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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董?”
阿大敲敲门,等了一会儿,门应声打开,露出一张疲惫的脸。
“因为什么停电?”
“老三去看过了,说是跳闸。”
陈伯远揉揉眉心,额上的川字纹深得如同道道沟壑。
灯光从他的头顶打下来,显得脸上沟壑更明显了几分。
看得阿大心惊。
到今年,他已经跟了陈董足足六年。
有钱人一贯注重保养,陈董也不例外。
六年间,时间几乎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痕迹。
直到两个月以前。
衰老仿佛是一瞬间的事,皱纹爬上了眉梢,白发染花了鬓角。
草木零落,美人迟暮,英雄末路。
皆是人间。
陈伯远眼下青筋一跳一跳,像是某种预兆。
“那边没什么事吧?”
阿大回了句“一切正常”,忽地灵光一闪,补充道:“程总晚上去看了谢小姐,两人吵了几句,程总出来时脸色不大好看,晚饭也没吃,直接回房间睡觉了。”
到底是父子,面上表现得再无动于衷,也不可能真的形同陌路。
听了阿大的话,陈伯远眉间才被抚平的沟壑又深了几分。
“阿大,你去把人带过来。”
“另外,跟老三说一声,让他把手机音量调小点,别吵着人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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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隔壁回来,阿大陷入沉思。
陈董让他把人带过去,又说了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听着,好像是在交代后事。
老三蹭到他身边,用肩膀撞了撞他。
“老板说什么了?看你这脸色差的,跟见鬼了一样。”
阿大幽幽看了老三一眼,“管好你自己,不该问的别问。”
老三在同伴那里撞了一鼻子灰,撇撇嘴,下巴往房间角落努了努。
“那俩傻大个,是老板从哪找来的?是不是哑巴?”
两个军装男人一动不动地伫立在关着谢倾的房门两侧,感觉不仅哑,而且聋。
阿大再次向身边聒噪的小弟投去嫌弃的一瞥。
“你再多废话一句,我让你变哑巴。”
话毕,老三一缩脖子,躲到沙发一角玩起了消消乐。
没了话痨打扰,阿大沉下心,合上眼,一句句回忆方才跟老板的对话。
“阿大,你跟我多久了?”
“六年零三个月。”
“你记得倒清楚。”
阿大在心里说,能不清楚吗?
与陈伯远的相遇相知,宛如一道分水岭,将他的人生划分成了截然不同的两段。
在那之前,他是民工阿大,是小兵阿大,是保安阿大。
在那之后,他从司机阿大,到保镖阿大,最后变成了别人口中的夏哥。
但由始至终,他还是更喜欢听人家叫他一声阿大。
“这次回去,你就不用再跟着我了。”
陈伯远这一句话,仿佛雷霆万钧,砸在阿大心头。
是他做错了什么吗?
“等这件事了了,我会再给你一笔钱。你想留在深城也好,回老家也罢,我都不干涉。总之,踏踏实实娶个媳妇,好好过日子。”
“陈董……”
陈伯远朝阿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安静听自己把话说完。
“其实,当初我帮你,不只是因为救命之恩,更是因为一份私心。”
“我让李特仔细调查了你的过去,发现你这个人重情重义,别人对你三分好,你就回他七分情。”
“那个时候,程氏正面临一个巨大的危机,而我身边缺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所以,我找上了你。”
陈伯远闭了闭眼,“还好,你没让我失望。”
“这些年,辛苦你了。”
砰——
突如其来的踹门声,把阿大从回忆拉回现实。
房门洞开,晚间的风穿堂而过,吹得阿大后背汗毛直立。
大门外,站着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两个人对四个人,看似不占丝毫优势。
然而,看清了来人手里的家伙,阿大就知道,完了。
没有多余的反抗,屋内四人老老实实抱头蹲下。
随后,一个拄拐的男人走进来,看也没看地上蹲着的一排人,径直往屋内房间走去。
打开第一扇门,卧室里只有一张空荡荡的双人床。
第二扇门,还是只有一张床。
第三扇门,摆着张和第一扇门里差不多的床,上头躺着个人。
男人啪地点亮顶灯,瞳孔骤缩。
“程牧,谢倾人呢?”
程牧敲敲床头的墙,“隔壁呢。”
男人几乎要将后槽牙咬碎,“这屋里一共就三个房间,我都看过了,那两间房都没人。”
“什么?!”
程牧从床上跳起来,冲去隔壁的小房间。
铁架子床上,哪里还有什么谢倾?
“她人呢?”
程牧回身怒视被驱赶到墙角的四人,怒吼道:“问你们话呢,人去哪了?!”
“两位,是在找她吗?”
一道沉稳的男声从背后传来,程牧浑身一僵,缓缓转过头去。
闪着精光的尖刀抵在女孩白嫩的脖子上,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
谢倾眼里满是泪水,却不见一丝一毫的害怕,只是定定望着屋子里拄着拐杖的男人。
如果不是因为嘴里塞着东西,如果不是因为被陈伯远拿着刀挟持,她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冲上去,扑进男人的怀抱。
他还活着!
温厉还活着!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谢倾呜咽出声,下意识想要往前。
见状,陈伯远皱着眉警告。
“谢小姐,我劝你最好安分点,刀剑无眼。”
说着,他拿刀的手又往后挪了半寸,血液瞬间沿着刀尖淌下。
“陈伯远!”
“爸!”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有焦急,有威吓,有难以置信。
他们自认为已经做的足够隐秘,甚至,程牧还专门在晚饭的时候去确认过谢倾的安全。
是哪里出了纰漏?
陈伯远是什么时候发现了不对?
谢倾又是什么时候被转移走的?
无数个问号涌进两人的脑海,但他们知道,眼下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陈伯远,你放开她,有什么事你冲我来。”
陈伯远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带着谢倾一起往后退。
一步,两步,三步。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温厉心上。
后腰抵上栏杆,只需往后一仰,便是万劫不复。
陈伯远停下来,朝温厉勾手。
“温厉,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你现在给警方打电话自首,然后从这里跳下去。”
“第二,我带着你老婆一起从这里跳下去。”
闻言,谢倾瞪大双眼,拼命地呜呜叫着。
她想跟温厉说,不要。
她已经经历过一次死别,再也经受不住第二次。
不等温厉开口,程牧抢先道:“爸,没用的,就算温厉主动认罪,没有证据,警方也是不会信的。你听我一句劝,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陈伯远冷哼一声,“别叫我爸,我没有你这种吃里扒外的儿子。”
紧接着,他将视线重新落回温厉身上。
“怎么样,考虑好了吗?”
温厉丢掉拐杖,一瘸一拐地往门外走。
“考虑好了。”
用他一人,换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平安,值得。
在众人的注视下,温厉平静地拿出手机,平静地拨号,平静地说出陈伯远要求他说的那些话。
他每说一句话,谢倾眼里的恐惧和绝望就多一分。
几分钟后,电话挂断。
温厉拖着伤脚走到谢倾跟前,抬手。
陈伯远警惕地将人往后一带,“你要干嘛?”
温厉自嘲一笑,指了指自己根本落不了地的左脚。
“怎么,难不成你还怕我这个伤残人士刀下夺人?”
陈伯远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他的腿,那意思很明显——
谁知道你是不是装瘸?
陈伯远瞬间的注意力偏移,使得他压在谢倾脖子上的力道稍稍松了两分。
温厉敏锐地抓住了这一瞬间,闪电般出手,拽着他拿刀的手往自己的方向用力一拉,另一只手直接握住刀刃。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