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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渊的命令一下,所有伺候薛云舟的小厮仆从,包括院子里洒扫的,厨房里洗菜的,全都战战兢兢赶了过来,在看到贺渊的一瞬间,即便自认清白的人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里各自思量起来。
王爷遇到这种事已经不是一回两回,简直成了家常便饭,不过之前都是交给下面的人去查的,他自己只负责在事情查清后决定是剥皮还是下油锅,可这回却亲自坐镇,可见他对此事的看重。
而事情又是在王妃这里发生的,王妃本人则安安稳稳地坐在王爷身边,心思玲珑的人已经隐约猜到,此事针对的恐怕是王妃,而王爷事情还没查清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袒护王妃了,可见最近关于王妃受宠的传言的确属实。
贺渊真正发怒时往往面无表情,可眼底的凌厉却比任何时候都要让人心惊,这一点与原摄政王的阴蛰有些不同,却一样让人不敢直视,甚至有的人会觉得他比以前更难以捉摸,往往在偷觑他的脸色时完全猜不透他的想法,若万一不小心对上他的眼神,则会有种自己已经被完全看透的错觉。
院子里一下子跪满了人,虽然薛云舟平时不喜欢人在跟前晃悠,只留了一个余庆贴身跟随,但周围伺候他的衣食住行的人并不少,另外还有贺渊暗中安排的护卫,林林总总加起来有大几十号人,薛云舟自己看着都忍不住咋舌。
贺渊虽然在此坐镇,但并不会自降身份,只等何良才过来,命他安排人立刻审问盘查。
何良才刚完成他前面交代的事情,又急匆匆赶到这里来,简直忙得脚下生风,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一同赶来的还有府里的许大夫,两人年纪相仿,一个微胖,一个清瘦,在王府的地位都不低,已经是多年的老朋友了,因此两人说起话来也算是没多少顾虑。
许大夫摇头叹道:“王爷可真是不容易啊!他年少时,我在府里还算清闲,这几年他屡屡遭事,我倒是忙起来了,也不知何时是个头。”
何良才深有同感:“老许你看我,十年前多有福相,如今不行了,都是忙的。”
许大夫看看他“没有福相”的身材,再看看自己,微微不悦地咳了一声,捻须加快脚步。
“哎!老许你等等我!”何良才伸着手疾步跟上。
两人嘴里唠叨着,脚下却不慢,赶到薛云舟这里时,护卫刚刚给跪了一地的下人清点完人数,转身对贺渊道:“回王爷,一个不少。”
贺渊微微点头,看向何良才,问道:“之前让你查的事如何了?”
何良才知道他问的是那名小妾撞了他一身饭菜的事,忙上前两步,恭恭敬敬道:“回王爷,许大夫已经查过了,没有可疑之处。”
薛云舟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贺渊听何良才这么一说,便知道那些饭菜里面没有下毒,看来是自己多虑了,也就不再将此事放在心上,于是吩咐道:“我就在这里坐着,你该怎么查就怎么查。”
“是。”
何良才走到桌子前看了看,见贺渊面前的米饭与饭菜都有不同程度的发黑,立刻就冒出了些冷汗,忙将许大夫叫过去,让他检查。
许大夫仔细看了看,闻了闻,忍不住皱起眉头,又从酒壶里倒了些酒出来,再次仔细检查。
何良才看他神色变得有些古怪,焦急问道:“怎么样?这是什么毒?”
许大夫既尴尬又后怕地朝贺渊看了一眼,道:“这是一种烈性春|药。”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吃了一惊,站着的齐齐看向薛云舟,跪着的有些胆子大的也偷偷抬眼朝他瞄过来,薛云舟一脸“卧槽”地瞪大眼:见识到古代的毒|药我已经大开眼界了,这回又要让我见识春|药了吗?可你妹的大家都盯着我看是毛意思?我没这么饥渴好吗!
贺渊倒是没朝薛云舟看,只是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眼里覆上一层寒霜。
何良才有点不敢置信:“这真是春|药?可怎么瞧着像是害人性命的毒|药啊?你瞧这米饭黑的……”
许大夫捻捻胡须,缓缓道:“这的确是烈性春|药,虽然不至于害人性命,但比毒|药更加歹毒,此药融在酒水中效果更甚,一旦中了此毒,非夜御数……咳咳……不可,但这只能缓解痛楚,一旦到了黎明时分,人就直接废了。”
薛云舟听得汗毛直立,想想二哥要是废了……不过二哥看起来很有自制力的样子……
“那要是中了毒,不去夜御数……咳咳……呢?”薛云舟难掩好奇地问道。
许大夫一脸惊讶,何良才也震惊不已,两人以同样的眼神朝他看过来。
薛云舟看着他们满脸“你一个人受得了吗”的表情,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的意思是……”薛云舟咬牙切齿,“忍着!”
许大夫恍然大悟,接着摇摇头:“常人恐怕都忍不住,即便毅力惊人,能忍住也只不过是废得更快罢了。”
薛云舟:“……”
贺渊沉默地坐在一旁,看似只是在旁听,实际上眼神已经在下面扫了好几遍,几乎时刻都在注意着所有人的动静,底下的人只觉得如芒在背。
何良才听许大夫说完,了然地点了点头,之后便开始询问薛云舟:“听说今日这些饭菜是王妃亲自做的?”
薛云舟正了正脸色,抱着双臂靠在椅背上,一脸严肃地点头:“没错。”
贺渊前世几乎没见过他这么沉稳的样子,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薛云舟接收到他的目光,立刻就坐不住了,好像屁股底下有针扎似的,又习惯性歪了歪身子,没正形地坐在那儿了,同时心里对自己彻底绝望:改不过来了,在二哥面前就不想做个积极向上的好好青年,欠教训欠到古代来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抖m属性?
何良才转头看向余庆,神色变得威严起来:“今日除了王妃,还有谁进过厨房?谁碰过酒壶?”
余庆努力回想了一番,进过厨房的倒是说了几个名字,碰过酒壶的却只摇头不知,贺渊虽然分不清谁是谁,但还是很轻易地通过下面的细微动静辨认出人来,他将目光转向许大夫:“这药常见么?”
“不常见。”许大夫摇了摇头,“这么歹毒的药,平常人是不容易得到的,想必是有什么特殊来路,要查怕是不容易。”
贺渊点了点头,盯着酒壶陷入沉思。
何良才还在那里一个个盘问,贺渊突然开口:“不用问了。”
“啊?”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贺渊道:“让他们都在纸上按手印,五个手指都按,另外,找些细面粉来洒在酒壶上。”
薛云舟愣了一下,隐约有点明白:“对比指纹吗?”
“嗯。”贺渊见他一脸惊奇,解释道,“酒壶用之前必然清洗过,能在上面留下指纹的,除了你,就是下毒之人了,只要将酒壶上的指纹与他们一一作对比,事情自然就一清二楚。”
薛云舟一脸崇拜地仰望他:道理我都懂,可撒点面粉就能采集指纹?
何良才听了贺渊的话微微疑惑了一瞬,不过看贺渊神色笃定,顿时就觉得茅塞顿开了,连忙按照他的吩咐去做,很快就将面粉找了过来,又命人准备了充足的纸墨,让下面的人一个个按上手印。
薛云舟好奇地把面粉端到自己面前,又小心翼翼捏着酒壶把酒倒在另一个空碗里,跃跃欲试道:“王爷,我可以试试吗?”
贺渊目光看着下面的人,随意点了点头:“可以。”
薛云舟小心翼翼撒完面粉,盯着白漆漆的酒壶,目光呆滞:就这样?你特么在逗我?
手印全部收集好,何良才将写有名字的一摞纸递上来,薛云舟也连忙将酒壶奉上。
贺渊看都没看酒壶,直接抽出其中一张纸,看了看上面的名字,寒声道:“把这个叫余吉的带下去。”
余吉一听,脸色顿时惨白,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薛云舟朝他看了一眼,见他竟然是从侯府跟过来的陪嫁小厮之一,不由皱了皱眉头,还没来得及阴谋论一下便宜爹,就听余吉突然大喊:“我招!我全招!”
贺渊神色不动地看着他。
余吉不敢与他对视,抬起手直指薛云舟:“就是王妃指使小的下毒陷害王爷的!”
薛云舟微微一愣,随即朝他斜了一眼,冷笑:“要下毒我不会自己下?你接着编。”
余吉身子有些颤抖,却依然挺直腰板:“王妃嫁入王府以来,一直独守空房,心里早已对王爷生了恨意,这才命小的给王爷下毒。”
薛云舟气笑了,如果坐在旁边的是原摄政王,他可能会担心自己被污蔑,毕竟那人杀人不眨眼,说不定宁可错杀也不放过,可现在坐在这里的是二哥,是个不缺理智不缺人性的现代人,怎么可能就相信一个下人的一面之词?
贺渊果然没有心情听那人继续嚷嚷,直接下令:“把他拖下去。”
余吉连忙挣扎:“王爷若不信,不妨在王妃的卧房里搜一搜,那里还藏着一瓶□□!小人敢发誓,若搜不出来,小人遭天打雷劈!”
薛云舟脸色僵了一瞬:完蛋,便宜爹给的货,忘记扔了。
贺渊却神色淡淡:“污蔑王妃,罪加一等,先拖出去严加拷问。”
余吉不可置信地瞪直了眼,顿时发不出声来,很快就愣愣地被拖了出去。
王爷说是污蔑,那自然就是污蔑,再说这两口子感情渐好,谁都不信王妃会下毒,因此并没有人将余吉的话真正放在心上。
事情初步查出了眉目,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把排除了嫌疑的下人们都打发走后,薛云舟心情好转,再一次拿起酒壶,一脸勤学好问:“还想请教王爷,这个撒面粉……这个指纹……”
贺渊瞥他一眼:“只是吓吓他们。”
薛云舟一顿,砸吧砸吧嘴:“所以……”
“余吉手抖了。”
薛云舟:“……”
站在旁边尚未离开的何良才、许大夫:“……”
薛云舟摸摸肚子转移话题:“王爷饿吗?”
贺渊起身:“糟蹋了一桌好菜,叫下面煮些面条送过来。”
何良才正要应声,旁边的许大夫鼻子动了动,猛地变了脸色,上前两步躬身道:“王爷请恕老夫无礼。”
贺渊微微疑惑,看了他一眼:“什么事?”
许大夫凑近他,仔细闻了闻,顿时惊得面如土色:“王爷,您身上的香味是从何处来的?”
贺渊蹙眉:“有么?”
薛云舟也凑过去闻了闻,除了正常的衣服薰香,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
许大夫提醒道:“不在衣服上,在脸上。”
薛云舟下意识抬起下巴朝他脸凑过去。
贺渊扭过头来,低垂着眼看他。
薛云舟不经意间对上他的目光,顿了顿,状若无事地把目光下移,不小心落在他紧抿的唇线间,心神恍惚地想:嘴唇和二哥还是长得挺像的……
贺渊嘴唇微动:“闻到了?”
薛云舟目光直了一下,脸腾地燃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