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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输入正文一时之间皇极殿气氛凝重,东林一系官员一脸怒色,都在斟酌语句要狠狠的反驳常威,在唇枪舌剑一触即发的时候,袁可立轻咳一声,举杯向常威和来宗道示意,“今日是庆功宴,首辅大人、秦国公,咱们只喝酒,谈风月,政事留到明日上朝再议,如何?请了!”
说罢,一口干了杯中酒,又自顾自的满上一杯,旁边风趣的梁鼎臣哈哈一笑,“袁阁老说的不错,只谈风月,来,喝酒!”
“啊呀!”常威似梦醒一般,猛地一拍脑门,夸张的叫道:“我的错!来首辅,莫要放在心上,我自罚三杯赔罪。”
说罢,连干三杯酒,施施然向别的桌子走去,一触即发的论战,被袁可立化于无形,有些人暗自松了一口气,有些人却颇为失望。
敬完阁老、尚书,下一桌是勋贵,隔着老远定国公徐允祯大笑着站了了起来,“无畏兄弟真有你的,不声不响就建立了千古奇功,何时向皇上美言几句,也让兄弟们去边关威风一把啊?”
“哈哈,大哥说笑了,小弟何德何能?运气罢了!”跟徐允祯这些人,没什么好客气的,一伙人喝的热火朝天。
官员们却有些心惊,大哥?兄弟?常威什么时候跟定国公混到一起了?
常威发迹一靠魏良栋,二靠南京的魏国公徐宏基,三靠老师袁可立。现在跟徐家另一个国公称兄道弟,这就有点可怕了。
再下一桌的魏良栋比徐允祯还要热情,声音比徐允祯还要大,“无畏,你真是厉害,什么都能干,兄弟我服了!”
常威端着酒杯,满脸堆笑,“良栋兄弟,我得好好跟你喝几杯,哈哈!”
常威敢跟着魏良栋厮混的一个主要原因是,魏良栋只有爵位,没有实际差事,在阉党集团内只是一介闲人,虽然也干点搜刮钱财的坏事,但对朝局的危害性可以忽略不计,满朝臣工,甚至东林党都没把他当成敌人,所以,常威不怕跟他称兄道弟公然厮混。
亲热的坐在魏良栋身边喝了一杯,才道:“怎么样?一切都好吧!”
魏良栋兴高采烈的叫道:“什么叫都好?简直太好了,好的不能再好了!倒是你,晒的这么黑看上去老了好几岁,哪儿还有风流才子的模样?啧,我说你这么拼命干嘛?凭你的兵法,端坐中军帐,运筹帷幄,那是战无不胜啊,冲锋陷阵的事情让手下去干就是了,才生了一个儿子,唐氏还没娶呢,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才好。听兄弟的劝,别的都是虚的,自家性命最要紧!”
魏良栋的话或许有自己的私心,他怕常威出了事,自己就没本钱跟魏良卿斗,但是这些话却都是发自内心,情真意切的,不是自己人,不可能说这种话,跟袁可立的劝告相差不大。
常威很是感动,郑重的端起杯,道:“兄弟劝的是,我这人确实比较鲁莽,来,为这番劝诫,老哥敬你一杯!”
“这就对了,听进去就好!”魏良栋用力的跟他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两人旁若无人的说话饮酒,引的一人冷哼一声,常威斜眼一看才发现这一桌都是身穿蟒袍的,出声的是一个美貌少年,放下酒杯,常威拍着魏良栋的肩膀道:“良栋啊,我在朝中时间短,你为我引荐一下同桌的大人们吧。”
“哎,你看我,光顾着高兴了。”魏良栋猛拍一下大腿,指着美貌少年道:“这位是锦衣卫佥事侯国兴,封爵靖安侯。”
说罢,生怕常威不知道,还打了个眼色。常威虽然不认识人,但一听名字就知道这是客印月的儿子。
根据常威的情报:客印月原是北直隶定兴县侯二之妻,生子侯国兴。十六岁入宫成为皇孙朱由校的乳母,泰昌元年(1620年)九月,刚刚登基一个月的光宗朱常洛猝死。不满十六岁的朱由校登基,当时客氏深受宠幸。未逾月,封为奉圣夫人,儿子侯国兴、弟客光先俱封锦衣千户。
刚坐稳皇位的皇帝,又下诏赐客氏香火田,待大婚娶了张皇后,御史和大学士上书请遣客氏出外,皇帝争不过他们,只得遣出宫去。
但三天后,皇帝又下诏说:离了乳母茶饭不思,心神不宁,复又召入宫中。从此荣宠日重,后宫无人敢违背她的意志。
每逢客氏生日,皇帝一定亲自到贺。客氏每一次出行,其排场都不亚于皇后。出宫入宫,必定是清尘除道,香烟缭绕,宫中“老祖太太千岁”呼声震天。
客氏每日清晨入乾清暖阁侍帝,甲夜后才回咸安宫,与魏忠贤两人常年在皇帝身边侍候,魏忠贤告假,客氏居内侍候,客氏告假,则魏忠贤侍候。因而,魏忠贤得以把持朝政。
这些事情有些是方环儿、成宁儿打探来的情报,有些则是常威亲眼所见,尤其经历过乾清宫暖阁里的事情后,常威清楚的知道客氏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存在。
“呵呵,原来是靖安侯,失敬失敬,我敬侯爷一杯。”心思电转间,常威笑呵呵的起身举起酒杯。
侯国兴看了常威两眼,瞅瞅魏良栋又瞅瞅另外几人,拿捏一阵,才举起杯,也不与常威碰杯,就在座上饮了酒,常威面色不变,微微一笑尽饮杯中酒,自顾自的斟满酒,心中却恼怒无比:“艹呢马!不识抬举的小混账,老子明晚就去做你的便宜老子,有你叫爹的时候!”
魏良栋脸色变了变,又指着一个英俊中年人,道:“这位是锦衣卫同知定兴侯客光先。”
原来是客印月的弟弟,这一家子长相不错嘛,常威又起身举杯,“我与定兴侯都是锦衣卫同僚,日后少不得亲近,先敬侯爷一杯,混个面熟,以后再慢慢熟悉。”
客光先毕竟是三十来岁的人,没有侯国兴那样骄纵,起身客气的与常威碰了杯。
魏良栋又指着这一桌主位上的青年道:“这位是我大哥,锦衣卫都指挥使肃宁公魏良卿。”
常威转头看去,只见此人年龄在二十五六岁之间,白面短须,眉清目秀。这家伙就是魏良卿?要不是他从中使绊子,自己的仕途要顺的多,更不会进诏狱被整的半死。一念至此,心中升起一股怒气,目中神光熠熠,叫人不敢逼视!
魏良卿也在打量着常威,年初大朝会的时候他就见过常威,不过,那时候人多眼杂两人没有正式照面,那时候的常威白面无须,英姿勃勃,风度翩翩。而现在的常威虽然没有那时俊美,却是雄姿英发,威仪浓重,身上露出一股凝重如山的气势,任何人都不敢小窥。
嗯?眼中那是敌意吗?哼,虽然你做了秦国公,但是,想跟我较劲还差得远呢!想到这里,魏良卿双眼一咪,一抹阴鸷攀上面庞。
两人眼神一碰撞,让方圆丈余内的气温骤然一冷,美貌少年侯国兴惊讶的打量着常威,似乎没想到他一见面就敢跟魏良卿硬碰硬。
客光先则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二人,魏良栋虽然要跟魏良卿争,但是,却不想把事情弄大,毕竟这里是皇极殿,是金銮殿啊,在这里闹事对谁都没好处,何况现在还不是明刀明枪跟魏良卿斗的时候,于是,开始打圆场。
“无畏,这几位是锦衣卫同知孙云鹤,东厂副提督杨寰,锦衣卫指挥使崔应元。”再加上都指挥使田尔耕和受审的许显纯就是魏忠贤手下的“五彪”了。
常威看都不看三人,冷冷盯着魏良卿的眼睛,握住酒杯森然喝道:“肃宁公!本公听说南直隶御史弹劾我,这件事你应该很清楚吧?”
这几句话森寒如刀,在伟雄的皇极殿猎猎作响,令得所有人浑身巨震!
这话看起来是问魏良卿知不知道,实际上是质问魏良卿,明显说是魏良卿指使的啊!
没有这么干的啊,谁弹劾谁,是谁指使的,这种事根本不能当面说出来。你可以让手下人弹劾,你可以反击、报复,但绝不能摆上台面啊,这是官场上不成文的规则啊!
常宽惊的目瞪口呆,袁可立倒抽一口凉气,两人对视一眼,立即皱眉开始想办法,想着怎么给常威圆场。
“九千岁,您看?”第一桌上的冯诠立即低声询问一句,崔呈秀虽然鄙夷的瞪了他一眼,但现在的敌人是常威,不宜内讧,于是,也看着魏忠贤,询问老大的意思。
魏忠贤依旧笑眯眯的看着常威,只是那笑容里露出一股愕然和厉色,连他都没想到常威居然这么愣,从来没有一个当官的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表达自己的不满啊。
魏良卿跟所有人一样,先是大吃一惊,继而白净的面皮成了一片血红色。
常威身边的魏良栋差点惊叫出身来,老天啊,大哥啊,你搞什么?这么明火执仗的要出大事情的啊!
见魏良卿下不来台,反应最快的崔应元大喝一声“常威你,”
“噗!”他的喝骂被一杯热酒打断了,常威依旧盯着魏良卿的眼睛,手中酒杯轻轻一扬,一杯热酒便迎面浇了崔应元一脸。
温热的御酒从崔应元的脸上滴答滴答的滴落在地上,也滴在所有人的心里。
大家脑中只有一个想法,“变天了,常威真的要硬顶阉党吗?”
第一桌首位上的朱由检一个哆嗦,低头用余光看着一切,心中又惊又喜,“这就是常威吗?果然嚣张跋扈!好常威,跋扈的好啊!”
没有人料到常威敢当面质问魏良卿,更没有人料到常威敢泼崔应元一脸酒,崔应元自己更没料到,他直直的愣了半晌,直到热酒落进脖子里,才腾地一下跳了起来,指着常威大骂:“常威你太放肆了,你想在金銮殿上动手吗?”
从崔应元跳起来的姿势和速度,就能看出他身手实在高明的很,刚刚被泼了一脸酒,实在是出乎预料,没有想到常威会这么混蛋!
常威砰地一拍桌子,厉声喝骂道:“崔应元你好大的胆子,我乃锦衣卫都指挥使,赞拜不名,剑履上殿,你一个小小的指挥使竟敢直呼我的名讳?我爵封秦国公,位进三孤,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以下犯上?!”
骂完,抬手一指殿上的大汉将军,喝道:“班值何在?崔应元咆哮皇极殿,以下犯上,目无上司,立刻拉下去,脊杖三十!”
啊?!
百官眼珠子都瞪出来了,当殿发号司令,要脊杖朝廷命官?魏忠贤都没有这等威风啊!这是皇帝才有的权力啊,这常威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魏忠贤,傻了!朱由检,呆了!袁可立、常宽,愣了!
魏良卿,痴了!崔应元,怔住了!马烈等人,茫然了!
魏良栋急了,他是真的急了,再闹下去他都收不了场,叔叔魏忠贤一定会收拾自己的!
心急如焚的魏良栋再也不顾上什么了,急吼吼的扯住常威衣袖,叫道:“无畏!”
常威翻脸像翻书一般,又喝一声:“算了!看在安东公面子上,这件事我就不追究了,崔应元,给我记住,没有下一次!否则,本公一定扒了你的皮!”
又向远处摆摆手,“班值兄弟退下吧,辛苦了!”
妈的,班值早就石化了,根本就没敢动好吗?
众人心中涌起一股荒诞至极的感觉:常威比魏忠贤还猛啊,他在耍什么花枪?
常威不理崔应元,依旧瞪着发呆的魏良卿道:“肃宁公,本公希望你不要听信谗言!上次本公被抓进诏狱打了个半死不活,你没忘记吧?我知道那件事是浙江巡抚闵承弼搞的鬼,我不怪你,这笔账我会找闵承弼算!”
常威说的是闵承弼,但聋子都能听出是魏良卿指使闵承弼害的常威,这种事情若在金銮殿上,在百官面前认了,就会成为铁一般的事实,再也无法狡辩了,要是传到皇帝耳中,那就有戏看了,魏良卿必须要辩驳。
猛地一拍桌子,喝道:“你胡说,”
砰!
常威拍的比他更猛,喝声更大:“还没说完!诏狱的事情我记在闵承弼头上,这次弹劾我的事情是南直隶御史和南直巡抚毛一鹭干的!”
话音一落,登时换上一副微笑的面庞:“肃宁公,良卿兄,你跟良栋是兄弟,我跟良栋也是兄弟,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咱们就当没有发生过。”
说罢,双手举起一杯酒,起身笑道:“我敬公爷一杯,就算是不打不相识,喝完这杯酒,前面的恩怨一笔勾销,你意下如何?”
自顾自的说完话,仰头一饮而尽,又斟一杯酒,转身向着上位的魏忠贤道:“魏公公,我这人年少莽撞,酒量又不行,恰好今天高兴,喝多了,跟良卿兄发生了一点小误会,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在此,向你赔罪!”
又看向来宗道,“首辅大人,我言语无状,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诸位,大家都是为朝廷,为皇上,为大明效力,要精诚团结,共创中兴局面,再现盛世,我自罚三杯向诸位大人赔罪,请了!”
常威这番话,说的语气至诚,堪称肺腑之言,丝毫没有惹了大事,那种心虚的样子,就好像他才是百官之首,什么九千岁,内阁首辅,都被他的气势压了下去。
说完话,吭哧吭哧吭哧三杯酒下肚,饮罢,掷杯于地,双手一背,踉踉跄跄的向外走去,口中长吟:
重寻荒径一冲泥,谷口墙东路不迷。
万里河山人落落,三秦兵甲雨凄凄。
松阴旧翠长浮院,菊芯初黄欲照畦。
自笑漂萍垂老客,独骑羸马上关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