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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外酒旗飘摇,消瘦干枯的野竹在白色窗帷处投下黑色的剪影,凌墨棠手里端着酒壶踏着绵软的步伐往回走。
一阵风袭来,似乎有什么阴冷的物体与她擦肩而过,凌墨棠双眼迷蒙,右手捂着左肩回头看,身后只有漆黑的小巷,枯黄的树叶被秋风吹拂,打着旋落下……
凌墨棠使劲摇头,定睛朝空无一人的小巷中看去,再揉眼,对面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一身腥红长裙的女子,那腥红的长裙从女子苍白的颈部一直蔓延拖到青石地板上,漆黑如墨的长发紧贴着面颊。
凌墨棠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看不清对方到底长什么模样,总觉得有股黑青色的浓雾在女子的头部缭绕。
忽然,红衣女子抬头冲凌墨棠发笑,抬头的那一瞬间,露出阴森白牙让人毛骨悚然,有血泪从那女子眼白过多的眼睛中缓缓流下。
凌墨棠在原地站了会,往后转的脖子有些发酸,她眨眨泛着酒气的桃花眼很淡然的回头,朝小巷外慢慢走,红衣女子又低下头朝着与凌墨棠相反的方向去,二人背对而驰。
凌墨棠走出小巷,红衣女子消失在死巷的白墙青瓦处。
回到客栈门口的时候,凌墨棠深吸一口气,砸了手中的酒壶,暗骂一声“晦气”,搓着手上楼,一把推开客房门,虞晚音已经睡下,面朝里空这块地方给凌墨棠。
凌墨棠心里一暖,这个人真的从来就没离开过。
虽然虞晚音自恃清高做人又耿直的迂腐,但虞晚音真的对她很好呢,不仅仅是因为爷爷的临终嘱托,而是因为虞晚音是真心将她放在心里的人,虞晚音的柔软只有凌墨棠体会过。
听到动静又一向浅眠的虞晚音翻了个身,朝坐在圆桌那的凌墨棠看了眼,烛火映照下的凌墨棠,双眼泛粉,双颊带着胭脂红,一看就是喝醉的模样,虞晚音翻身坐起,朝凌墨棠发问:“你又喝酒了?”
“天凉,暖暖身子。”凌墨棠揉着有些发胀的额头。
“胡说。”虞晚音起身倒水给凌墨棠,嘴里念叨:“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人从不畏寒,数九寒天的穿了件单棉衣照样在雪地里撒欢,爷爷说你阳气足倒是不假。”
凌墨棠笑了:“这话说的好像我是只小野狗似得。”她抬头浅褐色的眼珠子湿漉漉的,朝着虞晚音浅笑。
虞晚音将泛着热气的茶水推给凌墨棠:“你以为你不像小野狗,说变脸就变脸。”
“晚晚,对不起。”凌墨棠犹犹豫豫道了歉,由于喝了酒的原因,后背发热,似乎有源源不断的热气从毛孔中舒张开来。
“凌墨棠,你这又是唱的哪出?”虞晚音又在对方的杯子里添了热茶,凌墨棠这人就是这样,脾气来了谁都劝不住,软下来的模样又像只没人要的小狗,怪可怜的。
许是喝了酒,凌墨棠开始了碎碎念:“你说,我是不是个怪物?”
虞晚音:“……”
凌墨棠:“你说九黎的不幸是不是我带来的?”
虞晚音摸摸凌墨棠的头,犹犹豫豫道:“又看见了?”
“嗯。”凌墨棠紧拧着眉头,“又看见了,所以才觉得自己是个怪物,我这种不吉利的人,迟早会给身边的人带来麻烦吧。”
“爷爷说这是你的天赋。”虞晚音的语气很柔软,手不断拍打着凌墨棠的后背:“有些人穷其一生都未必看得见、看得清这光怪陆离的世界,而你不一样。”
凌墨棠眼眶有些发热:“是啊,而我不一样,所以你知道眼睁睁看着魂魄离体是什么感受么,那些在黑暗中消散时不甘的面孔又长什么样子么?”
虞晚音心中一动,莫名痛了,是啊,她怎么给忘了,凌墨棠从小就可以看到人死去的魂魄和这世上各处游荡的孤魂,所以,九黎灭族那天,凌墨棠到底看到了怎样一副狰狞的场景啊?
常人看到的是一具没有生命特征的死尸,而凌墨棠看到的是冰冷无形而又狰狞可怖的魂魄。
“也许爷爷没和你说过。”烛火的光影在凌墨棠浅色的瞳孔中跳跃:“我九黎一族曾今巫术盛行,人丁兴旺,百年前也同样出现过像我一样可以看见灵魂的人,族人都称他为天师,可是最后,这位天师身边的人死的死,伤的伤,他们说是天师命格太硬从而影响了周围人的气运。”
凌墨棠深吸一口气:“天师死后,那些被天师禁锢的邪灵死灰复燃,九黎也因此被邪灵诅咒从而走向没落,最后带着世人心中的神秘隐蔽在山谷之中,因此,巫术在九黎是被禁止的,而族人也将能看见的灵魂的人视为不祥,你和我一起就不怕死么?”
虞晚音低头,不善言辞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此时此刻的凌墨棠,虞晚音想了很久才道:“可是,你……”
“至少,我还在你身边啊,你不是一个人,也不孤单。”虞晚音看少说这些煽情的话,低着头也不知道,温柔似水的目光也不知道看向哪里,她有些疑惑为什么凌墨棠到现在还没表态,偷偷朝凌墨棠那看了眼。
这一看,凌墨棠这货却单手支着下巴睡着了,睡!着!了!
“凌墨棠。”虞晚音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明明刚才还是一副受伤了要死要活的样子,怎么说睡就睡了?
随着虞晚音这一叫,凌墨棠支着下巴的手也松了劲,头一歪,身子往后倒一副要倒的样子,虞晚音到底是于心不忍的,伸手扶了凌墨棠一把,却没注意凌墨棠嘴角一弯。
虞晚音将凌墨棠的头往桌面上压,想着凌墨棠身上酒气太重,反正她又不怕冷,就让凌墨棠伏在桌上睡一晚得了。
可是凌墨棠的内心是拒绝的,于是装睡的凌墨棠伸出了魔爪,手臂勾着虞晚音的脖子,低声叹:“我说,好人做到底,抱我上床吧。”
虞晚音耳朵一痒,立马反应过来又被凌墨棠耍了,捏着凌墨棠的手腕反手一翻,凌墨棠整半张脸被按在桌面上不能动弹:“凌墨棠,你够可以的啊,一天到晚的和我演苦情戏,你要不要脸。”
凌墨棠龇牙咧嘴不断地哀嚎:“疼疼疼!”
事实证明,虞晚音从来就不是个好糊弄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