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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芷硬生生将那抹念头掐断,不住给自己打气,绣姨福大命大,又那么善良,老天怎么忍心夺走她的性命。她将眼睛睁得大大的,但是不听话的泪珠却犹如屋外连绵不断的雨丝“哗啦啦”从眼眶奔腾而下。
换好衣服的东芝和宁儿也赶快凑了过来,一屋子的人都屏气凝神,焦急的目光皆是落在了眉头紧皱的大夫身上。
“这位夫人现在的情况很不乐观,请问,这药汁几天换一次?夫人又是多久泡一次呢?”中年男子用手指沾了些缸中的药水,凑到鼻尖嗅了嗅。
“这些日子绣姨有些虚弱,所以我总是两天就帮绣姨泡一次,药也是两天换一次,根本不敢拖太多天。”东芝探出脑袋,急急的接了话。
“今日绣姨从早上就昏迷到现在,我怎么叫都叫不醒,才自作主张去找小姐”
大夫起身,掸了掸长袍边上的尘土,眼神流转,示意妙芷借一步说话。
元鸿轩眉间拧成一个川字,黑曜石一般的眸光中倒映出他心心念念人儿的模样,嫩白俏丽的面庞上滂沱的泪水如小溪一般不停淌着,小巧秀丽的鼻头通红,从进屋后她就一直紧紧咬着唇角,这样的她没了以往的甜美耀眼,却如同一只惊恐不安的小鹿,让人心疼到有一种想狠狠拥她入怀的冲动。
“妙芷姑娘,我觉得人已经这样了,就在这里说吧,也好让在这的各位心中都有个底。”他眸光深沉,背在身后的手轻捻着,心中不免有些紧张,不知道这话会不会说的太过唐突,或者,她,并不想让自己插手。
撩起帘子的妙芷微微一怔,在几人脸上打量了一番,又将视线落在了缸中昏迷不醒的绣姨身上,终是转身走了回去,无声的回应了元鸿轩的提议。
“其实,这位夫人支撑到今日实属罕见,她的身体已经透支的差不多了,还是不要再折腾了,好好陪她走完最后一程吧!这是一包麻醉散,你们应该用的上。唉......。”大夫的这一声叹息沉重而悠长,直直戳进几人心中。
“其实,其实绣姨这一月时间多半都在昏迷,只是她,她不让我告诉小姐。她只说自己,只说乏得很,可是每次我帮她换药泡澡,看到绣姨被药水浸泡到腐烂发臭的半截身子,我又怎么能不知道,她是活不久了呢。”
不知何时东芝已经缩在了墙角,她抽抽噎噎说着,将脑袋低低埋在胸前。
妙芷此时脑中嗡嗡作响,根本听不见东芝和宁儿不住的抽噎喘息之声,如同一个木偶,就那么定定的僵在那里,默不作声。
屋里气氛沉重而紧张,元鸿轩喉中干涩,心里极为不痛快。
姑娘们都在哭,只有他和七芒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他将大夫请出门,托付湘嫣将其送回去,遂又回了屋里。
“妙芷小姐,你们将绣姨抬到床上吧,此时这药也无济于事了,还是让她上床躺着吧。”他说的极轻,极慢,然后就和七芒出了屋子,转身将门带上。
妙芷咬着下唇,用力擦去眼前碍事的水幕。现在真的不是哭哭啼啼的时候,想着,起身招呼了墙角的东芝和一边的宁儿去准备澡盆和热水。
因着东芝总要给绣姨清洗擦身,小厨房时常温着大锅的热水,没多大功夫,就将澡盆热水准备妥当。
三人合力将昏迷的绣姨从缸中抱了出来,轻柔缓慢的让她躺在盆中,妙芷一边用力支撑着绣姨的身子,一边和两个小丫头轻轻脱去她湿答答的外衣。
“啊!”宁儿吓得惊呼出声,只一刹那,妙芷便再一次红了眼眶,她的绣姨,怎么成了这般模样。
盆里只有半截身子的女人昏迷着,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青白没有血色,从脖颈以下的肌肤被水浸泡到溃烂肿胀,残缺的四肢根本不是想像中光秃秃的肉肢,而是腐烂到皮肉外翻的青白,森白的骨节在翻飞的烂肉中清晰可见,黄褐色的粘稠脓液时不时从伤口中渗出,浓重的腥臭味不住散发出来。
妙芷全身颤抖,眸中的水雾将视线层层包裹,她真的没想到,没想到绣姨的身子会是这样一番惨不忍睹的模样。她用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哪怕是在电影中看过很多血腥场面,还是不能像现在这样让她的心颤抖到快要跳出来一般。
宁儿已经哭的不能自己,妙芷将喉间呼之欲出的哭声强行咽了回去,失了血色的透白指间越发轻柔的将盆里的热水撩到绣姨身上。洗到冒着脓水的伤处时更是似对待瓷娃娃般小心翼翼。
即便是这样,还是弄疼了昏迷中的绣姨,她微皱眉头,终于嘤咛一声,遂是醒了过来。
“唔......”,疼痛的感觉一波接一波传遍全身,她忍不住呓语出声。
“绣姨,你别怕,是我,我是芷儿。绣姨乖,一会上了药就不疼了,咱们洗完就去床上躺着,好吗?”
“嗯嗯,呜呜,绣姨乖,一会小姐给你上了药,你就不疼了。”宁儿胡乱的抹了把脸,止不住呜咽安慰道。
“是,是芷儿啊,呵呵,你这个傻孩子,绣姨不疼。”她虽这样说着,可是不住颤抖的身子还是泄漏了她无边无际的疼痛。
妙芷用额头抵着绣姨,哽咽道:“芷儿明白,芷儿都明白,绣姨,我的好绣姨,你莫要再说话了。”她强装镇定,肩头却在不住哆嗦。
几人稍稍加快了手中的速度,一切妥当之后,妙芷轻手轻脚将大夫留下的麻醉散敷在伤口处,这才把干净的衣衫慢慢给绣姨套上,扶着她躺下。
“芷儿,呵呵,绣姨不疼了,绣姨现在好多了。”妙芷将棉被摊开,紧紧裹住绣姨短小的身躯,自己也俯身上前,不住用脸颊蹭着绣姨的面庞。
“绣姨,你睡一会吧。”妙芷泪眼婆娑,泪珠不断在红肿的眼眶中打转。想到绣姨就要离她而去,双手更是忍不住紧紧攥着身下的棉被。
“傻孩子,绣姨不累。”绣姨虚弱的说道,语气绵长而沧桑。
她心中明白,今天或许就是最后的期限了,阎王爷就要派黑白无常来接她了,所以她不能睡,她还有好多话没有说,好多事情没有交代。这么一睡,怕是再也醒不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