
“名字叫做樱桃的。”
德妃软趴在牢门上,扯动了下唇角,樱桃死了,真好,这下她放下了心。
翌日,一夜未睡,憔悴不堪的德妃终于见到了杨衍。
“陛下。”
她轻轻的唤道,触到他的眼神,里面是浓浓的厌恶,德妃咬牙大恸,不甘的嫉妒毒蛇似的啃噬着她。
为什么,为什么她付出那么多,他连好好看一看她都不肯。
“陛下,你来看臣妾了。”
强抑着心酸,德妃垂着眉眼,露出右边半侧面,这是她最美的样子。
“朕竟不知这副温厚的躯体里”杨衍一步步踏来,高大的身子立在她面前,“藏着如此狡诈的灵魂,连朕都被你蒙骗了过去,德妃,你真让朕刮目相看。”
“陛下,你终于肯好好看看臣妾了。”德妃低低的说,泪如雨下,他的双眸里终于全是她的身影了,不是江令姝,不是君懿,更不是萧青蕤,是她。
“毒妇。”
德妃浑身轻颤,满目哀痛,“陛下,臣妾十五岁就进了郡王府,对您崇敬,对江姐姐敬重”她呜咽一声,偷偷瞥了眼杨衍,见他目中厌色更重,却没有其他的情绪,暗暗松了口气,看来樱桃还算听话,不该说的没有说。
“上天不仁,竟让江姐姐那般仁慈宽厚的人离去了。”一面流着泪,一面不甘的哭吼,“臣妾看着陛下借酒消愁,臣妾恨不得死的是自己。”
“为何害贤妃?”
冷冷嗓音打断她的话,深黑的双眸厌恶至极,仿佛她的爱慕于他就是肮脏的污泥,看都不愿看一眼,沾到一点都像是被玷污了。
“陛下。”
这般浓重的厌恶,德妃再工于心计,都受不了了,她是真的爱这个男人,却永远求而不得,因爱生恨。
他的厌恶鄙夷,锋利的刀子似的剜在她心上,曾经有多爱,现在就有多恨。
“除了江姐姐,我才是陪你最久的人。林贤妃她凭什么压在我头上?凭什么得到我求不到的恩宠?”
“你是怎么害她的?”杨衍冷冷哼了声,对她激动的情绪毫不动容。
“陛下不是查清了吗?臣妾仿着陛下的笔迹写了封信,林贤妃性子弱,一病就死了。”
黑眸掠过丝诧异,她承认的太快了。
“韦氏是你挑的替罪羊。”
“她仗着几分姿色,勾着陛下,我早看她不顺眼了。”
德妃抖得更厉害了,头发散乱,满眼疯狂,“明明我才是最有资格陪着陛下的,她们一个个都该死。咸福宫的萧氏该死,永乾宫的淑妃更该死。”
浓眉紧皱,杨衍冷冷睨着她,就像在看一个疯子。
“她没资格生下陛下的孩子,她不配。”
陛下,你憎厌我,我恨你。你不是深爱江令姝吗,连像她的君懿你都当做宝,你就好好疼爱她肚子里的野种吧。
“疯妇。”
“我早就疯了。你为什么就不肯看看我?”德妃软倒在牢门上,凄声质问。
“看在穗穗的份上,朕不杀你。”杨衍压下心头的疑虑,冷声开口,“死罪能免,活罪难逃,朕要将你贬为奴婢,囚在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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