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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康老爷子一脸“老夫早有应对,你们终究太嫩”的得意神情,贺渊与薛云舟齐齐噎了半晌没有说话。
康老爷子缓缓将那卷棉布展开,露出里面的明黄色卷轴,抖着胡子嘿嘿笑:“薛冲自以为机关算尽,他怎么也料不到我这个以正直立世的老头子竟会有胆子伪造太|祖遗诏吧?哼!就算他没被你们逮到,我也不会让他得逞!他若是拿着假遗诏作威作福,一旦遗诏被发现有问题,他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我原先还盼着看好戏呢,这下看不成了。”
语气中颇有些遗憾的意味。
贺渊:“……”
薛云舟:“……那我们是,好心办坏事了?”
“这说的什么话?薛冲诡计多端、心思阴毒,这样的人就该尽早除之,免得他再兴风作浪!”康老爷子瞪了他一眼,随即又好奇问道,“你们把薛冲怎样了?”
贺渊道:“交给薛云清了。”
康老爷子连连点头:“这样就很好,你们不要插手,薛冲毕竟是云舟的生父,你们对付他只会落人口实。”
薛云舟连连点头,眼睛却时不时往那明黄卷轴上瞄。
那卷轴竟然看起来很新,照理说传了数百年的古物,又接受康家世代供奉,即便时时擦拭,也应该有些黯淡才是,可眼前这个却色泽明亮,就连锦缎上的金丝银线都散发着耀目的光泽,一点都不像旧物。
贺渊也发觉了卷轴的异样,待说完薛冲的事就转入正题,指着那卷轴道:“这当真是□□遗诏?”
康老爷子恢复正色,摸摸花白的胡须,点头道:“正是!你们都觉得它不像?”
贺渊默认,薛云舟也不好意思说那么直接,只委婉道:“皇家用的东西就是好,过了几百年都簇新簇新的。”
康老爷子呵呵笑了一下:“臭小子说话拐弯抹角!不过你们有怀疑才是正常的,要不然薛冲也不会上当受骗。这里面写着什么,你们不妨先看看。”
贺渊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康老爷子不以为意地摆摆手:“事到如今,怕是这遗诏的存在已不是什么秘密了,也不知薛冲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虽然薛冲被抓了,但肯定还有其他人在暗自觊觎,此事不会就此结束,倒不如给你们看看,免得被别人打个措手不及。”
听他这么说,贺渊也就不再客气,拿起那卷轴缓缓展开,朝薛云舟面前偏了偏。
两人头凑在一起,看完里面的内容,大吃一惊。
这遗诏竟是本朝□□用来废除后世不成器的皇帝的!
按照里面的说法,太|祖皇帝选了四大家族各授机密,康氏这一族得到的正是面前这道遗诏,另三族各得一块令牌,后世子孙继承皇位者,若能力不足或德行有失,就可以由四大家族联手,凭借遗诏与三块令牌,废除在位者另立新帝,若无可继位者,则学尧舜禹,放弃皇族血脉,择贤者居之!
两个现代人颇有些震惊,一是没料到这个世界的历史上竟然也有尧舜禹,只是不知道哪里出了分岔,不仅发展出不同的历史轨迹,连男子的身体构造都有了变化,又或者这里的尧舜禹和前世历史上的仅仅重名,实际并无关联;另一点让他们惊讶的是太|祖皇帝的胸襟,那该多有远见卓识才会立下这样的遗诏?
贺渊有些感慨:“想必太|祖皇帝心里很清楚,没有哪个朝代能维持千年万年,兴衰更迭才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
康老爷子点头,称赞道:“没错,盛极必衰乃世间万物必然遵循的法则,太|祖皇帝的胸襟非常人能及。”
薛云舟有些疑惑:“可这样的遗诏不也给了奸人钻空子的机会?薛冲不就为此煞费苦心吗?”
康老爷子却笑道:“自古邪不胜正,薛冲到底没有得逞嘛,这就说明太|祖皇帝的决定是正确的。你们有所不知,太|祖皇帝虽然选了四家,却没有告诉我们康氏的老祖宗另三家是谁,也没有告诉另外三家的老祖宗他们手中的令牌该怎么用,这也是防着我们起谋逆之心,四家合起伙来对付天子,我至今都不知道那三块令牌在哪里。”
贺渊沉吟片刻:“那三块令牌都被薛冲得到了,如今就在我手中。”
康老爷子惊讶万分:“他竟真的差点得手了?!”
贺渊接着道:“当初薛冲灭高子明满门,就是为了得到他们家主手中的令牌,还有齐、沈两家,也破费了他一番心思,他能得到三块令牌,又知道您手中有遗诏,必定是有人泄露消息给他,而他培养的私兵一直不肯交到皇上手中,可见他野心不小。”
薛云舟指指那道遗诏:“外祖父,您还没告诉我们这遗诏为什么会这么新呢。”
康老爷子哈哈笑起来:“这遗诏自祖上传下来就一直封在漆筒中,我们康家世代谨遵太|祖口谕,不到万不得已时不得打开漆筒,如今倒是被我破例了。说起来,这里面的内容,我也才知道没多久。薛冲得到的假遗诏是被我故意做旧的,印章也有些出入,只是这细小的差别很难被发现。”
薛云舟连忙拍马屁:“还是外祖父英明!”
康老爷子摸着胡子呵呵笑。
贺渊起身去博古架上取出另一只匣子,拿过来摆在桌上打开:“这是从薛冲那里搜来的三块令牌,您看看是真是假。”
当初薛云清审问高子明,让高子明凭着记忆大致画出齐、沈两家令牌的图案,贺渊得到令牌后便与那图案对比,确实极为相似,只是真假还有待商榷。
康老爷子拿到手中眯眼看,沉吟半晌,将三块令牌一横两竖按“品”字摆在一起,又将遗诏反铺在桌上,两相对比,令牌拼凑出的图案与遗诏背面的银色纹路走势完全一样,只是令牌上的是微缩版,而遗诏上的暗纹金银两色夹杂,若没有这三块令牌做提示,也很难发现银色纹路的特殊之处。
康老爷子仔细看过后点了点头:“应该是真的。”
这么一来,太|祖遗诏的秘密看似已完全解开,但仍有费解之处。
薛冲是如何得到这些机密的?就算有人泄露给他,那泄露之人又是从何处得知的?
贺渊将令牌重新收好,遗诏则归还康老爷子。
康老爷子面露赞赏,心里却止不住疑惑:面对这么大的诱惑仍能泰然处之,这样的燕王与传言中那个野心勃勃、手段残暴的摄政王简直判若两人,难道真如外孙所说,他这夫君在成亲后改邪归正了?
次日,贺渊将薛冲从薛云清手中借了过来。
薛冲此时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薛云清不让他死,偏要他生不如死,他如今已经有些意志涣散,不用费多大的功夫就把事情原原本本交代出来。
“遗诏的事,我是从太后口中得知的,但太后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我并不清楚。”薛冲嗓音粗砺难听,面露请求,“我说的都是实话,我全招,只求你给我一个痛快。”
贺渊不置可否,又问:“这么大的机密,太后为什么会告诉你?”
薛冲嘶哑地笑,神情有些古怪,似得意,又似痛恨:“他入宫前与我有私情,后来将这一机密告诉了我,说不能让这种威胁皇上的遗诏存于世上,希望我找到遗诏并彻底摧毁。皇上是我的骨肉,我自然要为他谋划,后来我夺到第一块令牌,手指摩挲那令牌上的纹路,心思突然起了变化。”说着他闭上眼微微仰头,蓬乱的头发下面是回味憧憬的神情,“皇上不知道他是我的儿子,我为他做再多又能如何?即便他知道了,他愿意承认吗?承认他并非皇室血脉?我永远没有做太上皇的资格,与其白费心血,不如取而代之!”
贺渊不动声色地听着,心里却有些惊讶,贺桢是薛冲的骨肉,洲洲当初的戏谑之语竟然成了真。
难怪太后与他翻脸,太后与贺桢是血脉相连,与他薛冲不过是□□,当然不能任由他威胁到自己儿子的地位。
不过太后当初将这些事告诉薛冲,难道就从来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成如今的局面么?
太后并非愚蠢之人,这其中会不会另有隐情?难道是太后自己相当皇帝,在利用薛冲?毕竟他是男子,男子天生对权利的渴求比女子要大得多,做太后哪有做皇帝来得痛快?
只是这些只是贺渊的猜测,关于太后,薛冲没能交待更多,想他如今一心求死,说不知道的恐怕就是真的不知道。
最后,薛冲依然没有死成,又满脸绝望地被送回薛云清那里。
审问完薛冲,贺渊立刻加派人手潜入京城,更甚者潜入皇宫。
而在此时,修筑马路的工地那里,却隐隐有了不安稳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