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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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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想猍歹嚎说的话,也有些道理,就说:“盎,有时呀,年轻人的事儿呀,咱真管不了。老话说的好,人各有命,富贵在天呀!”

    “盎,是呀!唉!老弟呀,咱明人不说暗话,咱也不绕弯子了!我知道,要是没有这护乡队,你家大闺女也不至于把眼睛杵了,遭了那么大的罪,差点把眼睛弄瞎了。虽说杵眼睛的事儿不是三结巴干的,但大家心里都明镜似的,他背后没少捅咯吱窝儿(使坏)。我今儿个来呢,也是被老婆逼着来的。我知道,我没脸开这个口呀。但,他毕竟是我小舅子呀,又跟了我那么多年,连房媳妇也没讨上,我确实亏欠他的呀。”

    猍歹嚎一拍大腿说:“唉——你也别为难。要是能和草上飞长官捎个话,眼看着要收秋了,能让他回来,那最好。要是确实违反军规,那就看看,能不能给他换个安全点儿的活儿,比方做伙头军啥的,别上前面干仗去就行啊。咱们都知道,那枪子儿哪儿长眼睛呀,去干架就没命了!”

    话说到这份上,从四皇上也有些犹豫。

    想想闺女的眼睛,心里也别扭。

    可他经不住软刀子扎,就说:“盎,这个嘛,我呢,说话也不见得管用。人家军队上的事儿,咱老百姓咋掺和呀,可是……”

    “盎!管用不管用,我也不让你打包票!带个话就行。”猍歹嚎往前一探身子说。

    “那,这样吧。我给草上飞写封信。管不管用就看他造化了!”

    “盎,那好啊,好!”猍歹嚎激动得脸发红,黑痣上那一撮毛乱颤,“盎,那谢谢老弟了!谢谢老弟了!”

    从四皇上当着猍歹嚎的面,写了一封信。

    晾干了,折叠好,递给他,说:“盎,一会儿回去的时候,给门口那当兵的,让他转给草上飞吧。”

    “哎——呀!太好了,太好了!”猍歹嚎脸上像开了花,不知道说啥好,“盎,老弟呀,真是大好人呀,大善人呀!”

    这时听见有人敲门,包逸仙把孩子递给龚乐氏,去开大门。

    进来的是侯明理两口子,俩人拎着点心和一篮子鸡蛋。

    侯张氏抢先说:“盎,来挪骚窝了(习俗,做完月子的人要到娘家住一段时间)!小嫂子旺相呀,面相更俊了!你娘家没人,从今儿个起,你就到我家住一段时间吧。”

    “盎,你们不是忙盖房子嘛,我这也不忌讳啥,就别麻烦你了!那么忙,还惦记我这干啥!”包逸仙赶紧接过那鸡蛋,帮侯张氏拎着。

    “盎,往们家那活儿呀,总干总有,干不完的活!也不是一天半天就能干完的,耽搁一天,不算啥。”侯明理说。

    在前屋小客厅里,侯明理两口子见到了猍歹嚎两口子。

    侯张氏赶紧上前把孩子从龚乐氏手里夺过来:“盎,小丫头片子呀,挪骚窝了!还认得婶子不?可是我把你从柴禾垛下捡回来的呀!”

    侯明理和猍歹嚎见过,客套两句。

    “盎,起名了吗?”侯张氏问。

    “唵,起了,叫妙儿。从素妙。”包逸仙说。

    “喵儿?哈哈!”侯张氏笑着说,“喵儿好,咱就当猫养活了!哈哈!猫好呀,不膈应人!”

    猍歹嚎见侯明理两口子和从四皇上一家格外亲近,就说:“盎,从老弟啊,那,往们先回了!”

    “唵?别介呀(劝阻),满月酒还没喝呢。”从四皇上对侯张氏说,“弟妹来的正是时候,你帮忙给掂对俩菜,咱们和龚甲长一起喝杯满月酒吧。”

    侯张氏听了撇了一下嘴,有点不满意。

    猍歹嚎两口子又推辞了一阵,还是留下来喝满月酒了。

    炕上放着一张八仙桌,上面有俩菜,围着三个男人。

    从四皇上给每个人满上一盅,然后端起了酒盅。

    这时龚乐氏端着一盘菜上来,见猍歹嚎端着酒盅,就怼搡(抢白)他说:“盎,当个破甲长,就以为自己当了多大官似的,整天介人五人六的(人前显摆)。盎,少喝点呀,多跟人家从先生学学。你看人家明理,整天介围着从先生转,学了多少东西呀,现在人家五间大瓦房,眼看着就盖起来了!”

    说完,龚乐氏转身去厨房了。

    猍歹嚎眨眨眼睛,对俩人说:“盎,也不嫌兄弟俩见笑。我这人啊,气管炎,怕老婆呀!我是好喝两盅,但没这样好的下酒菜呀。我每天呢,喝二两金盛泰小烧,只就着这个喝。”

    猍歹嚎说着从怀摸出一只咸鸭蛋。

    “盎,咸鸭蛋就酒,越过越有呀!”侯明理说,“这年头,这是最好的下酒菜了。”

    “盎,好是好,但我这一个咸鸭蛋呀,要就着酒,吃半个月呀!”猍歹嚎说。

    “唵?半个月?”从四皇上听了吃惊,“你咋做到的呀?”

    猍歹嚎把咸鸭蛋放在桌子上。

    这时才发现这鸭蛋上纵向穿着一根线绳,线绳两头露在外面,分别系着一个大疙瘩。

    猍歹嚎用手拉一下一头线绳的大疙瘩。

    线绳拉出来后,见里面系了一串密密麻麻的小疙瘩。

    这些小疙瘩就带出一些鸭蛋青和鸭蛋黄。

    猍歹嚎把这些小疙瘩放在嘴唇上抿一口,吧嗒吧嗒嘴,喝一口酒。

    然后,猍歹嚎把另一头的大疙瘩再拉一下,那一串小疙瘩又带出一些鸭蛋青和鸭蛋黄,他把这些小疙瘩再放嘴唇上抿一口,吧嗒吧嗒嘴,再喝一口酒。

    “唵?哈哈,你这也太抠了吧?”侯明理看了大笑着说,“那你这线疙瘩刮不出蛋清咋整呀?”

    “盎,有办法呀,那我就再扎个眼儿,再穿根线呀!”猍歹嚎说。

    从四皇上看着这个鸭蛋,愣了半天神。

    心想,这猍歹嚎表面上看着粗拉的(不细心),心思还是很细的。

    他从这只鸭蛋上,似乎看出了猍歹嚎生命中的智慧。

    但他想不明白,梦里那张插图上的猍歹嚎,为啥被一个无脸人用绳套子套住了脖子呢。

    猍歹嚎收起鸭蛋,端起酒盅,说:“盎,今儿个呀,我借从老弟的酒,祝从老弟和弟妹足月添丁之喜。同时呢,也祝明理喜建新居。大瓦房盖完,再盖厢房,早日建成侯家大院!”

    “呵呵,啥侯家大院呀,我和龚甲长差的远着呢。”侯明理抿了一口酒,乐呵呵地说。

    “盎,明理呀,我佩服你呀!踏实肯干,实诚,从不瞎扽(胡扯)!你看你,都买了一百多亩地了,还不招摇。我今后呀,得向你学学呀。”

    猍歹嚎喝了两盅酒,话匣子就打开了。

    三个人边吵吵边喝酒,侯明理还和猍歹嚎划了拳。

    就这样过了一个时辰,才各自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