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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量气冲冲地出门没多久,就撞见了前来寻他的安儿。
“怎么又是你?”阿量没好气地撇了撇嘴。话虽这么说,他还是停下脚步望向眼前女子。
“我找你有事。”安儿捏着衣袖,似乎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好斟酌道,“那个……那些传言你听说了吗?”
阿量方要应,望见对方眼珠乱转,透出一股子不安,不知怎的觉得有些好笑,之前因师傅的气倒消了一点。他一转念,故意开口道:“什么传言?”
安儿以为对方不知道,连忙压低了声音,鬼鬼祟祟道:“就是,就是听说纪家闹鬼了。”
“鬼?”阿量板着脸,重复道,“什么鬼?”
安儿虽然心里害怕,但还是一五一十地将事情说了,随即抬头望向阿量:“你们不是法师吗?让你师傅去捉鬼好不好?”
阿量在心里暗道,不用你说,我早就提过了,刚被师傅拒绝呢。当然,这些阿量也不好意思提,下意识还是想维护师傅的名声,因此沉吟了会,只道:“这种事,哪里还需要我师傅出马?不过是一个鬼而已。”顿了顿,他想了想又觉得疑惑,“我说你不是裴家的丫鬟吗?纪家的事,怎么这么操心?”
安儿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支支吾吾道:“谁想操心纪家的事啊……还不是担心我们家少夫人……”
闻言,阿量神色一动,联想到上次她过来说的事情,有些恍然:“你的意思是,你担心那个鬼缠着你们少夫人?”
安儿没想到对方说的这么直白,心里一个激灵:“呸呸呸,乌鸦嘴!我只是担心罢了……”
“你也是瞎担心,纪家的鬼,缠着你们少夫人作甚?”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再说你上次不还说我们少夫人拿着的那个东西,槐,槐木什么来着……”
“槐木鬼符。”阿量的眉皱了皱,也想了起来这件事。
“对对,就是槐木鬼符。”安儿急切道,“这东西那么邪门,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就来不及了!你不知道,听了你那些话,我现在都不敢进出少夫人的房间了。”
阿量却似没听到一般,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安儿见对方没反应,伸手拉着他的手臂衣衫摇了摇:“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阿量回过神来,发现安儿又拉住他,脸上一红,掩饰般地从她手里扯下自己的衣袖,埋怨道:“听到了听到了,衣服都要被你拉坏了。那你想怎么样?”
“你也是法师罢?”安儿的眼睛亮亮的,“不然你先跟着我走一趟,帮我去看一看?”
阿量正有此意,但是面上还是端着,假装迟疑道:“这……”
“求求你了,有什么我能做到的,你尽管提。”安儿脸上露出哀求之色,“我现在能找的也只有你们了,这件事我根本不敢和别人说。”
“咳咳……”阿量假装有些为难地应了下来,“算了,既然你这么诚心诚意,我就随你走一趟罢。不过先说好,去了以后你要听我的吩咐。”
见对方应了,安儿脸上露出喜色,连连点头应了,心急地就想去拉阿量。
阿量见状一瞪眼,安儿半空中的手一滞,尴尬地笑了笑收回自己的手:“那我们快走罢。”
“你急什么,等等,我总得拿些工具。”阿量说着,又折身回了房间,再出来时,手上已经拿了个小包袱,示意安儿可以走了。
阿量虽是天正法师的徒弟,但能认出他的纪府下人并不多,因此一路行来倒也不起眼。一路上,安儿觉得心跳得厉害,手心都沁出汗来,怕真的在少夫人房里找出什么。阿量面上虽看起来没什么表情,但眼底还是泄露出一丝紧张。他虽跟着天正法师有几年了,但从来没有一个人去捉过鬼。眼下师傅不肯出马,他气不过,正好安儿过来找他,便硬着头皮亲自上场。他在心里给自己暗暗打气,没吃过猪肉好歹见过猪跑,没什么好怕的。
走了没多久,安儿便停下脚步,低声朝阿量道:“前面就是了。”
阿量只觉得这路程短得眨眼就到了,忍不住嘀咕道:“这么快。”
安儿并没有听到他的话,兀自皱着眉愁道:“我来找你这件事,还没和少夫人和舒姐姐说过,不能让他们知道你是天正法师的徒弟。要用什么理由带你进去……”
还没想好理由,一个身影已经出现在院门口,随即带着微怒的熟悉声音已经唤道:“安儿,这么长时间你干什么去了?”
安儿的身子一颤,抬头望见是舒姐姐,几乎就要惊得脚软摔倒。她勉强镇定心神,额头沁出汗来,支支吾吾着一时没有应话。
舒儿的目光缓缓扫过安儿,随即落在一旁的阿量身上,眼底闪过一丝光芒,随即淡淡道:“他是谁?”
“我是……”阿量正要应话,安儿已经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头,“那个,舒姐姐,他是纪府找来的大夫,帮少夫人看身体的。”
“大夫?”
“恩恩,是大夫。别看他年轻,听说医术可好了。”安儿在背后扯了扯阿量的衣衫,脸上紧张得很。阿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虽然不情愿,但还是颔首应了。
舒儿的目光打量过阿量,就在安儿提心吊胆不知道自己随便编的理由能不能瞒过舒姐姐的时候,见她略一颔首,已经道:“我知道了,快进来罢。”
闻言,安儿松了一口气,连忙对阿量道:“那,快,快进来罢。我带你去看我们少夫人。”言罢,脚步匆匆地就往院子里踏去。
舒儿望着两人擦肩而过,眉头微微皱了皱,眼底有沉吟的光芒晃过。片刻,方抬脚跟了上去。
“这就是少夫人的房间。”安儿带着阿量来到叶结蔓的门口,意有所指,“麻烦大夫你等会……好好看看。”
阿量低头望了安儿一眼,见她满头大汗,不禁有些好笑,故意点点头应了:“我会的。”
安儿只觉得一颗心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连忙深吸一口气,抬手就去推房门。
“吱呀。”
随着房门开启,阿量方跟着安儿跨进房门,一股阴冷的气息便迎面而来,冷的他脸色微微一变,几乎下意识就停住了脚步,狐疑地扫向房间。
这温度低的……也太奇怪了些。
“少夫人。”率先踏进房间的安儿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往里挪了挪,望向床榻上的叶结蔓,出声打破了安静,“我带了大夫过来,你身子怎么样了?”
叶结蔓听到声音转头朝门口望去,由于门外日光的缘故,微微眯了眯眼,便见安儿已经进了门,只是今日的声音不知怎的有些颤。她正要应话,下一刻已经看到安儿身后陌生男子,微微一愣:“大夫?”
“嗯,”安儿紧张地点点头,扯谎道,“纪府担心少夫人的身体,叫了大夫过来看看。”
“原来是这样。”随着几人的走近,叶结蔓看清了来人,惊讶地打量过眼前这个过于年轻的男子,心里有些奇怪,但口中还是礼貌道,“不知道这位大夫怎么称呼?”
“我姓吴。”
“吴大夫很年轻啊。”叶结蔓想起之前纪西舞曾同自己说过的三个城南有名的大夫,好像并没有姓吴的,而且眼前这人,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的样子。
安儿看出了叶结蔓的疑惑,继续硬着头皮道:“少夫人,你别看吴大夫长得年轻,其实已经二十多了呢,而且祖上三代都是行医的。”
乍一听到安儿的话,不过十五岁的阿量下意识瞪了对方一眼。安儿缩了缩脖子,不敢与之对视。见对方已经说到这份上,阿量无奈,只得接过话道:“咳咳……我知道很多人会误会在下年纪小,希望裴少夫人不要介意。”
“哪里。”叶结蔓微笑着应了,倒也没多想,正要开口,耳边已经传来纪西舞的笑声。
“你不会真信这人是大夫罢?”话说着,纪西舞已经站起来,走到了床榻边,好整以暇地抱着手臂,视线缓缓打量过阿量。
叶结蔓听到纪西舞的话愣了愣,下一刻,对方已经又淡淡道:“没想到你这丫鬟还真关心你,动作那么快,就找来了天正法师的徒弟。”
这话犹如炸雷般震得叶结蔓身子一颤,脸色刷的就白了。这人竟然是那个天正法师的徒弟?
“少夫人?”一旁的舒儿注意到了叶结蔓的脸色,以为她身体不适,连忙上前一步,“是不是哪里感觉不适?”
叶结蔓的视线滑过舒儿,落在站在她身后的纪西舞身上,眼底神色焦虑不安。
“你就假装身体难受,让他看了看病。你那丫鬟心里明白这个大夫是假的,不会随便拿你的身体开玩笑,到时候自然会帮你去找别的大夫过来。”纪西舞神色如常,似乎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略一顿便冷静道。
闻言,叶结蔓明白了对方的意思,镇定心神,伸手捂着胸口,随即脸上故意露出痛苦的模样:“我有些呼吸不过来,头疼得很,幸好应大夫在,麻烦了……”言罢,紧闭着双眼,衬着那苍白的脸色,倒十分具有说服性。
果然,叶结蔓话音一落,安儿的脸色变了变。一旁的阿量毕竟年轻,见眼前女子看起来气息微弱倒真的是一副随时都要昏死过去的模样,气得又瞪了安儿一眼。叫你说我是大夫,这可怎么办啊?真的大夫又不在,自己哪里会看病?要是万一给耽误了可如何是好?
安儿吓得手脚无措,也不看阿量,有些六神无主。
“吴大夫,麻烦了。”这边,舒儿已经催促了起来。
阿量没办法,硬着头皮上前一步,胡乱伸手去给叶结蔓把脉,连脉象还未找到,已经缩回手摇了摇头:“这……裴少夫人的情况复杂,实在惭愧,在下学疏才浅,你们还是另请高就罢。”
叶结蔓的气息愈发紊乱,看起来更加难受了。
见状,安儿不等舒儿说话,已经连连点头,朝叶结蔓道:“对……对,还是领情高就!少夫人你等一等,我马上给你找其他大夫来,不要这个庸医了!”言罢,不等叶结蔓回答,已经抬脚往外跑去。
被丢在房间里的阿量只来得及望着离去的安儿背影,眼底怒气都要喷出来,忍住想要骂人的冲动,一脸尴尬地告辞道:“实在对不住,在下……在下先走了。”
“我送送吴大夫。”这边,舒儿接了话,伸手帮叶结蔓拍了拍胸口,见她脸色稍缓了一些,低声道,“少夫人,还好吗?”
“不用不用。”阿量却忙不迭地摆手,“你好好照顾你们少夫人,我自己走就行了。”
“舒儿……我没事,你先送送吴大夫罢,等会顺便给我拿壶热茶过来……”叶结蔓想单独同纪西舞说事,缓缓睁开了眼,轻声吩咐。
“是,少夫人。”舒儿依言应了,直起身来,不等阿量拒绝,已经作了个请的姿势。
阿量无奈,只好勉强道了谢,匆匆往门外走去。
待人离去,叶结蔓这才恢复了正常,只是脸色依旧苍白。她的手因为后怕微微颤着,朝床前的纪西舞道:“你说那是天正法师的徒弟?”
纪西舞点点头:“我见过他几次,不会错的。再说,纪家怎么可能请没什么名气的大夫来替你看病?”
“难怪……”叶结蔓想起一进门那男子就打量房间的场景,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一般,她背后沁出一身冷汗。
“这样看来,安儿之前的黄符,应该就是他那里拿来的罢。”纪西舞沉吟道,“我曾与天正法师接触过,明白他的性子,定不会将黄符乱给人。而且我没料错的话,纪世南应该已经与他打过招呼,提醒他不要有所动作以免纪府的人怀疑。安儿应该是因为闹鬼这件事,请不到天正法师,又担心你,才会拜托他徒弟过来探一探情况。”
“那可如何是好?”虽然是徒弟,叶结蔓依旧担心得很,“他这次虽然走了,但难保下次不会再过来。”
纪西舞并没有说话,垂眸望着床榻上脸色焦急的叶结蔓。
叶结蔓没有注意纪西舞的目光,心底思绪百转千回,想要想出一个完全之策。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得发了白,手心细密地沁出汗水。正沉思着,一只冰冷的手忽然覆上她的手背:“再绞下去就断了。”
叶结蔓这才抬起头来,对上纪西舞的视线。见她不知何时已经在床榻边坐了下来,目光定定地望着自己。叶结蔓只觉胸口酸涩,沉默片刻,方垂下眸去,唇角露出苦意:“对不起……”
“我可不要听什么道歉。”纪西舞说着,唇角勾了勾,语气有些不正经,“不过你若非要道歉的话,可以告诉我,要拿什么道歉?”
“你……”叶结蔓埋怨地嗔了纪西舞一眼,不过这么一来,沉重的心情倒稍微好了些。她顿了顿,“你是不是有办法了?”
“他非要探查,我也没什么办法。”闻言,叶结蔓脸色一黯,不过很快,纪西舞又道:“也不是什么大事,让他查便是了,顺便也消了你那两个丫鬟的戒心。”
叶结蔓闻言神色一动:“难道舒儿她……”
纪西舞不置可否:“安儿这么不会掩饰,怎么可能瞒得过你那个心思剔透的舒儿?只是嘴上不说,由着她去罢了。不然这个连把脉都不会装样子的小徒弟哪里能放得进来你房间?”
“那若是天正法师的徒弟查出些什么……”
“放心罢,这乳臭未干的小子,我还不放在眼里。”纪西舞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让叶结蔓安心不少。不等她再具体询问,门突然“砰”的一声,被大力撞了开来,惊得她猛地转头望去。
逆光之中,纪伯身姿笔直地站在门口,语气反常地有些冰冷:“裴少夫人,老爷有请,麻烦您和我走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