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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缨炫转星宿摇,白光幻出一玉人。
见云曦飘然而来,以一段白绫托稳玄清子,责怨道,“无心哥哥,真人乃是一代宗师,在江湖上的素有威望,你怎么如此过分。”
贺云刃也匆忙走到殿中央,作揖求道,“庄主,夫人所说有理啊。庄主此举,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够了,我就是想收个徒弟罢了!”风无心勃然大怒,他以为在留客山庄已经得到了该有的自由——可是没有,“我说过,这个徒弟我收定了!”
“竖子骄横恣肆,欺人太甚!”玄清子指着风无心大骂道,突然因内伤涌出了一口鲜血。
风无心听得耳膜搔刮难受,火冒三丈,“本庄主敬你资老,你却在我留客山庄无礼撒泼!”说罢,手中生出一把金芒剑气,旋夹着一道流雪飘来。
云曦一掌硬憾风无心的剑气,“无心哥哥!”
“曦儿让开!”风无心一剑不成,回剑舞之,剑芒万丈。云曦并不惧,抢先一掌将剑芒拍散,逼得风无心再退一步!
风无心哪得吃一女子之亏,怒而一招“照影千剑”,龙渊剑回身而去,千道剑芒如神龙摆尾甩打而去,将云曦和其身后的玄清子都击出了内伤。
众人见之不敢逆其意。
南宫映雪见势,急冲冲地跑到云曦和玄清子身前,张开双臂挡下风无心的剑锋,嗔怒道,“无心若再是如此,这个师傅,映雪不拜也罢!”
“映雪你……竟也敢与我作对!”风无心根本不敢相信南宫映雪会公然与他作对。南宫映雪被风无心一喝,也吓得微微一抖,但仍是挺直了身子,“映雪不想看到无心这样。真人前辈说得没错,骄横恣肆!”
“逆子!”突然,大殿大门响起了一声怒喝,只见萧将离推着风渊缓缓而进。
风渊拖着伤腿离开轮椅,箭步上前扶起玄清子,恳切道,“逆子年轻气盛,不知江湖深浅与轻重,望真人海涵谅解。”
“哼!江湖人皆知风老庄主和云老庄主为人厚实稳重,乃中原江湖之根基……哎,可恨这世家基业落入竖子之手。”玄清子忿怒不已,甩袖而走。
云曦悲戚地看着风无心一眼,转身跟上了玄清子,“真人前辈!”
风无心不去理会,取剑割下一绺发丝,以红绳卷起,丢与南宫映雪,“今日起,你南宫映雪便是我风无心的入室弟子!”
南宫映雪将发卷捧在手心,酸喜交加,不知作何言语。
“无心,你……”风渊欲加责之。可风无心并不看他一眼,化成一道流光飞出问剑大殿。
风渊气得直跺脚,频频抚胸,又向贺云刃几人作揖道,“对不住了诸位兄弟。无心他年纪尚小,行事不知轻重,多亏众位江湖兄弟鼎力相助,方有今天的留客山庄。还望各位多多担待,体谅扶持。风渊拜谢诸位江湖兄弟。”
“风老庄主见外了!”贺云刃几人受宠若惊,急忙作揖回礼。萧心涵点了点萧将离的腰窝,低声笑道,“你倒是有办法啊,把老庄主请来了,不然我们的大庄主都不知道要撒泼到什么时候。”
萧将离只是充笑摆摆手。
后山流云瀑布下,冰封三丈余。
邪刃和雪鹰监督的弟子们正在瀑布的冲击下打坐,修习内功。恰好不远处慢慢走来的赤练跟贺云刃抱怨道,“哎呀,贺大哥你就收我这个徒弟嘛!人家也想看看那《折剑录》。刚刚风庄主那招‘照影千剑’,剑气如织天网……”
“哎,别再说了!”贺云刃眉头一皱,赤练一路嚷嚷都让他烦死了。雪鹰嗤笑道,“你这娘们又想出了什么损主意,让贺大哥这般愁眉苦脸的。”
“嘁!”赤练挥舞其长鞭甩打向雪鹰,幸亏他躲得快,“这次可是我们大庄主想到的。刚刚我在外面都听我们庄主夫人说了。”
邪刃目光一紧,问道,“夫人她说啥了?”
“哎呀,夫人追上生气玄老道,说‘无心哥哥收映雪为徒并非是有意僭越……而是想让映雪名正言顺地观览《折剑录》。这样才不会惹旁人闲话’。”赤练模仿着云曦腔调说道,惹得雪鹰不禁咧嘴一笑。
“哎哟,他们该不会是联袂演戏给我们看吧?”雪鹰说道。却被贺云刃狠狠训道,“雪鹰休得胡说。留客山庄本就是风家的,什么东西风庄主都有权决定……他这般做法,只是为了遵守山规罢了。连他一介主人都如此守规守矩,我劝你们还是不要想动什么歪脑筋了。”
“哟哟哟,我们就开个玩笑嘛。贺大哥干吗生气嘛。”赤练转身就要走,却发现远处萧心涵和叶织秋也带着新晋的弟子们来瀑布下修炼内功。
萧心涵打趣道,“你这臭娘们还是那般喜欢偷听人家的话。”
“萧心涵,您不去看好您们那大肚子的世子妃,倒是爱来多管闲事。”赤练被贺云刃呵斥早就一把火了,继续毒舌道,“哎哟,我知道了。我看萧使君好像还挺惦记着自己的主子呢,看来这后宫争宠上位的戏码……”
“闭嘴!”贺云刃大怒喝道,然而已经来不及了,萧心涵的火麟剑已经刺来。邪刃见势迎击,挥舞着沉重的大黑刀将萧心涵震飞,“我手下出言不逊,我自会管教!”
“是吗,我看你估计和这老姑娘也有一腿吧!”萧心涵被刀气震伤,一口鲜血抿在嘴里不敢吐出来。
“你,找死!”邪刃怎能受此侮辱,挥着大黑刀便是砍来。一道青芒刺来,挡下了大黑刀。
“叶织秋!”邪刃回身,大黑刀甩砍而去。可下一秒,邪刃便惊呆了,那轻薄如蝉翼的青云断水刀竟然将沉重的黑刀挡下。
叶织秋轻轻一笑,刀尖滑过黑刀刀刃,割伤了邪刃的手指。
邪刃手指受了疼,急忙收刀,“你!”
叶织秋只是微微一笑,用腰间的绢布擦了擦青光刀身,然后伸手去拉起萧心涵,“你没事吧。”
“嘁,看着我被欺负还敢这般说!”萧心涵甩开叶织秋的手,抱怨道。
“老大,这小子……刀法十分诡异!”邪刃看着贺云刃一眼,“老大你怎么了?”
贺云刃目光中充满惊异,慢慢走向叶织秋,嘴中一直嘟哝着,“这股气势?难道?”
叶织秋看着靠近的贺云刃也不惧,只是作揖道,“二庄主。”
“你……‘五帝天合刀’大乘?”贺云刃突然开口,就连萧心涵也不敢相信,“不会吧?就你这混小子?”
“或是,或不是,我也不知道。只是现在的我,还没有办法断开水流。”叶织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转身想走。
突然,乌光一闪,一道墨龙刀气擦过他的鬓发。
叶织秋并不慌忙,侧头去看了看贺云刃,微笑问道,“二庄主,你想干吗?”
贺云刃手中的鬼面太刀抖了几下。他定了定神,神色暗淡,眉头紧锁地收起佩刀,苦笑道,“抱歉,是我失礼了!”说罢,转身离开了。
“老大都这把年纪了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啊!”赤练嘟嘴说道,看了看萧心涵和叶织秋一脸不解的模样,解释道,“老大是个刀痴。多年前的丐帮的老帮主这‘五帝天合刀’可是天下无敌手……老大是屡战屡败,估计刚刚又想起了当年那副狼狈样!”
“你不知道别乱说。”邪刃打断赤练的话道,“贺大哥失去了唯一位,还是忘年交的挚友……心中凄苦不堪。”
“杀手也有感情可言?”萧心涵吐掉口中的鲜血,切恨道。邪刃急忙作揖道歉,“刀剑无眼,萧使君对不住了。”
“你的身份不也和我们差不多,不还惦记着你家主子?”赤练可不会在口舌上吃了亏。惹得萧心涵眼红心躁,直跺脚道,“你!”
这时,一道白色的流光驻留在他们的上头,众人皆举头上望,见风无心严目蹙眉,厉声喝道,“尔等不督察弟子练功是否进步,却在此嬉闹斗嘴,争风吃醋,难道我留客山庄专养闲人不成?”
赤练一见到风无心,全然不敢再向以前那般撒泼,只是低头虚心地吐了几下舌头,不敢出声。
“哼!”风无心呵斥罢,甩袖往西庄而去。
“哟,估计又是去找二夫人了!”赤练还不忘说几句,惹得邪刃又斜眼骂道,“你这娘们就不能闭嘴?”
西庄银杏林,南宫映雪玉剑轻抚,挑起一层雪雾。
空有招式,腰旋剑舞。
正在她沮丧地想要把剑落下时,一道白光拾起她的手,又是那股温暖多情的气息。南宫映雪心中欣喜。风无心握紧她的手腕,在她耳旁道,“悬凝剑似云,月勾山河开。”
慢慢地,玉凝剑绽放出炽热的剑光。
风无心放开她的手,右指点在她的神庭上,若有所思道,“不错,内力相当充沛。”
“多亏了师傅日夜不休的教诲。”南宫映雪嘻嘻一笑,对风无心作揖道。风无心一听“师傅”两字,弄得心里痒痒的。
钟灵毓秀的南宫映雪总是会不经意拨弄她那一流白发,使得风无心教授剑术之余,有点心猿意马。他将话停在咽喉,感受着时间流走,才不得已说道,“映雪,如今你功力也比之前精进几分……”
风无心没有再说下,南宫映雪也知道他的意思。她转过身去,擦掉溢出眼眶的泪,无措得双手撕扯着衣角。
“师傅觉得,映雪该走不该走?”不知道过了多久,南宫映雪才敢小心翼翼地问道。
风无心踌躇了一会,回了一句,“你决定吧。”话落,他便化成流光飞往听雨阁。
南宫映雪空欢喜一场,苦笑一声,继续舞剑……
开封府,无双医馆。
那华丽的座驾再到门前时,让小厮阿明倒吸一口凉气——这些天来,这赵六爷已经来来回回接了慕无双三次了,“要是让老爷知道,非打死我不可……可这曹爷爷给的银两又太多了。”
“是是是!小的这就是跟老板娘说。”阿明面对着毫无表情的侍卫递来的银两,还是厚颜无耻地收下来。他丢下手中的扫帚便跑进后院药堂。
“老板娘,老板娘……六爷又派人来了。”阿明连续大声呼了几次,可慕无双均没有回他,再近前一看,慕无双正拿了几味药在研磨,低着头,嘟着嘴,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阿明咽了一口口水,缓缓走向慕无双,“老板娘,你怎么了?”
“这个六爷,明明就没有什么病。每天约我出去就是去吃喝玩乐的,聊一些有的没的。特别他说得药理都很低等,我都只要强笑应之……怪怪的。”
“哎呦喂,我的姑奶奶啊,吃喝玩乐你还不开心啊?让你忙得焦头烂额你才开心啊?这六爷是有身份的人,这舒舒服服的马车都弄到了门口了,也不好意思推却不是……姑奶奶说他没病,可这种没病找医的,本身就是一种病。”
“嘁,你收了他们多少好处才这么说的?”慕无双双手叉腰,仰首娇哼道。阿明不好意思地低着头,诺诺道,“老板娘,就您这身份也不用跟小的计较这么点……”
“好了别说了,这人都来了,我还能不去吗?”慕无双在旁边盆台简易地梳理一下妆容,便出门去了。
这雕饰华丽的马车,车厢内更是令人无可挑剔。
慕无双安躺在暖床上,细听一路上两侧路人的嘈杂声不绝于耳,又慢慢变少。
半个时辰了,车夫还在“驾,驾,驾”地喊,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慕无双在舒坦地轻摆中安沉睡去……
“慕大夫?”一名丫鬟轻轻唤醒了沉睡中的慕无双,“慕大夫,沉香阁到了。”
这沉香阁建于开封府西南郊外的矮峰群中。几座矮山峰各有高楼,之间以虹桥相连,盘延半里。这里是出了名了的骚客酒楼,烟花之地。
因为高昂的费用,让它并不能和松鹤楼,有间客栈那般闻名于江湖。
这里不乏舞文弄墨,吟风拜月的文人雅士,进士及第者更是屈指难数。而有多少京考落榜者,皆以一两纸诗词来这里换一口饭吃——柳永,便是这里的常客。
慕无双知道,雷少云可是这里的贵宾,心中气道,“这赵六爷也真是,我女子家,来这种地方成何体统?”
可当她下了车,眉目挑举,忽觉自己真是来对了地方——抬望眼,一条幽静花道蜿蜒直上。山峰上,红色的砖瓦沿着山崖横排铺去。飞檐挂流花红缎映红天空如霞,虹桥俊彩齐飞似云龙跃现。
人间胜境。
“这明明是天上宫阙?为何说是烟花之地?”慕无双迷茫时,那曹公公已经来到驾前,吩咐丫鬟将慕无双扶下车马,恭敬道,“慕大夫请!”
丫鬟领着慕无双从一旁的小路往上去,一层层碎石路和山阶对于慕无双来说并不好走,可能是因为她太过于在意肚子里的小玩意了。
刚一拐角,柳荫后,小道满是春色。而上头,便传来了诸多男子轻薄的醉喊声。旋珠斗转的舞姬在红板台上都累出了一身汗水,还依然卖笑,而台下的看客都只顾着欢呼称好。
又转过了好几条精致却僻静的桥道,慕无双走得脚底都痛了,才到了目的地——这座歇山长屋在群楼中并不是很显眼,却是在最高峰。
洞开的门被一道珠帘遮掩,而门内,未有想象中的歌舞升平,飘出一缕茶香来。
这静谧浓香,令得慕无双心神祥和,步履变得轻缓。而脚下一道桥道,两边皆是万丈青渊,山河别样好,山高雾浓风轻扬。
“慕大夫请!”曹公公将身陷茶香的慕无双扰醒,掀开纱帘,只见赵六爷一人跪坐在茶几前品茶,“无双,快来!”
赵六爷对她的称谓从一开始的“慕大夫”,再到现在的“无双”。虽说两人已经熟络得跟老朋友一般,可慕无双还是有些介怀——自己已经是有夫之妇了,几番与这男子“私会”心有不安。
“这茶来自福建的武夷山,剔叶取心,清泉渍之,芳香无比……”沉浸在茶香中的赵六爷并没有发现慕无双的恼怒。她心中寻思道,“哎,上上次是古琴,上次是草药,这次是茶……这六爷几番找我竟是何意?”
慕无双蹲身一礼,闷声打断了赵六爷的话,“六爷寻无双来到底是何事?医馆里尚有许多病人,如若没事,无双便要回去了。”
赵六爷听得慕无双打断他的话,无可思议一愣,缓和心情解释道,“是这样的,昨天福建进贡一批新茶,这不,我也拿到了一些,想请无双过来尝尝。”
慕无双想是自己过于过于无礼了,深鞠一躬谢道,“无双有孕在身,不宜饮茶。”
听到此话,赵六爷脑子一空,手中的茶杯掉落到了膝上,滚烫的茶水泼伤他亦全然不觉,久久之后,他咽口水一声道,“什么?你……无双你怀孕了?”
其实这有些难以启齿,毕竟她和雷少云还未正式完婚。
赵六爷一时心中堪比这浓茶苦上千百倍。慕无双一见赵六爷面容如此痛苦,急忙上前一问道,“六爷您怎么了?身体有什么不适吗?”
赵六爷苦笑一声,用悲戚地目光看着她,“不适?是啊,无双,无缘无份的相思能治否?”
“无缘无份之词”已然让慕无双明了他的心意,她还未来得及惊讶,赵六爷已经拉紧她的手,“无双,你……我只是想……”
“啊!”慕无双吓得急忙缩回自己手,转过身去,轻声道,“对不起,无双……”
赵六爷细思一会,坐正,拿起抹布擦去衣裤上的茶渍,端庄容颜,“嗯……是我失礼了,对不起。可我们,还会是朋友吧。”
慕无双想不出如何作答,只能说道,“嗯,是!”
赵六爷招来丫鬟,又吩咐了一些菜肴。慕无双拗不过心中的愧疚和尴尬,勉强坐下吃了几口。
过了些许时候,大雪忽来,一个时辰不到,青山一身银装。
……
茶未凉,人却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