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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穿白衣的少司命罗申在左右权衡一番之后,终究还是选择退走。
当然,若是他铁了心的要大开杀戒的话,除了那最先出现手握竹剑的那个年轻后生稍微要棘手一些外,像之后出现的三只不入流的跳脚虾,便是再来一二十个也不过就是多加两三刀的事情,而真正让他心生忌惮的是那方才从楼上隐约泄漏出来的大千气息,本身内力修为就在二品巅峰的罗申对那故意显露出来的狰狞一角不陌生,那是一品三境的大高手才具有的宏伟。
隐藏在楼上不愿现身的那位一品大宗师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这是在给他警告。
只落得一身重伤却没有捞到半点好处的少司命心有不甘的出了小镇,在走到葫芦形状的出口时,白衣男子脸色阴沉的回,眼眸中杀气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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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过后,整座小镇气象清新。
没有背竹剑而是腰间挎了一把子母刀的李玉宸孤身一人,站在小镇东侧的山岗上,神色平静的俯瞰着处于峡谷之间的小镇,俨然平静如水,很是祥和,仿佛昨夜不曾有过那惨绝人寰的杀戮,如君王般独占街道尽头的大峡客栈门前有旅客进进出出,只是那些进客栈的旅客下一刻又踉跄冲了出来,脸色惨白。
从远处看去似乎一切如旧,唯有那庭院中尚未来得及填平处理掉的大坑彰显着这里已然是物是人非。
李玉宸将目光远眺至小镇南面出口,只见一辆没有顶棚的马车载着一口棺木缓缓离开,马车后两个挎剑江湖游侠骑马跟随,一高一矮,一壮一瘦。
在那两骑一车彻底消失在道路尽头之后,换了一身白纹袖边青衫的李玉宸收回目光,走向不远处那两块相互挨着的墓碑,两块墓碑一新一旧,新的那块在正中间简单刻着十个大字,“王贵妻卓氏三娘之墓”。
李玉宸随手从地上将昨夜那尚未喝完还剩小半坛的桂花酒抓起,在新旧两座坟前各洒上一些,最后在新的坟前就地盘坐了下来,直接拿起坛子来喝,味道依旧辛辣无比,接连两大口下肚后,向来不胜酒力的李玉宸脸颊微红。
“老板娘,不厚道啊,说好了这坛子酒是请我跟阮老先生喝的,结果早上我拧着出门的时候,你那店小二胡阿邦死活要我先把酒钱付了再说,珍藏了七八个年头的老酒,可是被那小子狠狠的宰了一笔,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呀,眼光毒辣的没的说,将大峡客栈交到那小子的手里,准赔不了,甚至不出个四五年,估计还要比现在做得更大一些。”
昨夜酣战,昔日的大梁第一刀客阮崎山强行提升境界,重返当年的一品太素,以剑代刀使出了当年让无数江湖刀客神往不已的“方寸雨”,顷刻间斩杀六位绣衣郎,霸道剑气也致使二品小宗师境界的罗申重伤,最后不得不退走。老板娘身负重伤,不再拄着斧子艰难站立,直接颓坐在地,眼眸含笑的看着眼前这不知死活跑来逞英雄的四人,还有那后半拍赶到,手里拿着两把菜刀的店小二胡阿邦。
李玉宸等人要上前搀扶,老板娘摇头拒绝,不顾左臂上汩汩流出的鲜血,对眼前手持竹剑的年轻后生笑着说道:“公子长得英俊,为人更是仗义,三娘要是再年轻个二十来岁,容貌没毁的话,定然倒追公子。”把李玉宸说得哭笑不得。
然后老板娘又似笑非笑的看着女扮男装的武轻谣,打趣道:“真是可惜了这一双丹凤美眸和水灵脸蛋,公子要是女儿身的话,三娘敢保证这位李公子定然会对你爱慕不已的。”
脸皮向来薄的很的武轻谣登时从脖子红到耳根,偷偷的拿眼睛瞄向那个手持竹剑的家伙,不敢抬头。
老板娘又招手将那个躲在人后哭得一塌糊涂的黝黑店小二叫到跟前,如往常一般上来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后者只是不住的颤栗着双肩,这么些年破天荒的没有顶嘴半句。
黝黑少年忽然跪倒在前者的跟前,老板娘顿时再也骂不出半个字了,看着眼前这个当年差些饿死在小镇口的黝黑少年,神情变得恍惚,六年前她将他抱回客栈的时候他才不过七八岁,她收留且供给他吃住养,一转眼竟是从一个小屁孩养大成了小野狼,她膝下曾有一双儿女,但早早夭折,这些年她虽然嘴上没说,但心里早已将这个少年视为自己的孩子。
在破天荒跟前者说了几句轻柔话后,老板娘面朝丈夫坟墓所在的东山方向轻声呢喃了一句:“当家的,三娘陪你来了。”
她自断全身经脉,含笑阖上双眼。
李玉宸皱着眉头又喝了一口,轻笑着说道:“我先前在江陵府认识一个女子,叫裴凤箫,也与你一般,女中豪杰一个,不过呢,她的腰似乎没有老板娘你来得壮实.......”李玉宸打了个酒嗝之后,没来由的轻叹了一声,“本来还寻思着哪天介绍给你俩认识来着的,你俩铁定会一见如故......”
酒劲微微上头的李玉宸轻叹一声,身子向后倒去,双手枕于脑后,任由温暖阳光晒在脸上。
一双深邃眼眸望着湛蓝天空愣愣出神。
解下腰间的那把双刀合一的子母刀,李玉宸手掌在古朴刀鞘上轻轻摩擦,自嘲的呢喃了一句:“让你跟着我这么一个草包,怕是要埋没你们了。”
李玉宸眼下苦恼的很,剑道尚且还没有登堂入室,已经够他焦头烂额的了,现如今又多了一项,练刀。
当然,也就是这无端生矫情的家伙身在福中不知福,昆寒掩生是当世可遇不可求的名刀,老人留下的习刀录里更是包罗万象,还有那几乎天下刀客都梦寐以求的方寸雨,这要是别人恐怕躲起来偷笑都还来不及,哪有像这家伙这般反倒愁眉苦脸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其实李玉宸不论是在剑道上还是练刀天赋都不差,甚至还得到了阮崎山肯,李玉宸之所以这般矫情,说到底无非就是害怕自己会辜负老人的临终所托,辱没其名声。
老人死后,李玉宸自作主张的要将其遗体用马车运回昔日大梁的都城,让他微微意外而不得不刮目相看的是,仅就凉亭中避雨之时,算是萍水相逢的那两个江湖末流游侠,自告奋勇的说要将用刀老宗师的遗体亲自护送回陈留,方才策马跟在那载着一副棺木离去的马车身后的两骑便正是杜庇鹰和孙家田。
只不过考虑到那厉镜府司的少司命不知道会不会就此放过阮老先生的遗体,同时也担忧杜孙两人沿路的安危,虽说那个罗申也受了重伤定然要休养一翻,但李玉宸还是给江陵府的荆南王捎去了一封书信,拜托他那位武叔照拂一下这两人。
说起来这也是杜庇鹰和孙家田自己争取来的福报,在两人安全将阮崎山的遗体运回陈留并安置妥当后,两人被武護破例招揽进了军中,分别担任了一个小职位,当然,以这两个活宝的跳脱性格进了军纪最是严苛的荆南军,头些年的时候自然是少不了脱掉几层皮,好在两人终究还算是争气,得以成功摇身变成了铮铮铁骨的军中猛虎。
当然,眼下李玉宸自然不曾想过自己的这个无心之举竟是会彻底改变了两人的一生。
李玉宸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中的昆寒掩生,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昨夜老人的那场方寸雨,当时李玉宸瞧见六个身手硬是要得的绣衣郎顷刻间被方寸雨绞成血雾,不由得大惊失色,即便到了现在再回想起来也仍旧是心有余悸。
双眸微微阖起点李玉宸一边回想着那场方寸雨,一边右手轻轻地握在刀鞘顶端,大拇指抵在刀柄下端,轻轻将刀推出刀鞘三寸,露出古朴刀身,冷冽刀气登时弥漫四周。
体内气机流转叩问神阙,莲池中央现蜃楼,一层九丈,共有四层三十六丈,巍峨庄严,池中玉皇如龙吸水,扶摇直上登四楼,李玉宸豁然睁眼,左手抽刀,倒转锋利刀尖,遥指朗朗青天。
然后李玉宸便听到背后传来武轻谣那凶丫头大笑的声音。
雷声不大,雨点更小,只在他周身六尺内淅淅沥沥的下了一些,李玉宸看着脚下地上那不痛不痒的小坑,不由得摇头苦笑,虽然今早起床先在房中将老人留下的习刀录初略看了一遍,知晓这方寸雨类似于上乘剑道的剑意,也即生罡,是体内气机对剑气精准至分毫的操控,这就要求要有深厚如一品三境的内力做框架支撑,对此,李玉宸自个儿将其理解是刀剑两道最后的殊途同归,当然,其中差异还是有的。
其实李玉宸完全没有必要觉得难堪甚至气馁失落,要知道即便是先前那二品小宗师的罗申来做,也未必就能好到哪里去,更何况他现如今巍巍九层玉皇不过才修炼凝结到四楼,便已然有了这般成效,若是创出此招的阮崎山没死,瞧见李玉宸方才的表现的话,该有一句“孺子可教也”,当然啦,武轻谣那个小妮子是不可能知晓其中之艰深的。
李玉宸将昆寒重新插回刀鞘中,横挑于两肩,双手慵懒的搭在两端,动作轻佻的转过身,缓缓走向那笑得弯腰在地的武轻谣,用脚尖轻轻踢了一下前者笑得乱颤的身子,笑道:“怎么,怕客栈里鬼魂太多被吃了去,才害怕跑出来找我的?”
一副贵家公子打扮的小妮子如同被戳中了要穴,当即就从地上跳了起来,“谁说的,堂堂本公主会怕几只山匪的鬼魂?”
李玉宸好心提醒道:“是七十一个山匪,哦,对了,要是再加上那九个死得尸骨无存的绣衣郎的话,那就是整整八十个,当然,要是再加上阮老先生和老板娘的话,那就是......”
脑子里胡乱遐想的武轻谣吓得花容失色,尖叫着嚷嚷说要夺下那家伙肩头上的昆寒并杀了他。
李玉宸仗着武功要高过那妮子两品,轻而易举的就拿手摁住了前者的额头,后者怎么伸手也够不着被他抓在另一只手里的昆寒。
李玉宸忽然撤手,脸上装出一副惊恐慌乱的表情,惊呼一声:“啊,你看你后面是谁?”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只怕鬼魅的小妮子登时尖叫声响彻整座山岗,下意识的就躲进了那家伙的怀里。
被早已长得祸国殃民的小妮子抱了个满怀,李玉宸当时就傻愣僵在了原地,完全不知所措。
小妮子桃花双眸紧闭,将头死死的埋在那家伙的胸膛上,妙龄女子独有的淡淡体香也仿佛受到了惊吓一般,慌不择路的乱窜进了李玉宸的鼻子中。
感受着身上传来的阵阵酥软,明明是道士身份的李玉宸却在心里默念了一声释家的佛号。
这他娘的是要贫道滴老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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