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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钱欢才明白过来,丈夫第一次正眼瞧她时,眼里的复杂情绪是从何而来。
不是她以为的一见钟情,而是因为,她长得像那个他爱过的人。
她成了别人的替身。
自小被父母捧在手心的小公主,怎么能容忍自己成为别人的替身?
钱欢将照片撕得粉碎,连夜买机飞回国内,直奔白家老宅。
管家恭恭敬敬地将这位素未谋面的少夫人迎进门,客客气气地按照她的喜好上了咖啡,解释说白董还在公司没回来,请她耐心等一等。
这一等,就到了晚上八点。
“少夫人……”
听到这个称呼,钱欢不自觉地蹙了蹙眉头。
“别叫少夫人,听着怪怪的,直接叫我钱欢就行。”
管家露出一个歉意的笑,“钱小姐,白董的助理刚刚打电话回来,说董事长临时有事去了外地,要三天后才能回来。我已经让人把少爷的房间收拾出来了,您先在家里住下,有任何需求都可以跟我说。”
“另外,晚饭已经准备好了,您是想在餐厅吃,还是回房间吃?”
钱欢哪有心思吃饭?
她不远万里远渡重洋来到这里,不是为了简简单单吃白家一顿饭的。
她需要一个答案,一个关于她的婚姻真相的答案。
为什么白肃不带她见从前的朋友?
为什么白肃那么喜欢白色山茶,连求婚都用它代替了玫瑰花?
为什么白肃近乎偏执地给她买不喜欢的素色衣裙,完全不在意她的偏好?
最重要的,是为什么白肃要娶她?
如果他的心里一直有个忘不掉的人,他怎么能、怎么敢主动说要娶她?
钱欢站起身,理了理裙摆,拎起手包,在管家略带诧异的注视下走向大门。
“我定了酒店,离这里不远。”
得不到合理的解释,她做不到心安理得地以儿媳妇的身份住进白家老宅。
“麻烦您替我转告白董一声,三天后见。”
三日后,钱欢准时登门。
这回,开门的不是管家,而是白远山本人。
“欢欢来啦。”
钱欢迟疑两秒,从嗓子里挤出一声“爸”。
白远山低低回了个“嗯”,将人领到小客厅。
木质茶桌上摆着一套紫砂的工夫茶具,白远山悠悠然转到茶桌后头坐下,又指了指对面的红木凳,示意钱欢也坐。
“喝什么茶?”
钱欢大方落座,“我平时很少喝茶,您决定就行。”
白远山取出茶罐,盖子打开,飘出一股淡淡的花果香。
“这是我们老家那边的特产,叫做蜜兰香,是凤凰单枞十大花蜜香型珍贵名枞之一,属于乌龙茶的一种。这种茶喝起来有明显的甘薯“蜜味”,且芝兰花香,蜜香高锐持久,芝兰香幽雅细长,滋味醇厚回甘,有浓蜜幽兰之特韵,饮后满口生香,回味无穷。”
钱欢默默听着,心里却在想:“什么花香蜜香芝兰幽兰的,我跑这么远来,不是为了听你科普茶叶文化的oK?”
见她明显的心不在焉,白远山淡淡一笑。
“是我啰嗦了。你一直生活在国外,对这些应该没什么兴趣。”
钱欢回以一个得体的微笑,“您别这么说,虽然我很小的时候就跟父母移民到了国外,但家里一直教育我做人不能忘本,无论走到哪里,根是不会变的。”
白远山赞许地点点头,“怪不得,你中文说的这么好。我身边也有几个早年间全家移民出去的朋友,他们的孩子,好多连一句完整的中文都说不了了。”
钱欢自谦道:“我也就是口语还可以,看文字就有点困难了。”
白远山哈哈大笑,“语言嘛,能交流就行。不过如果你以后要回国定居的话,书面上最好还是下下功夫。”
不知为什么,钱欢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她本身已经在国外生活惯了,又早早拿了外籍的身份。
不出意外的话,根本不可能回国长待。
可白远山说话时的神情,仿佛是笃定了她未来一定会回国生活。
“爸,我……”
她正打算说自己这次回来是为了白肃的过去,白远山便抬手阻止了她往下说。
“欢欢,你是不是跟白肃吵架了?”
钱欢颔首。
“那天,我只不过是一时在气头上,才扔了他送我的礼物。原本第二天一早我就想去找他道歉的,谁知道他竟然跟我玩离家出走,这都快半个月了,连一个电话都没打回来过。”
“所以,你就找人调查他?”
白远山的眼神骤然一厉,钱欢手里茶杯一晃,滚烫的茶水随之浇在了指尖。
她倒吸一口凉气,慌忙把茶杯放下。
“我……我那是因为……因为……”
钱欢一连说了好几个因为,却没能把话说下去。
身为妻子,请私家侦探调查自己的丈夫,无论怎么说,都不是件光彩的事。
“因为,你觉得他骗了你?”
与钱欢不同,白远山说出这句话时,可谓毫无负担。
当老子的,最了解儿子是个什么货色。
钱欢垂下眼帘,算是默认。
白远山轻啜一口茶水,缓缓开口。
“其实,白肃一开始跟我说要结婚的时候,我是不同意的。”
钱欢震惊抬头。
“他跟我说,是家里一直催他结婚,所以才会这么急着办婚礼。”
“这话不假,”白远山没有否认,“他是我唯一的儿子,也就是白氏未来唯一的继承人。可他对生意上的事没有半点兴趣,我当然希望他尽快结婚,替我、也替白氏尽早生一个继承人。”
钱欢听明白了。
白远山不是不同意儿子结婚,而是不同意儿子跟她结婚。
“白董,”
钱欢换了称呼,“是因为那个叫谢盈时的吗?”
她自问家里虽然比不得白家大富大贵,算不上标准的门当户对,但也不至于差到让别人看不起的地步。
那么问题,必然出在她这个人的身上。
难不成,姓谢的就那么好,好到连董事长都认定了她才有资格做白家的儿媳妇?
不对。
如果是这样,白肃为什么没能和她在一起?
“为了她,我儿子差点死了。”
白远山的一句话,如千万道天雷,劈在钱欢头顶。
原来,他真的这么爱她。
一壶茶,两个人,三个小时。
白远山将所有他知道的,关于儿子和初恋的故事,尽数讲了出来。
钱欢面前的茶杯满满当当,由滚烫一点点变得冰凉。
为什么白肃不带她见从前的朋友?
因为那些人,都知道他的生命里曾出现过一个叫做谢盈时的姑娘。
为什么白肃那么喜欢白色山茶,连求婚都用它代替了玫瑰花?
不是因为什么狗屁的花语,只是因为白色山茶是谢盈时最爱的花。
为什么白肃近乎偏执地给她买不喜欢的素色衣裙,完全不在意她的偏好?
因为只有穿着素色的裙子,才能让她更像他记忆里的白月光。
最重要的,为什么白肃要娶她?
不是因为爱她,而是因为能够透过她的长相看到另一个她。
少年人的八个月,足够刻骨铭心。
钱欢站在落地的玻璃窗前,看着倒影里穿着白裙子的自己。
什么美满婚姻,什么模范丈夫,什么浪漫爱情,都不过是镜花水月梦一场。
她的婚姻,她的丈夫,她的爱情,乃至她自己,就是一个笑话。
“白董,如果您能联系到白肃,麻烦帮我带几句话。”
“我钱欢,不是拿得起放不下的人,更不是任人摆弄的玩具娃娃。”
“既然他心有所属,我不纠缠。等我回去,就向法院提出离婚申请。不过您放心,财产分割方面,我不会提任何要求,毕竟夫妻一场,我也希望能好聚好散。”
听完这些话,白远山伸手过来,倒掉钱欢杯中的冷茶,替她换了杯新的。
“如果我说,我不希望你们离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