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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桂兰正在忙活着中午饭,玉米面掺着粗面蒸的馒头已经出锅。一盆炒青菜外加满满一盆肉菜。因着明天的喜事,已经算是奢侈的吃食了。平常白面一个月吃不了几次,大多数都是玉米面窝窝头,红薯面窝窝头,这个年代粮食珍贵的很。
屋里除了赵桂兰没有其他人,帮亲的婶子大娘都已经回家,看赵桂兰的准备的这个饭量,应该是多人份的。
看到夏小禾从外面回来,赵桂兰刚要开口数落一番,没想到村里的喇叭开始响了起来。
“各位社员、各位社员注意了,天气预报说咱们这里今下午到晚上有大雨,降雨量可能比较大,各位村民都提早做好预防,家里怕淋的东西提前收拾到屋子里,把阳沟也好好掏掏,别到时候雨水排不出去把家里倒灌了。房子漏水的也提前在屋里准备个盆接雨。最后,大队长,各队长马上到大队部开会,马上到大队部开会!”
“这天气,看来又有的忙了。”赵桂兰顾不上数落夏小禾,边把馒头往盖帘上拾,边嘟囔道。
附近几个大队共建了一个大的水库,干旱季节用来浇灌田地。平常水库一般不需要维护,但是雨水比较多的季节,各大队都会抽出大量人手提前清渠,修整。如果碰上大雨,还要一直守着,以防降水量太大决堤。前世也发生过几次事故,大雨导致水库水位漫过大堤,不得不泄洪,谁都不想把洪水往自己村里引,毕竟受损的可是自家的口粮。于是,倒霉的就是没有去的大队。甚至有一次因为这引起相邻两个大队闹矛盾甚至斗殴,都闹到了公社。所以每到大雨,各大队的社员都抽出大部分的劳力去看守水库。毕竟靠天吃饭,粮食就是农民的生命。
“禾儿,赶紧吃饭,吃完了赶紧去给你爸和你哥送饭。”赵桂兰麻利地把饭装在篮子里。夏大山作为大队长肯定是要带头,儿子夏建刚是村里年轻的壮劳力,夏大山肯定也得让他跟着去。
赵桂兰又从橱柜里拿出几个碗,肉菜和青菜各装了一半,满满的冒着尖的一大碗。虽说帮亲的人没在这吃饭,借着回家收拾院子的由头回了家。可是自己却不能不懂这人情世故,干脆一家家送过去一碗,家里有孩子的也能跟着吃一顿。
夏小禾啃了几口馒头。赵桂兰做饭的手艺还行,可就是这棒子面磨的有点粗吃进肚里的时候有点拉嗓子。夏小禾喝了几口水才咽下去。
赵桂兰已经准备好了要出门,夏小禾见状连忙放下馒头,麻利地拎起篮子,挎在胳膊上去就随赵桂兰出门。
娘俩锁上门在门口分道扬镳,赵桂兰要去的地方正好和大队部方向相反。
夏小禾顺着记忆往大队部方向走去。路上碰见的都是急匆匆赶路的人,有扛着铁锨的,有扛着铁镐的,还有扛着耙子的,形色匆匆地朝着大队部赶去。
队部有个小院子,院子里站满了人,乱哄哄的。中间 一个洪亮的大嗓门正在安排着这次的任务。
是夏大山的声音!夏小禾一下就听出了。
夏小禾印象里记得后来的夏大山整日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就连大声说话都会咳嗽许久。以至于她都怕父亲大声说话会耗尽全身的力气。可是她忘了,以前的父亲年富力强,大嗓门,精气神足足的,带领着大队里的社员在这片土地上辛勤的耕耘着。他曾是那样的意气风发,就像现在这样!
“禾儿”,夏建刚大声喊着妹妹的名字从人群中挤过来。
这也是夏小禾重生后第一次见到哥哥夏建刚。这个高大健壮的汉子,皮肤依然黑黑的,笑起来两个酒窝, 一双眼睛又黑又亮,还是夏小禾记忆中的那个哥哥!夏小禾忍不住红了眼眶!
前世的夏建刚超级宠妹妹,家里有好吃第一个就想着妹妹,家里什么活都是抢着干。妹妹上学去送,周末放学去接,别人欺负妹妹更是不行,直接加倍还回去.....夏建刚完全符合夏小禾心目中好哥哥所有的标准。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好哥哥,却因为救唐宛如溺水而亡。这也是夏小禾全家为什么会因此而遭受巨大精神重创的原因。这么好的一个青年,在最好的年华身亡,让活着的人怎么面对这个事实?每每想起英年早逝的哥哥,夏小禾的眼泪都止不住往外涌。
“怎么了禾儿?“
夏建刚接过篮子就看到妹妹眼角泛着的泪珠,便着急询问她怎么哭了。
夏小禾赶忙用手挡住眼睛,缓解着内心涌动起来的情绪。这么近距离看到生机勃勃的夏建刚,她实在是太激动了。
是啊,这不是前世,既然她的人生都能重新来一次,哥哥肯定也不会发生上一世的悲剧,她相信哥哥这一世也会有一个不一样的人生。
她重生的意义不就是想改变这一切吗?
这一世,她定要逆风翻盘,她要全家人都平平安安的,这样才不枉费她重来一世!
“哥,没事,就是路上的时候沙子进了眼睛,有点疼,眼泪把沙土冲出来就好了。”夏小禾朝夏建刚眨眨眼,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然后就扯着夏建刚衣袖,穿过挤挤攘攘的人群,找了一个相对偏僻的角落。
“哥,趁着还没出发,赶紧吃点。”夏小禾赶忙掀开盖篮子的布。
篮子里赵桂兰装了四个大馒头,中午炒的菜混装在一个大盘子里。
“真好,还有肉!”
夏建刚迫不及待捞起一片肉先填到嘴里,急赤白咧样子让夏小禾忍不住笑出来
夏建刚也顾不得妹妹揶揄的笑,一个大馒头四五口就干掉了。刚吃完一个就听到自己老爹在扯着大嗓门喊着集合,嘴里的馒头都来不及咽下,赶忙把另一个馒头含在嘴里叼着。夏小禾看到哥哥这个样子,真是又好笑又心疼。夏建刚临走时还不忘把给老爹的两个大馒头一边一个口袋装着,朝着自家妹妹摆摆手便急匆匆地找大部队集合去了。
本想着能看到爸爸夏大山,结果是只闻其声未见其人。满场子都是夏大山的嗓门,奈何前面围拢的人太多,夏小禾想了想还是放弃了挤进去的念头。
夏小禾挎上篮子刚要离开。
忽然,门口又涌进来一群人,看模样,全是二十多岁的青年。看着有几分面熟,正是城里来插队的知青!
“队长,我们知青也想报名参加!”
带头的是老知青王冰,也是最早一批来插队的知青。
眼光扫到一个人,夏小禾很诧异,竟是陆修远!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陆修远。陆修远也还是年轻时的模样,戴着眼镜,身材瘦削,一副文文弱弱的书生模样。
夏大山听到声音也从人群中挤出来站在这群知青的面前。
“队长,我们知青也要报名!”
“是啊,队长,我们也是队里的一份!“
”队长,我们也要去!“
......
夏大山打量着这一群年轻的孩子,眼神里透露出欣慰。他没想到知青们会主动来报名,这让他很是感动。待目光扫过陆修远时他明显顿了一下,然而很快又下定了决心。
“好,我答应了,时间紧急,马上出发,注意安全,回来给你们记两倍工分!”
\"爸。”夏大山话音刚落,人群里传来夏建刚急迫地声音。
夏建刚也瞧见了陆修远。
“先等等,爸,陆修远不能去,明天还要结婚呢,万一耽误了了婚礼怎么办?\"夏建刚两手扒拉着从人群中挤出来。
夏大山没有看夏建刚。
当他看到陆修远时,他不是没有想过。可是他是大队长,所有的人都盯着他的一言一行,他要做好这个榜样。
“是啊,大山叔,小陆就别去了,结婚是大事。”
“对啊,队长,建刚说的对,别耽误了婚礼。”
......
人群里传来附和的声音,还有默不作声的。
一时所有的人都在看着夏大山,等待夏大山的决定。
天阴的越发厉害了,夏大山扫视了一圈整装待发的村民们,回过头看向陆修远,沉声问道:“修远,你自己什么意见?”
陆修远看着夏大山,夏大山也在看着陆修远,
这个问题着实不好回答。
陆修远试图从对方的神色中找到答案,结果失望的是他没有从夏大山脸上接受到任何的信息。
陆修远有点犹豫。
如果说想去,大山叔会不会觉得自己不看重这场婚礼,不重视自己的女儿,自己在未来老丈人心中的形象会不会大打折扣?那如果自己说不去,其他知青会怎么想,村里人会怎么想,如果落下话柄,以后他该如何在村里立足?
须臾之间,陆修远心中恰似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天人之争,他如芒在背,着实不知该如何决断。
“爸,让陆修远去吧,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相比较我们的婚礼,田里的玉米苗更重要。是吧,陆修远?”
这个时候还没有联合收割机,地里全部都靠人工。玉米套在小麦地里种,小麦刚收割完,玉米苗现在一指高,娇嫩着呢。
陆修远听见她提及自己的名字,连忙看向夏小禾,他从夏小禾眼里看到满满的坚定!
夏小禾这是要自己去?
既然夏小禾替自己开口了,有这么一个台阶递过来,陆修远还不麻利地接着?于是,他不假思索,痛快道,“小禾说的对,相比较我们的婚礼,守护好地里的玉米苗更重要!”
夏建刚一把扯过妹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禾儿,别任性,要是耽误了结婚怎么办?”
“怕啥,如果耽误了那就改婚期呗,反正新郎又跑不了!”夏小禾爽朗地朝着人群喊道。
人群中多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听了夏小禾的话,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
平时夏队长家的小闺女看着文文静静的,没想到也有这么飒爽欢脱的时候。还有那平时爱说笑的刺头见状更是一个比一个喊的欢:“小禾妹妹,放心,我们给你看着,陆知青跑不了。”
“小禾妹妹,安心等着做新娘吧,要是你的陆哥哥跑了,我娶你!”
“去你的,你也不撒泡尿照照!”
......
夏小禾的目的已经达到,听到人群里爆发出一声声响亮的调侃,装作害羞的样子快速跑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