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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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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州城迎来入冬后的第一场大雪,风渐起,鹅毛般扬扬洒洒的雪片很快将这座城池覆盖。

    伫立在风雪中的燕王府依旧巍峨庄严,只是如今挂上了白幡,平添许多肃穆哀戚。

    灵堂已经设好,正中摆着贺渊的灵柩,惨白的蜡烛在一片哀哭声中寂静燃烧,大堂里除了哭到嗓音沙哑的贺律贺谨兄妹俩与王府上下一干人在,并没有任何来客,冷冷清清,与外面隐约可闻的喊杀声形成鲜明的对比。

    突利大军趁胜追击,一路杀了过来,凭借着占据绝对优势的兵力将整座青州城包围。

    燕王身故的消息刚传开,很快又兵临城下,青州百姓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薛云舟不得不打起精神,下令推迟丧事,连安抚儿女的时间都没有,匆匆披了一身素缟就奔上了城楼。

    此时士气极度低靡,吃了败仗的军队本不至于如此一蹶不振,但陡然失去主心骨的打击实在太大,想要重新凝聚军心难如登天,城内的百姓更是满脸绝望,似乎下一刻就会被突利大军破门而入,顷刻间家破人亡。

    负面情绪最容易感染旁人,几位将军焦急之下不得不用贺渊的死激起所有将士和民众的愤怒与仇恨,这才重新燃起大家的斗志,一时间城楼上喊杀震天。

    幸亏青州城修得坚固,突利又是马背上的民族,并不擅长攻城,这才给了大家喘息的机会,如今四面城门紧闭,城内百姓自发地抬着滚滚热油供应到城楼上,城外企图攀上来的突利士兵被热油浇得惨叫,偶尔有落网的也被箭矢击落或被城楼上的士兵一刀砍死。

    薛云舟站在城楼上,素缟罩着盔甲,眉睫沾染雪珠,整个人如一座白色雕塑屹立在风雪中,他有些精神恍惚,总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醒后他会在医院看到同样醒来的二哥,两人养好伤会继续过现代社会的平静生活。

    耳边猛地响起一声惨叫,似乎有温热的液体溅到脸上,他抬手摸了摸,垂眼看过去,手心一片赤红的鲜血,真实的触感与味道将他重新拉回现实,他不得不收拾情绪,继续开始思考当前局势。

    过了片刻,他沙哑着嗓音开口:“夜里会结冰,多准备些冷水,等气温降下来就顺着城墙浇下去。”

    李将军应了声“是”,看着他欲言又止。

    薛云舟冷静道:“这几年发展得好,我们有足够的粮食,死守到开春都没问题,突利人撑不到那个时候就会饿死,他们攻不下城就会退回去,李将军不必太过担心。”

    李将军叹息一声:“王妃说的是,末将对守城倒还有些信心,只是……突利一日不退,王爷的丧事……就要多拖一日……”说到中途已有些哽咽。

    薛云舟陷入沉默,忍了数个时辰的眼泪突然决堤似的漫溢出来,将沾满鲜血的脸颊冲出两道斑驳的沟壑,他狠狠吸了吸鼻子,抬起头看向逐渐昏沉的天际。

    “李将军,等突利退了,我们与朝廷可能还有一场仗要打。”

    李将军握紧双拳,神情坚毅:“没错,我们与朝廷已经势同水火,王爷更是被朝廷所害,这个仇不得不报!”

    李将军此刻对朝廷恨之入骨,并不仅仅是出于对贺渊及燕王府的忠诚,还有对他自身仕途的考量,他是贺渊的嫡亲派系,贺渊出了事,他将来也不会有好日子过,而且他本人常年驻守边疆,见惯了百姓疾苦,一向心怀天下,颇有仁将之风,如今见朝廷不将百姓死活放在眼里,心中自然是既痛又恨。

    至于攻打京城之后的退路,他也不是没想过,若是失败了,大不了一死,总比做缩头乌龟在朝廷的压迫下苟延残喘要好,若是成功了,他们还有小世子,还有王妃,这几年青州的变化有多少是王妃的功劳他心知肚明,王妃的性子他也颇为了解,有这样的人坐镇,天下总会慢慢好起来。

    再说,朝廷已经给王爷定了“谋逆”的罪名,即便他们不反天,天也要压下来,他们这种“乱臣贼子”早晚难逃一死,这一仗避免不了。

    夜色渐浓,喊杀声渐渐小了下去,两人心事重重地站在城楼上,直到许久后耳边传来一阵欢呼声,扭头借着火光望去,发现是突利兵退了。

    虽然只是暂时的偃旗息鼓,但好歹能喘息片刻,突利兵累了,他们的将士自然也累,休息一番,明日才好继续作战。

    李将军立刻下令原地休整,又转身对薛云舟道:“王妃也去歇一歇吧,这里有末将守着。”

    薛云舟抬头看着漆黑不见一点星光的天际,脸上落下两小片雪,他抬手将雪片抹掉,嗓音透着几分悠远:“李将军,等将来战事结束,小世子与小郡主就要劳你多加照看了。”

    李将军并未多想,忙郑重应下承诺,却不知薛云舟这番话实则有着托孤的意思。

    城楼上的士兵开始轮流值守,休息的士兵有的狼吞虎咽地吃了顿饭,有的抱着自己的兵器睡得鼾声四起、雷打不动,所有人都是满脸污泥血迹、疲惫不堪,不过看他们一个个都睡得安稳,显然对守城还是有些信心的。

    薛云舟从他们面前经过,拖着麻木的身躯走下城楼,在护卫的护送下回到王府。

    此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也是最冷的时候,他被冻得面色苍白,再加上魂被抽走似的,走进灵堂时看着像是幽鬼。

    他的出现将里面的人惊动,一群人开始悄无声息地打水准备伺候他洗漱吃饭,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需要,目光转向趴在蒲团上睡着的兄妹俩身上。

    何良才上前低声道:“小世子与小郡主不肯回房歇息,说是要在这里等……等王爷醒来。”说着忍不住落下泪来,忙背过身抬袖擦了擦。

    薛云舟已经难受到麻木了,可闻言还是心里一阵绞痛,忙深吸一口气抑制住随时面临崩溃的情绪,压低沙哑的嗓音道:”他们在这儿守着也是应该的,就让他们守着吧。”边说边轻轻脱下铠甲,怕声响将两个孩子惊醒。

    脱了铠甲,薛云舟感觉浑身轻飘飘的,似乎随时都会化作一缕幽魂追随贺渊而去,这么一想,忍不住柔和了神情,放轻脚步走到贺渊身边,紧挨着棺木跪下,双眼定定地看着躺在里面的人,伸手去抚摸那冰凉的面孔,渐渐地,留恋痛苦的眼神中浮起一层茫然。

    “二哥,你的魂已经不在这躯壳里了吧?这还是你吗?”

    周围的人听不清他的喃喃自语,即便听清了也不见得能听懂,自然没有人回答他,他胡言乱语地低声说了一通,慢慢将脸靠在棺木上,疲惫地闭了闭眼,继续道:“我总觉得你还活着,小说里不都这么写的吗,穿越的人在古代出了意外,转眼就又回到现代了。你现在回去了吧?不知道当时伤得重不重,你要好好养伤,等我回去。等把这里的事解决了,为他们兄妹俩排除潜在的危险,把这个世界的牵挂都安顿好了,我就来找你……可能一年,可能两年,也可能五年……甚至十年……”说着说着便带出几分哽咽,“这个世界太讨厌了,男人都能生孩子,要是没有孩子,我现在就能回去找你了,管它什么天下,管它什么突利,管它什么黎民百姓,关我屁事!二哥……二哥……要是能带着他们兄妹俩一起回去就好了……”

    薛云舟越说越离谱,脑中浑浑噩噩的,渐渐陷入昏睡,迷迷糊糊似乎走入梦境中,梦里的场景熟悉又陌生: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床单,床上方悬挂的点滴,耳边“滴滴”的声响,门外走廊上医生护士轻声说话的动静……

    这一切似真似幻,他有些不确定地欣喜起来,扭头费力地伸出手,想要按动床头的呼叫铃,不想刚有了些动静,旁边就传来激动的声音:“哎呀!醒了醒了!”

    伴随着椅子挪动的声响,一个面孔陌生的大妈冲过来帮他按了铃,一边激动又小心地拉回他伸出的手,叮嘱道:“别动别动,当心偏了针头。”

    薛云舟有些愣愣地看着她,半晌才反应过来这可能是医院的护工,忙开口问道:“和我一起的人呢?”

    一起的人,自然指的是一起出车祸进医院的人,护工给他安放好手,又检查了下点滴,这才道:“你问的是谭先生?他……”

    话没说完,门就被打开,一群医生护士涌进来将他的病床团团围住,检查的检查,记录的记录,为首的那名医生见他神情急切,便微笑着安抚道:“不用太担心,你能醒过来就没有大问题了,我刚刚跟谭先生通过电话,他正在赶来的路上。”

    薛云舟顿时睁大眼,激动得就想坐起来:“我二哥没事吗?”

    医生愣了一下,歉意道:“谭律先生还在重症室,现在赶过来的是谭循先生。”

    薛云舟瞬间犹如被泼了满头满身的冷水,紧张随之而来:“我二哥伤得……重不重?”

    这问的就是傻话了,都进重症室了,情况自然是不容乐观,医生体谅他的心情,却也只能说:“目前还在抢救,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

    薛云舟情绪大起大落,人又有些迷糊起来,他费力地想要保持清醒,可怎么都控制不了自己,似乎整个人变得轻飘飘的,随时都要从身体中漂浮起来。

    他迷迷糊糊地想:怎么听医生的口气,大哥才知道我们出车祸的消息?他人在国外,现在应该是回来了,正在赶往医院的路上,那就是说这会儿离出车祸才过去没几天?

    他想去看看二哥,想着想着似乎灵魂就飘起来了,耳中听到护士的惊呼声:“又晕过去了!”

    他想重新回到身体中,可灵魂却不受控制地往外飘,可还没来得及飘到重症室,视线就渐渐模糊,接着整个人似乎陷入灰蒙蒙的天地中,什么都看不清了,就连意识也变得断断续续,直到耳边传来一阵嘈杂声,才重新慢慢恢复清醒。

    这嘈杂声乱哄哄的听不真切,他睁开眼,发现自己仍旧靠在棺木上,两个孩子已经不在这里了,或许是沉睡中被抱去了床上,他看看外面依旧灰蒙蒙的天色,又将视线挪回贺渊的脸上,回想着梦中的场景,疲惫、痛苦、茫然……诸多情绪一拥而上,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刚才的梦太真实了,就好像自己的灵魂当真回去了一趟,可为什么二哥在这里出了事,却没有回到现代去?那他的灵魂去了哪里?自己要到哪里去找他?

    小说中的内容本就当不得真,薛云舟却浑然没有发觉自己钻入了牛角尖,越想越绝望,待到唇边尝到咸涩味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忙抬起袖子胡乱擦了擦。

    外面的嘈杂声似乎变小了,接着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薛云舟神思恍惚,虽然听到了,却没有放在心上,只稍稍坐直身子,握住贺渊冰冷的手,沙哑着嗓子问道:“二哥,你回去了吗?我在梦里回去了一趟,你却没有醒,是不是我回去得早了?你回到了哪天,哪个月,哪一年,记得一定要托梦告诉我……”说着说着又心疼起来,“也不知道伤得有多重,肯定要受好久的罪,你还是早点回去的好,早回早醒,康复得快,家里公司里也不至于乱套。二哥……”薛云舟的声音忽然顿住,他低下头,皱起眉头,面露疑惑,“二哥……你的手……”

    这时,脚步声进了门,何良才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王妃,不得了了!您快去城楼上看看吧!”

    薛云舟握着贺渊的手,兀自低着头沉默不语。

    “王妃!王妃!”何良才见他没有反应,急得满头大汗,恨不得伸手推他。

    “嗯?”薛云舟这才回过神,抬头看他,“怎么?出什么事了?”

    何良才连说带比划:“突利人又打过来了!这次带着攻城车,比我们的攻城车还要大!顶上全是厚实的硬铁打造,石头滚下去都砸不出印子来!”

    薛云舟“腾”地站起身,满脸的不可置信:“怎么可能?突利?攻城车?”

    “是李将军差人来传话的,千真万确!”

    薛云舟大惊,抱起起旁边的铠甲就往外走:“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