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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红糖玫瑰酥皇宫家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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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芊跑出屋门去便看见院子里的那颗合欢树上,那只比自己的喵喵大了两圈儿的疾风正把喵喵按在树枝上,喵喵正全力反抗,但始终力气不够,疾风还呜呜的叫着一口咬住了喵喵的脖子!

    “啊——”韩芊疯了一样的叫着,“放开!放开!放开啦——”

    邵俊聪不慌不忙的出来,眯起眼睛看着书上打闹的那两只,淡淡的说道:“没事儿。”

    “喵喵快被咬死了!怎么可能没事儿?!”韩芊跺脚,又转身吩咐旁边的婆子,“找根竹竿来呀!愣着干嘛?!快想办法把他们俩分开啊!”

    “噢,是,是。”旁边的丫鬟婆子们都四散开来,找竹竿的,找棍子的,找笤帚的,一时间院子里各种家伙什儿都成了武器。

    “不用了!”邵俊聪皱眉摇了摇头,不满的呵斥道,“都放回去。闹腾!”

    “邵俊聪!我告诉你!”韩建气急败坏的指着邵俊聪的鼻子说道,“你的疾风若是把我的喵喵咬死了,你就把疾风赔给我!”

    “你想得美。”邵俊聪淡然一笑,扭头看着合欢树上闹的更欢实的两只,抬手把手指放到嘴里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树上正按着喵喵又啃又咬又撕的疾风便立刻停了下来,这货的爪子还按着喵喵,只转头看了一眼树下的小主人,呜呜的叫了一声,一转身从树上跳下来,稳稳地落在邵俊聪的肩上,一双琥珀色的圆眼睛看着韩芊,简直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你这!”韩芊被如此神奇的一幕给惊到,一时都忘了她心爱的喵喵还在树上。

    “这怎么了?你还是赶紧的叫你的宝贝下来看看有没有受伤吧。”邵俊聪瞥了韩芊一眼,转身进屋。

    “噢!对哦!”韩芊赶紧的挥着双手朝着树上的喵喵喊,让它快点下来,无奈喵喵忙着蹲在树上舔着自己的毛发,对小主人的招呼直接听而不闻。韩芊急的在树下跳脚:“喵喵你个小笨蛋!快下来啦!我看看你有没有受伤啊!下来!你给我下来!”

    “小姨妈,你这是在做什么?”卫曦月笑眯眯的问。

    “我养的小云豹!快看!”韩芊指着树上的喵喵,炫耀之后又生气的跺脚,“可它真是太不乖了!我怎么叫它都不下来!”

    卫曦月看着书上那个独自整理毛发的小东西,笑道:“好漂亮的小家伙。小姨妈你从哪儿弄来的?”

    “太子哥哥给我的!”韩芊说完又不满的瞪眼,“叫你不要喊我‘小姨妈’的!你偏偏整天挂在嘴上,你是不是成心的?”

    “不敢不敢!我这是尊敬长辈。”卫曦月笑道。

    “哎呀,不说了,快想个办法把它弄下来吧。”

    卫曦月好笑的说道:“这有什么难的?找点吃的把它引下来不就成了?”

    “好办法!”韩芊一拍手,转身叫丫鬟去拿牛肉干来,她的喵喵最喜欢吃带咸味的牛肉干了。

    身后的苹果儿闻言帮揭开自己随身的荷包,从里面拿出两块牛肉干递给韩芊,韩芊捏着一块闻了闻,朝着树上的小云豹笑道:“哎呀,好香啊!喵喵快来吃啦!”说着,她自己先张嘴咬了一口用力的嚼着,一边嚼还不忘了招呼小云豹下来吃。

    若是往常,小云豹自然二话不说跳下来跟韩芊抢吃的——没办法,吃货养的宠物也是吃货来着。

    然而这次却不尽然,小云豹只是看了韩芊一眼而已,完全没有下来的意思。

    “嘿!你这家伙!”韩芊啃完一块牛肉干都没能把小云豹引下来,不由得来气。

    卫曦月便拉着韩芊的手说道:“算了,不理它了,过会子就好了呢。咱们先去玩吧。”

    “可是我不放心啊!刚刚它被疾风咬了!”韩芊担心的说道。

    “这样啊?”卫曦月转了转眼睛,忽然笑道:“有了!”

    “啊?”韩芊看着她蹦跳着跑进屋里去,不知道跟邵俊聪说了什么,但见邵俊聪一脸不耐烦的抱着疾风出来,看了一眼树上的喵喵后,邵俊聪拍拍疾风的后背,轻声喝道:“去。”

    疾风便从邵俊聪的胳膊上一跃上树,然后赶在喵喵逃走之前一爪子把它按住,叼着它的脖子从书上跳了下来。

    “啊——”韩芊全程瞪着眼睛长着嘴巴,连喘气儿都忘了。

    邵俊聪从疾风的嘴里把喵喵抓过来丢给韩芊:“管好你的小东西。”

    “哎哎——”韩芊抱着喵喵朝着邵俊聪的背影叫道,“你到底是怎么训练的疾风啊!我也想学……”

    “它跟我心心相通,这不是练出来的。”邵俊聪潇洒的背影再次消失在门后。

    韩芊朝着门口做了个鬼脸,哼道:“显摆!吹牛!不吹能死啊?!”

    “哎呀,不理他了。我们去别处玩儿,他最没趣儿了。”卫曦月说着,拉了韩芊就往外走,“我跟你说,前两日我三叔带我出去一个馆子吃饭,他们家的酥鱼做的——啧!那真是绝了!刚我跟我娘说了,你住下来,晚上咱们去吃。”

    “真的?!”韩芊的眼睛立刻亮了。

    旁边的奶娘忙劝道:“哎呦,小祖宗,这都年底了,咱可不能住了。一会儿咱们就回了。”

    韩芊不满的看了奶娘一眼,崛起嘴巴说道:“谁说我要住下了?我晚上吃了饭就回家去还不行嘛?”

    奶娘又劝:“这也得跟二奶奶商议一下。这晚上又黑又冷的,可不好去外边逛。”

    卫曦月回头笑道:“嬷嬷,哪有那么可怕?我也要去的!我跟三叔说好了。我小姑姑也去,而且我三叔已经写了帖子叫人送去给七舅了。”

    “哎呦,这都安排好了吗?”奶娘闻言忙笑道,“那这样奴才就放心啦!奴才不多嘴了。”

    午饭是宁侯府安排的,韩芮叫厨房预备了丰盛的饭菜,大家吃吃喝喝说笑到午后,封氏因为家里还有琐事便告辞先走,韩芊留下来午睡,醒来后跟卫凌沣和卫恬恬卫曦月等人一起坐车去卫曦月说的那个菜馆跟韩建示汇合。

    路上,卫恬恬跟韩芊讲这家菜馆的来历:“这家的主厨是个姑娘家,她的厨艺乃是祖传的,据说她家祖上是前朝皇帝的御厨,不过后来咱们太祖爷打下江山之后前朝的厨子一律不用,所以她的祖先便流落到了民间,据说落魄了好些年,直到这姑娘的父亲凑了银子把她送去国医馆学了几年养生膳食,回来后便开了这家小菜馆。”

    韩芊纳闷的问:“那她应该也是夫人的学生咯?为什么不去国医馆当差,却要回来自己开个小菜馆呢?”

    “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在国医馆里当差的。”卫恬恬笑道。

    “也是,回来自己开个小菜馆,想吃什么就做什么,多好。”韩芊点头。

    卫恬恬无奈的笑道:“你呀!真是不知道人间疾苦——人家开个菜馆是赚钱的,可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的。”

    “她家很穷吗?”韩芊又问。

    卫恬恬笑着摇头:“真难得,你还知道‘穷’这个字。我还以为你除了好吃的之外再不会问别的一个字呢。”

    马车里大家笑成了一团。

    ……

    家和斋,在云都城东城区名曰牡丹巷子的幽深街道里。

    宁侯府的马车太过宽大根本行驶不进去,卫恬恬等人只好在巷子口下车,后面马车里的奶娘丫鬟们各自抱着自家主子的斗篷上前来给她们披好。骑马来的卫凌沣早就站在前面等着了,看着妹妹侄女们各自收拾好方对身边的邵俊聪说道:“走吧。”

    韩建示已经早来一步等在了家和斋的门口,见着一行人一路走一路说笑的过来,便往前迎了两步,朝着卫凌沣抱拳拱手:“三哥。”

    “你先到了?我们提前定好了雅间,不是告诉你了吗?”卫凌沣笑着转身把邵俊聪从身后拉出来,道,“这是我大姐的儿子,俊聪。俊聪,你跟着曦月一起叫七舅吧。”

    邵俊聪上前两步躬身施礼,乖乖地叫了一声:“七舅。”

    “乖。”韩建示笑着抬了抬手,并把自己手腕上的一串青金石的手串递过去,笑道,“仓促之间也没准备,就是那么个意思了。”

    邵俊聪双手接过手串给卫凌沣,卫凌沣笑道:“既然是七爷给你的,你就收好了。”

    “好啦,冷死了,不要站在这里说了。”卫恬恬娇嗔道。

    韩建示忙道:“是的,我们还是进去说吧。”

    “走。”卫凌沣说着先进门去。

    “都慢一点,小心脚底下。”韩建示留下来看着卫恬恬,卫曦月和韩芊等人进去。

    韩芊跟着走了几步又噔噔噔跑回来朝着韩建示做了个鬼脸,小声说道:“哥哥,今晚我能跟恬恬姐姐回宁侯府去睡吗?”

    韩建示微笑着摇头:“这我可作不得主,你得回家问问母亲去。”

    韩芊立刻撅起了嘴巴。韩建示笑着弯腰把她拎起来抱在怀里往里走,低声笑道:“别人家就那么好?亏了母亲那么疼你。”

    “我喜欢跟恬恬姐姐一起嘛。过了年你们都出去玩了,又不带我。”

    韩建示笑道:“好吧,恬恬姐姐永远是最重要的。”

    “三哥也重要啊。”韩芊立刻笑着搂住了韩建示的脖子。

    “机灵鬼。”韩建示笑骂道。

    兄妹两个跟在众人之后一边走一边说笑,前面的人忽然停下来,韩芊‘咦’了一声翘着脑袋往前看,但见两个高个子的华服男子刚好跟卫凌沣走了个对面,正客气的寒暄,看轻那两个人后韩芊立刻摇着小手喊了一嗓子:“太子哥哥!”

    韩建示立刻无奈的叹了口气,心想着丫头的心里怎么就装了那么多人。

    那边正在跟卫凌沣说话的正是太子云硕和寿王云贤。

    说来真是无巧不成书,今晚这家和斋里一共两桌客人,一桌是宁侯府的三爷定下的,另一桌便是寿王专门定下请太子的。

    倒是寿王和太子先到一步早就坐在雅间里喝茶,听随从说宁侯府的三爷来了还带着几个女眷,云贤有心,这才装作若无其事的出来相见。云硕不过是跟出来瞧个热闹,不想也遇到了自己的小克星。

    “芊芊也来了?”云硕撇开云贤和卫凌沣等人走到韩建示跟前,看着那个穿着大红羽缎的胖丫头,白狐风毛衬得她越发粉团玉琢,遂难得的笑了,“好像又胖了些。”

    “哪有啦!”韩芊一听见人家说她胖就想起嘉莹公主说她是小猪猡的事情,立刻撅起了嘴巴。

    “没有吗?”云硕迟疑的微笑着。

    “没有!”韩芊倔强的说道,“这里太暗了,分明是你看不清楚。”

    云硕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这话,于是又问:“那给我抱一下试试?”

    “来!”韩芊说着,便朝云硕扭身张开了手臂要他抱。

    韩建示刚要说什么,便听见旁边卫恬恬淡淡的带着一点愠怒的声音:“寿王说笑了。”于是他忙把妹妹交给云硕,转身过去站在卫恬恬身边朝着云贤微笑道:“许久没见着寿王爷了,今儿倒是好巧。”

    云贤是因为听说宁侯夫人有意把女儿许给韩建示而心里不痛快,所以刚刚才向卫恬恬道喜,明着是个玩笑话,实则有讽刺的意味。

    卫凌沣是个医痴,对于吵架拌嘴冷嘲热讽这样的事情并不擅长,而卫恬恬再生气也是个姑娘家,不好当面翻脸。风云暗涌之时,韩建示不动声色的靠过来站在自己身边淡笑着把话接过去,开口便叫‘寿王’而非表兄,加上冷漠疏离的语气,让云贤着实有点没面子。

    “建示,你也来了。好巧。”云贤心里再不痛快,也做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来,他是出了名的和煦,出了名的儒雅王爷,绝不会在这种时候失了风度。

    “听说这里的菜做的不错,所以来尝尝。果然是‘酒香不怕巷子深’,连寿王和太子爷都来了,看来今晚定然是不会失望了。”

    “一起吧,我们在这边。”云贤又到。

    韩建示微笑拒绝:“不敢打扰太子跟王爷谈正事儿,何况我们这边一群小孩子,叽叽喳喳的闹得很。搅了太子和王爷的雅兴可就不好了。”任谁都明白寿王和太子势同水火,这两个人凑到这里来一起吃饭,其中必有缘故。韩建示怎么会跟着趟这浑水。

    “太子哥哥,一会儿你过来吗?”那边被太子抱着的韩芊依依不舍的问。

    云硕轻笑道:“好啊,等会儿吃完饭,我送你回家。”

    韩建示蹙着眉头看了一眼韩芊,低声叱道:“芊儿,这么大的孩子了不能老是叫大人抱着,快下来。”

    “噢。”韩芊听话的应了一声,便扭着小腿儿挣扎。

    云硕听韩建示的口气里带着一点愠怒,心里自然不高兴,但也不能多说,只得把韩芊轻轻放到地上。

    “太子爷,王爷,请。”韩建示大方的笑着抬手。

    “请,卫大人等会儿过来一起喝一杯?”云贤微笑着问卫凌沣。

    卫凌沣拱手笑道:“多谢寿王,只是下官从不饮酒,怕是要拂了王爷的美意了。”

    “唉!是我忘了这茬儿。”云贤立刻给自己找了个台阶,“卫大人继承夫人的衣钵,遍尝百草,必须滴酒不沾。呵呵,那以后有机会,本王请卫大人喝茶。”

    “不敢当,改天有空了我请王爷。”卫凌沣拱手笑道。

    “那行,就这么说定了。”云贤又笑着朝卫恬恬点了点头,“二姑娘改天也一起。小时候我们再一起读书的时候你可没这么拘谨。”

    “王爷也说是小时候。如今大了,还能跟孩子一样么?”卫恬恬淡淡的说道。

    “哈哈,也是。”云贤微笑着看卫恬恬,有指了指韩芊,叹道:“这日子过得真快,昔日还跟这小丫头一般的孩子呢,如今都成了大姑娘了。想当初,你还总是喜欢跟在太子身边,叽叽喳喳的说话,要这个要那个的,真是童真无邪啊!”

    听了这话卫恬恬脸色便有些难看,刚要说什么却被韩芊打断:“哎呀,人家不是小孩子了!人家是大孩子了!还有啊,你们不是来吃饭的吗?干嘛不去吃饭,非要站在这冷风里说闲话啊?我快饿死了!”

    “吃饭。先吃饭,有什么话回头再聊。”太子忙插嘴道。

    寿王低头看了一眼这个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的小丫头,淡笑道:“好,那几位请了。”

    卫凌沣和韩建示点头看着寿王和太子进了对面的厢房之后,才相视一笑,转身穿过游廊进了另一个雅间。

    进了屋里,大家各自解了厚重的斗篷大氅等,家和斋的丫鬟端了热水进来给大家净手。

    韩芊的双手刚放进水里,忽然叹道:“哎呀!我忘了跟太子哥哥说声‘谢谢’了。”

    “谢什么?”卫曦月好奇的问,“他又没给你什么好东西。”

    韩芊认真的说道:“我的喵喵啊!喵喵就是太子哥哥叫人给我送来的,我还没谢谢他呢。”

    正在拿了帕子擦手的卫恬恬忽然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韩芊,淡笑着问:“太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爱心了?居然会专程叫人去找那么个小东西来给芊芊玩儿?”

    韩建示笑道:“还不是芊芊整天念叨?自从她见过俊聪的那只,见谁都念叨,我们的耳朵都被她念出茧子来了。估计太子也是被她说的受不了才这样。”

    卫恬恬想一想韩芊羡慕邵俊聪样的那只小云豹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这孩子就这一点可爱,执着的很,喜欢的东西就一定要弄到手。”

    韩建示无奈的摇头,笑道:“都是被我们个宠坏了,前几天母亲还训诫我们说以后都不许宠着她,就这副不饶人的性子,长大了可没人喜欢。”

    “谁说的,我就提喜欢。”卫凌沣笑着摸了一下韩芊的脑袋,“我们一家人都很喜欢这丫头。”

    韩建示伸手弹了韩芊光亮的大脑门一下,叹道:“她也是跟宁侯府投缘,整天想着去你们那边住,家都不爱回。”

    “谁说的!我跟太子哥哥也挺投缘的。”韩芊立刻补充。

    “得了吧你!太子不知道多烦你呢,只是人家不肯说罢了。”韩建示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了这么一句话,反正听见这丫头说跟太子投缘的话他心里就不舒服。

    “……”韩芊崛起嘴巴哼了一声,没敢跟她三哥顶嘴。

    说笑间,大家按照年龄辈分儿排序落座。

    有丫鬟抬了食盒进来,把一道道菜肴依次摆了上来:凉拌白萝卜,花生猪皮冻,红油菜心,剁椒木耳,白灼金针菇,卤香拌鸭信。

    “这菜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的。”韩芊看着桌上的六道凉菜,摇了摇头,又道:“不过闻着这味道还可以。”

    “你尝过了就知道了。”卫恬恬拿筷子夹了一片白萝卜放到韩芊的碗里。

    “啊,我最不喜欢吃萝卜了……”韩芊撅起了小嘴巴。

    “芊芊。”韩建示不满的看着小丫头,怎么能这么没礼貌呢?真是太任性了。

    卫恬恬笑道:“你可以先尝一尝,不好吃就不吃咯。你连尝都不尝,岂不是要错过人间很多美味?”

    “有道理。”韩芊认真的点了点头,拿了筷子笨拙的夹起一片白萝卜放进嘴里,片刻后小丫头的眉眼立刻舒展开来,然后跟小兔子一样欢快的嚼着萝卜片,还一边点头:“真好吃!她这个是怎么做的?!甜甜的酸酸的还带着一点桂花的香味,又不是桂花糖的味道,竟像是有桂花酒?”

    “他们这道菜有叫‘四白’,调料是白糖,白醋,桂花白酒和盐。”

    韩芊点了点头,又奇怪的问:“果然有桂花酒,不过单只是这四种调味品怎么能做出这么好吃的萝卜呢?”

    “因为这萝卜是他们从一千里路意外的维县运来的,据说那个地方的土地跟别处的不同,长出来的萝卜比别处的好吃。”卫恬恬解释道。

    “原来是水土的缘故。”韩建示也拿了筷子夹了一片萝卜放到嘴里,又点头笑道,“果然是有些不同。”

    “尝尝这个——这个卤香拌鸭信也是独家秘制,与别处味道不同。”卫凌沣笑道。

    “好,大家都来。”韩建示说着,另拿了一双筷子夹了鸭信给卫恬恬。惹得韩芊敲着碗叫,“哥哥,还有我!”引得大家都笑,卫恬恬又拿了筷子给韩芊碗里夹了好些鸭信,木耳,以及萝卜等。

    随后,丫鬟又抬了食盒上来,是六道热菜:第一道便是酸辣鱼头煲。

    汤煲的盖子一揭开,韩芊便欢呼起来:“好香!”

    “馋猫。”卫恬恬说着,拿了汤勺来先给韩芊盛汤。

    “给曦月嘛,她最小了。三哥说了,大的要让着小的。”韩芊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

    卫曦月立刻笑道:“哪里啦,长者先,幼者后。小姨妈还是你先来咯!”

    “哈哈……”一桌子人立刻笑了。

    “笑什么呀?难道我说错了吗?”卫曦月不满的扁了扁嘴巴。

    “没错。”卫凌沣笑道,“就是感觉你这长者幼者的,放在芊芊跟你的身上,总是太诡异了些。”

    卫恬恬笑道:“好了,还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呢,你们怎么都不遵循?这会儿不管长者幼者,汤都有了,赶紧的尝尝好不好喝。”

    于是大家都开始专注的喝汤。

    旁边的丫鬟趁便把其他的菜肴一一端上来:孜然蘑菇,椒盐脆豆腐,什锦腰果,莲藕排骨以及一条活色生香的骨香鲈鱼。另外还有一碟花生芝麻红糖酥饼,以及一盘山楂山药糕。

    “这个糖酥饼是刚出炉的,请贵客小心烫。”旁边穿着纯白木耳边围裙的清秀婢女微笑着提醒。

    “先给我一个,先给我一个!”韩芊指着糖酥饼说道。

    身后的奶娘忙拿筷子夹了一个饼放到一个盘子里,轻轻地吹着起,又念叨着:“小祖宗可要小心了,听这位姑娘说了吧?很烫的。”

    卫恬恬吩咐婢女:“去拿个刀把这饼切开,里面的糖馅儿也能冷的快一点。”

    “是。”婢女答应着下去,没一会儿果然拿了一把精致的小刀来,把巴掌大的金黄色酥饼一切两半儿,里面的红糖馅儿软软的淌出来,带着玫瑰的香味儿。

    “我要吃这个!”韩芊馋的不得了,眼睛一直盯着盘子里的酥饼。

    “等下,还是太烫。”奶娘劝道,“这个糖是最烫人的,小祖宗别着急。”

    韩建示忍不住叹道:“你这丫头能不能有点出息了?先吃点别的——这个山楂糕不错,这个好克化。”

    卫恬恬笑道:“也怨不得她,这酥饼的味道是诱人。”遂又问旁边的婢女,“你这酥饼是怎么做的?方便告知吗?”

    那婢女褔身应道:“回贵客,这酥饼其实并不难做,是需要面粉,花生,芝麻,红糖,南瓜,蜂蜜,炼乳以及玫瑰酱等配料,选老南瓜去皮去瓤蒸熟,和面粉,炼乳和在一起做面皮,花生,芝麻炒熟捣碎,和红糖,蜂蜜以及玫瑰酱调制在一起做成馅儿,做成馅饼之后,先在笼屉里蒸至半熟,再转到吊炉里去烤至金黄色即可。”

    “听起来倒是不麻烦。”卫恬恬笑道,“只是若是我们家的厨子,未必做得出你这种味道来。”

    婢女忙赔笑道:“贵客说的是,我们这玫瑰酱是家主秘制的,外边是买不到的。”

    “我就说吧?肯定是有一样东西是秘制的,不然满大街都是美味,这美味也不值钱了。”卫恬恬笑着摇了摇头。

    “你这玫瑰酱里面加了当归?”韩芊冷不防的问。

    旁边那婢女愣了一下,忙褔身道:“回小贵客,这个奴婢也不知道。”

    “嗯,有当归,还有熟地?还有白芍……枸杞,还有什么我猜不出来了。”韩芊圆嘟嘟的小脸皱成了包子。

    韩芊这时候还没有吃到红糖饼,只是闻着那香味在猜测,那边卫凌沣已经迫不及待打撕开一个饼,用筷子挑了一点糖馅儿放到嘴里品味了。等韩芊皱眉摇头之时,卫凌沣已经唱出另外两种补药以及调料:“还有山茱萸和陈皮,哈哈……你这丫头可真是神了!怪不得母亲都赞你有天赋。”

    “还好啦!我就是喜欢吃的东西嘛!”韩芊不好意思的笑。

    奶娘拿了筷子挑了一点糖馅儿放到嘴里试了试,方笑道:“好了,不烫了,小祖宗快尝一口吧。冷过了就没有这股香酥的味道了。”

    “好。”韩芊高兴地捏起半块酥饼,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还是有一点点烫的,尤其是小孩子的口感总是比大人更敏锐,她一边呵着热气一边赞道:“好吃!真好吃,你们都尝尝啊!”

    旁边一直没住嘴全心全意对付那条骨香鲈鱼的邵俊聪拿了帕子抹了抹嘴巴,叹道:“你只顾着这半块酥饼,却不知道错过了多少美味。”

    “唔——你怎么把鱼都吃了!”韩芊立刻跳了起来,“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不是我一个人吃的。”邵俊聪指了指旁边的两个小云豹。

    韩芊看了那边一眼,再次崩溃:“为什么我的喵喵会听你的话!”

    邵俊聪摇了摇头,很认真的说道:“错,它不是听我的话!它是听疾风的话。”

    “……”它为什么会听疾风的话?疾风白天的时候刚咬了它!韩芊看着那边玩儿成一团的两只,悲哀而无奈的叹了口气。

    “算了,不管那些了。我们快吃饭。”卫恬恬又加了排骨给韩芊,“他们家这排骨也做的很好,芊儿尝尝。”

    “唔……”小云豹的叛变,让韩芊原本极好的胃口跌倒了最低——怎么可以这样嘛!自己辛辛苦苦养了它那么久,它居然……真是没良心啊没良心!

    恰好外边进来一个婢女,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是个青琉璃什锦果盘,进来后微微一福,笑道:“这个是听竹轩的客人送的。”

    “听竹轩里有两个人呢,是哪一个啊?”韩芊问。

    婢女忙回道:“是哪位穿紫色黑貂长褛的爷叫送来的。”

    “哦,是太子哥哥。”韩芊点了点头,指着桌子说道:“放这里吧。你过去帮我们说一声谢谢,说改天请他去我家里做客。”

    “是。”婢女把果盘放下,恭敬地退了出去。

    韩建示便佯装不高兴的问韩芊:“你这就做主邀请太子来家里做客了?连我这哥哥都不用问一句?”

    “啊?那不也是我的家嘛?难道哥哥会不准?”韩芊睁着大眼睛无辜的看着韩建示。

    韩建示蹙眉叮嘱道:“太子是一国储君,不是陪你小孩子玩笑的人。以后不许这样了。”

    “我知道太子是一国储君,忙得很,没有时间跟我们这些小孩子玩闹,所以我才那样说啊!这不过是客气话罢了,三哥你也当真?你们大人不都是这样的吗?”韩芊好奇的反问。

    “……”韩建示顿时无语。

    卫凌沣笑着拍桌子,叹道:“你这丫头真是……怪不得他们都叫你小魔星。果然是古怪精灵的很。”

    这边一桌子人吃喝玩笑,气氛十分的热闹。另外听竹轩那边太子和寿王兄弟两个却全然没有这份闲情逸致。

    原本寿王请太子来这里尝这独一无二的私家膳食不过是个幌子,实际上是想探一探太子的口风,关于江南富商灭门案所引发的后续,太子到底想要个什么结果。

    几十个官员下水,首辅周大人的嫡系党羽一次被拔去了近三分之一,同时自己的势力也深受影响,甚至皇上这几天都不见自己了!

    这一切种种,都让寿王坐立不安,所以与其引颈待戮,还不如主动出击,看看这位冷面太子到底想干什么,是不是要在登基前就上演一出‘煮豆燃豆箕’的戏码?

    他的底限到底在哪里呢?!

    然而,寿王今晚的这顿饭是白请了——因为云硕自从看见韩建示卫凌沣一行人之后,便明显心不在马上,几次谈话都走了神,根本不知道云贤在说什么。

    “四弟,你今儿是怎么了?有什么心事?”云贤压着心里的不满,拿了酒壶给云硕斟酒。

    “啊,没,没什么。”云硕笑了笑,拿了筷子夹了块鱼放到嘴里。

    “是不是看着卫家的二姑娘跟韩建示在一起,心里有些不痛快?我知道那姑娘小的时候是很喜欢粘着你的。我听说她一直是倾慕你的,就是宁侯府的规矩是女儿不入宫,对不对?”

    “三哥也说是小时候的事情了。”云硕早就知道韩建示跟卫恬恬的事情差不多已经定下来了,更知道云贤去求皇上赐婚的事情,在这件事情上他十二分的理智,怎么可能被云贤三两句话挑拨。

    云贤却不理会云硕的话,自己喝了一口酒,又自顾说道:“要说父皇对宁侯府也真是纵容的紧别人家的女儿都争着抢着入宫做皇帝的妃子,就他们家,敢对皇室子弟不屑一顾。这简直就是羞辱我们嘛!父皇偏偏不生气,真是奇怪。”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宁侯爷乃是我们大云朝的国柱,姚夫人身怀绝世医术,手起手落间便掌控人的生死,父皇能不敬重他们?能不倚重他们?再说,男女之事,素来是你情我愿两情相悦才美好。一厢情愿的事情,最终也只是落得个悲伤怨愤,何必呢?”

    “你倒是潇洒!”云贤笑道。

    “若论潇洒,我不如三哥。”云硕说着,举起手里的酒杯,“多谢三哥今晚的盛情。”

    云贤举杯跟云硕碰了一下,朗声道:“客气什么,你我是亲兄弟呢。”

    “话不能这么说,亲兄弟和亲兄弟也是有区别的。”云硕别有深意的淡淡一笑。

    刚好奉命去送果盘的婢女进来,等兄弟二人干了杯中酒之后,方褔身回道:“回贵客,那边那位穿红衣裳的小贵客吩咐奴婢替她向贵客道谢,还说请贵客闲了去她的家里做客。”

    “呵呵!韩芊那丫头对四弟可真是好啊!不过四弟对她也很用心,听说你前阵子还派人专门去找了一只小云豹给她?长公主肯定也很高兴吧?”云贤笑问。

    “不过是小孩子玩儿的东西。刚好有人去西南,几顺便给她带了来。”云硕漫不经心的说道。

    “听说长公主和忠毅候爱女如命?家里的三个儿子加起来都不如这个女儿更娇贵。”

    “韩芊这样的小丫头是挺招人疼的。”云硕说着,便拿起酒壶来给二人斟酒,“三哥不也挺疼嘉莹的吗?”

    云贤笑道:“我们兄弟姐妹,筋骨相连,自然要互相爱护,互相帮扶的嘛。”

    “三哥说的是。”云硕点头。

    “说道这个,我刚好有件事情要求太子。”云贤微微放低了姿态。

    云硕忙摆了摆手:“三哥何必说这样的话?有事请讲。”

    “刚我跟太子说了一句,太子好像没听明白。”云贤笑着摇了摇头。

    “哦?是吗?”云硕诧异的看着云贤,又轻笑,“那劳烦三哥再说一遍,我刚才着实是有些走神。”

    “就是那个被查办的工部主事廖国涛的事情,你能不能帮个忙去父皇跟前求个情,放他一马,让他回家养老呢?你也知道,小七的娘死的早,他的这个外祖父虽然贪了些,不过也没什么大罪。这回不过是受了别人的牵连罢了。”

    云硕淡然一笑,不动声色的问:“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三哥怎么不自己去跟父皇说?父皇不会连这点情面都不顾忌吧?”

    “我倒是想去呢,父皇因为宁侯府那二姑娘的事儿总不肯见我嘛。”云贤苦笑道。

    “这有跟宁侯府有什么关系?”云硕故作不知的问。

    “我不是……觉得那卫恬恬很好,想求来做正妃么,那天跟父皇说了,父皇只给了我一个冷眼,没说话。后来我还被皇贵妃点拨了一下才明白,宁侯府的姑娘不嫁皇室,是父皇默许了的。为了这事儿,父皇到现在都怪我呢。真是……”云贤无奈的摇头,一脸的苦笑,把戏做到了十分。

    “这也不怪三哥。”云硕摇头道,“好吧,既然三哥话说到这份儿上了,我回头进宫见父皇的时候就替老七求个情。不过,求情是求情,我可不敢保证父皇会准。你也知道父皇这会儿正在气头儿上呢!这次可不仅是杀一儆百那么简单的。”

    “是。不过太子不比别人。这次这件事情上,别人求情或许不行,太子求情,父皇是必然会给面子的。”云贤说着,拿起酒壶给云硕斟酒。

    云硕淡笑摇头:“三哥真是抬举我。”

    “不是抬举,这是大实话。”云贤笑如朗月入怀。

    云硕举了举酒杯,没再多说。

    ……

    云贤虽然是一副好兄长的样子,但却居心叵测,他让云硕去皇上那里为云赐的外祖父求情也不过是个试探,他想看太子的底限在哪里,对这几个兄弟到底防备到了何等地步。

    而云硕自然也不是白白等着叫人算计的那种人,云贤的心思他早就猜的透透的,却也不点破,还做出一副入套的样子,这就好像是交战的剑手,一个以退为进,一个耍个剑花迷惑对方的视线,为的都是下一步的一举得胜。

    不过,这一场无声的较量当晚没有分出胜负来,云贤回去后便安静的等,一直等到大年三十晚上终于有了消息——皇上忽然间震怒,完全不顾当时刚好是大过年的杀人不吉利,直接命紫宸殿的总管太监带着人去了廖国涛的家里,圣旨一宣,便命人摘了廖国涛的人头。

    廖家阖府上下顿时哀声一片。

    这事儿很快在京城扩散开来,整个帝都城的新年气氛一下子跑没了影儿。

    听说这事儿的时候,云贤正在自己的书房里逗弄着云赐刚给他送来的那只小画眉,当时差点没把鸟笼子给掀翻了,瞪着眼睛问旁边回话的管家:“你胡说什么?父皇怎么可能在大年三十儿杀人?”

    那管家战战兢兢的说道:“皇上圣旨的原话儿是,这等恶贼,决不能留到明年,必须立即处死。”

    “父皇居然连年都不叫廖家过了……”云贤的手紧紧地捏着鸟笼子,恨不得把那铜铸的雕花给掰下来。

    “不仅仅是廖家,陛下的圣旨是,彻查廖家,以及跟廖家有亲缘关系的所有人。”

    “所有人……”云贤咬了咬牙,心想父皇真是疯了。

    “是的,圣旨是这样说的。”

    云贤还想再说什么,外边忽然传来一阵哭号声:“三哥!三哥……”

    云贤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朝着旁边的管家摆了摆手,说的:“你下去吧。”

    旁边的管家欠身退下的同时,七皇子急匆匆的跑过来抬手把管家推开,上前抓住云贤的手,哭道:“三哥!父皇要杀了我!”

    “别胡说!你是父皇的儿子,他怎么可能杀了你?”云贤抬手捂住了云赐的嘴巴,拉着他进了屋子里去并转手关上了房门。

    廊檐下原本侍立的几个清秀小厮们全都悄没声儿的退了出去。

    “三哥!我该怎么办?!”云赐拉着云贤的手,焦躁难安。

    “你冷静一下!你又没做什么,你怕什么?!”云贤呵斥道,“你看看你这样子,若是被旁人看见了,不知道又要去父皇面前叫什么舌根子!你若想好好地,就算是装也得装起来!”

    “三哥,你之前不是说太子已经答应帮我外祖父说情了吗?为什么父皇会忽然震怒?!是不是他……”

    云贤严厉的说道:“这事儿我会想办法查清楚的,你不要着急。在这个时候我们宜静不宜动!你越是坐不住,父皇便越觉得你有什么。父皇最痛恨的就是我们背着他结交大臣。现在廖国涛出事儿,满朝文武的眼睛便都会盯着你。你千万不能行错一步,明白吗?!”

    “可是,可是……”

    “没有可是!”云贤盯着云赐的眼睛,沉声道:“你不听我的,父皇的圣旨会很快到你的府上。”

    云赐已经完全没了主张,连连点头,应道:“我听你的,我听你的三哥!”

    “你是怎么来的?有谁跟着?路上可遇到了什么人?”云贤皱眉问。

    云赐吞吞吐吐的回道:“我……我一个人来的,没叫人跟,我……我骑马来的,没遇到什么人。”

    云贤看着云赐的脸,半晌后方无奈的叹道:“好吧,你坐一会儿。”说完,他转身去门外,叫了人来吩咐道:“弄一碗热汤来!再叫人准备一辆寻常的马车去后面的角门等候。”

    没多会儿的工夫,小厮端了一碗热热的鸡汤面来。

    云贤端起碗来递给云赐:“吃了吧。稳一稳心神,一会儿我叫人送你回去。”

    云赐看着云贤不懂,云贤又点了一下头。云赐才接过那碗香喷喷的鸡汤面来,云贤看着他胡乱的吃了下去。又叫了心腹到跟前细细的叮嘱了一翻,才把云赐送走。

    耳根终于清净了。

    云贤的心也渐渐地清明起来。

    这事儿的确是透着蹊跷——原本廖国涛的案子并不重,被揪出来的也不过是借着修改皇家园林的机会贪墨了一些木材和贵重石料,当然还有银两。

    工部的差事么,不就是那点事儿吗?谁身上都不干净。

    廖国涛因为七皇子的缘故,下面的人肯巴结,他也会做人,这些年的确是贪了不少。不过他贪来的那些十有*都进了首辅周大人家的库房——为了给自己的外孙铺路,廖大人也真是蛮拼的。

    所以,云贤之前求太子去皇上跟前求情的时候也的确想过太子反咬一口的事情,不过他不在乎,一个廖国涛而已,又不是自己门下的忠实走狗。这些年来安逸候心里真正属意的不是自己,这点云贤一直都知道。所以廖国涛倒霉,他也是乐见其成的。

    所以云贤原本的算盘打得是,不管太子是帮廖国涛或者是不帮,他都没什么损失。但他没料到,皇上会下如此狠绝!

    太子究竟做了什么?让皇上在这种时候痛下杀心!

    ……

    而此时,被云贤心心念念的太子却正悠闲的靠在自己书房的暖榻上,听千夜回说宁侯府和忠毅侯府的一些琐事:“宁侯夫人已经应了长公主,卫二姑娘跟韩家七爷的婚事商议在过了年初八那日放定,不过婚期尚未议定,宁侯夫人的意思是要多留女儿一两年。长公主也没什么异议,反正韩家的七爷年纪也不大……”

    太子爷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还有没有点别的?卫恬恬跟韩建示的婚事以后就不要再关注了,这事儿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千夜想了想,又回道:“长公主府那边的琐事转到了韩建开夫妇的手里,韩建元夫妇现在专心搭理着忠毅侯府……”

    太子爷再次不耐烦的挥手:“知道了,这个也不用说了。”

    “那……昨儿奴才给长公主府送年礼的时候,刚好遇到了小郡主,小郡主跟奴才说,小云豹的事情一直没跟爷您道谢呢。”

    “唔……”太子听了这话,忍不住抬手蹭过脸颊上许久之前被某丫头亲吻过的那个地方,淡淡的问,“她还说什么了?”

    “小郡主说,她也给太子爷准备了年礼,只不过现在还不能送。”

    “给我也准备了礼物?”太子很是意外的坐直了身子,好奇的问:“是什么?”

    “呃……这个,小郡主没告诉奴才呀!”千夜说着,偷偷地看了一眼太子爷脸上的失望,又补了一句,“奴才是问了的,但小郡主说,等太子爷去公主府吃年酒的时候就知道了。”

    太子点了点头,沉默了半晌忽然又问:“长公主府的年酒安排在年后初几?”

    “这个……奴才得翻一翻这册子,今年的年酒不比往年,安排的着实紧密。”千夜说着,从怀里抽出一个册子来认真的翻。

    去年的时候太子还只是四皇子,是裕王爷,风头远不如贤王,甚至还不如庆王云贽或者襄王云赐。

    然而今年,他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了。跟其他王爷不同,太子是储君,是天下未来之主,朝中的大臣们就算暗地里不服,也必须把明面的文章做足了。

    而太傅陆机又为了太子的人脉着想,便替太子做了一半儿的主,应下了大部分的请柬,还特地把年酒的次序安排装订成册子,分别给千夜千寻两个人备好,预备着太子问起来的时候好回话,太子忘了的时候好提醒,总之,这事儿很重要,特别重要!

    “回爷话,长公主府的年酒安排在年后初四。”

    “初四啊……”云硕又缓缓地靠回去,看着屋顶华丽的雕梁画栋,暗暗地叹了口气,忽然间觉得日子怎么过的这么慢呢?

    每年过年都是那样的繁琐,今年也不例外。

    帝都城的百姓们并没有因为朝廷查抄了几十个官员的家而改变对新年的热切,也没有因为皇上在大年三十杀了廖国涛而吓破了胆子。云都城的每个角落依然洋溢着欢声笑语,鞭炮声更是连绵不绝,此起彼伏。

    从轰鸣的鞭炮和漫天的烟花之中,云硕在自己的太子府默默地为父皇和母妃守岁,然后踩着新年的欢呼声进宫去给皇上拜年。之后又去看望他的母妃。

    大年初一,皇上会在宫里大宴群臣。

    皇贵妃在后宫里也把皇室宗族的女眷们都请至延禧殿,大家起庆贺新年。

    长公主自然也在被邀请的行列,偏生韩芊因为前一晚上闹着放烟火一夜没怎么睡,等大人们要进宫领宴了,她又呼呼地睡着了。

    奶娘叫了两声叫不醒便舍不得催了,因跟长公主商议着,小郡主还小,就不去宫里给皇上和娘娘们磕头了也使得。

    长公主看着床上睡得跟小猪一样的女儿,又想到她跟嘉莹公主的不对付,因叹道:“让她好生睡吧,皇贵妃那边我自有说法。”

    于是韩芊便在暖烘烘的被窝里搂着她的喵喵,一觉睡到了下午傍晚时,睁开眼睛看见守在自己旁边捡佛豆的奶娘,着实有些恍惚不知何年何月的感觉。

    奶娘听见绸缎摩擦的声音忙回头,便见韩芊已经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遂忙把手里的簸箩放到一旁拿了干净的帕子盖住,方上前来摸了摸韩芊汗津津的额头,轻声问:“小郡主,要不要净桶?”

    “唔……”韩芊摇了摇头,哑声道:“我口渴了。”

    “苹果儿,给郡主端茶来。”奶娘朝着外边吩咐了一声,自己则拿了韩芊的羽缎小袄给她穿上。

    外边的丫鬟们听见吩咐忙鱼贯而入,各自捧着漱口茶,温热的白开水以及洗脸用的锦帕香皂等物。

    韩芊漱口后喝了半杯白开水,丫鬟们又服侍她洗脸梳头。

    “娘亲呢?家里怎么这么安静,不是过年吗?”

    “侯爷,长公主还有几位爷都进宫去领宴了。”奶娘说着,扭头看了看窗户外边,又叹道,“都这早晚了,也该回来了。”

    “他们去宫里领宴,为什么不带我!”韩芊的嘴巴立刻撅了起来。

    奶娘好笑的叹道:“小祖宗嗳!奴才可叫了您好几遍呢,您睡得那么香,总也叫不醒呀!再说了,若宫里有什么好吃的,长公主会给你带回来的。”

    “可是,我很久没进宫去了呢。”韩芊挠着下巴默默地算日子,却发现日子实在是太久了,根本算不清。

    门外传来欢笑声,接着门帘一响,韩钧和韩锦两个人先后跑了进来,两个人手里各自拿着两串冰糖葫芦,献宝一样的上前来:“小姑姑,小姑姑,快,冰糖葫芦!”

    “哪里来的?!”韩芊惊喜的看着眼前红彤彤的糖葫芦,伸手接过韩锦手里的一串,问。

    “厨房的厨娘自己做的呀!侯府那边来了个厨娘,会做各种好吃的糖葫芦!不只山楂可以做,山药,橘子,苹果什么的都能做!”韩锦高兴地说道。

    “还有地瓜!”韩钧补充到。

    “还有芋头!”韩锦也不甘示弱的补充。

    其实糖葫芦这东西对于韩芊来说并不罕见,她想吃,分分钟都有。可是就在这一会儿,就在此时此刻,眼前的这两串对她来说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奶娘一边劝着,一边吩咐人端上了一碗粥一叠水饺和两个小菜:“小祖宗你只吃两颗也就罢了,一天没吃东西了,肚子里空空的,吃这般酸酸甜甜的东西要反酸水的。”

    “我就吃两颗!”韩芊不舍得说道。

    奶娘又问韩钧和韩锦兄妹俩:“两位小主子也饿了吧?不如一起吃点煎饺吧?”

    “煎饺是什么馅儿的?”韩锦问。

    “白菜虾仁的。”奶娘回道。

    “我不爱吃虾仁。”韩锦不高兴的摇头。

    “我也不喜欢白菜。”韩锦摇头。

    “胡萝卜木耳的?”奶娘想了想又问。

    “不要……”韩锦继续摇头。

    “不是吧?”韩芊看着她家大侄女,皱眉问,“你怎么什么都不吃啊?你不饿?”

    韩锦想了想,忽然站起来往外跑,一边跑一边说道:“我还是回去吃吧。”

    “怎么了?”韩芊纳闷的看着奶娘。

    奶娘似是明白了什么,只是笑了笑说道:“或许是家里还有什么好吃的等着锦姐儿呢。郡主先喝点粥再吃。钧哥儿也喝点粥。”

    韩钧这两天因为过年的缘故没在长公主府而是回去跟他自己爹娘一起,别人不知道,他是知道妹妹为什么不吃这边的东西忽然跑了的,但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说,接过奶娘给的粥来默默地吃。

    没会儿工夫长公主等人都回来了,因为韩芊吃过东西,也没跟大人们一起吃晚饭,只在自己屋里跟小云豹玩了一会儿又被奶娘按进被窝里去说《二十四孝》的故事。

    韩钧则被他的父母带回侯府那边去休息。

    饭后,韩建元不喜欢坐马车便头前走路,后面的马车里只有周氏跟韩钧母子两个人,周氏搂着自己的儿子小声问:“你今儿怎么又跑到这边来了?怎么没跟妹妹在家里玩?”

    “娘亲,你以后不要跟妹妹说那些话了。”韩钧靠在周氏的肩上低声说道。

    周氏有点奇怪,因纳闷的问:“娘说什么了?”

    “长公主是我们的祖母,我们在这边也一样是主子,又不是仇人。哪儿会有那么多人害我们?”韩钧小声说道。

    “你……”周氏一愣,万万没想到儿子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韩钧看他母亲的脸色变了,忙低声解释道:“娘,你跟妹妹说的那些话之前也跟我说过,可是我想过了,那根本是没道理的。”

    “你在长公主的屋里胡说什么了?”周氏立刻变了脸色,心想儿子果然不能给别人养,养来养去竟养吃白眼狼来了!

    “儿子什么也没说。”韩钧委屈的说道,“是锦儿,小姑姑的奶娘让我们一起跟小姑姑吃东西,锦儿找借口什么都不吃,还忽然就跑了。儿子觉得这很不妥当。”

    周氏如遭雷击,再次审视着自己的儿子,半晌之后放把他紧紧地搂进怀里,低声叹道:“乖儿子,娘的好宝贝,娘也不想这样……可是娘是吃过亏的!娘害怕呀……”

    “娘有什么好怕的?”韩钧不理解的问。

    “你还小,娘不能跟你说。总之,在咱们这样的大家族里,最最重要的是保护自己,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要轻易地相信别人,尤其是那些口蜜腹剑之人,尤其是那些小人。”

    “长公主……”

    “不是长公主,长公主自然是极疼钧儿的,总之钧儿如今长大了一岁,将来不管做什么都要多留一个心眼儿,锦儿还小不懂事,回去娘会教导她。可是你一定要答应娘,以后不在娘的身边,一定要谨慎小心,要学会看清楚自己身边那些人的真正嘴脸,懂吗?”

    韩钧自然是不懂的,这些话跟祖父和父亲教导的那些道理截然不同。不过他还是顺从的点了点头,应道:“母亲的教导,儿子记住了。”

    周氏回去后便去女儿房里看韩锦,韩建元自有丫鬟服侍着睡下也没理会。

    第二日一早,周氏便带着儿子女儿由韩建元陪同回娘家去拜年。封氏和韩建开这对新婚夫妇自然也要回封家。同样镇国公府那边韩芮回来拜年,国公爷知道忠毅侯府和勇毅候府都没有出嫁的女儿,便叫人把两个兄弟以及没娶亲的侄子都请到国公府团聚。

    长公主因不喜欢丰夫人的为人,便借口庄懿妃昨日说有事请她回宫回绝了,韩芊因为大年初一没有进宫拜年,初二这日便跟长公主进宫去。原本她是不想去的,长公主却说,虽然是个小孩子,但也是有封号的郡主,不好太过失礼,总要去给皇上磕个头才行,不然回头叫人家指摘,说她长公主教女无方不懂礼数。

    韩芊跟长公主同乘一辆马车进宫,按照后宫妃嫔的份位,她们娘儿两个自然要先去皇贵妃那里。尤其是韩芊昨日没进宫,今天来了自然要过去拜个年。

    只是长公主跟皇贵妃素来不合,自然不想去皇贵妃的凤华宫,恰好老天帮忙,在宫门口遇到了嘉兰公主,嘉兰公主上前来给长公主行礼后,便笑道:“我母亲叫人来接我,说今儿父皇在庄懿娘娘的宫里设家宴,所幸我也没处儿去,便再回来蹭饭吃呢,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了姑母。”

    长公主笑道:“这感情好,我们刚好一路,我也是去懿和宫。”

    嘉兰公主又看着被长公主牵着手的韩芊,弯腰笑道:“芊儿妹妹,你昨儿怎么没来呀?”

    “昨儿我睡着了,母亲叫了没叫醒,所以……嘿嘿。”韩芊一边说着一边咧嘴笑。

    长公主又无奈的叱道:“我就说你贪玩儿误事儿!就知道放炮仗,闹腾了一夜,白天又睡得那么沉……等会儿见了你皇舅可要认真的请罪。”

    “知道啦!”韩芊乖巧的点头。

    “姑母何必说她,昨儿没进宫的又不是她一个。好几位侯府的郡主都没来呢,何况咱们芊儿还这么小。”嘉兰公主笑着劝道。

    “话虽这样说,可到底是不对的。”长公主也笑。

    姑侄二人一路走一路说笑,很快便到了懿和宫。

    早有宫女报进去,庄懿妃身边的嬷嬷带着几个宫女迎了出来,行礼后,直接请长公主和嘉兰公主进殿去。皇上穿着一身绛紫色的龙袍半靠在暖榻上,庄懿妃正为他喝着不知道是什么的补汤。

    “参加皇兄(父皇,皇舅)!”长公主和嘉兰公主以及韩芊,一前两后齐刷刷的跪下去给皇上磕头。

    “起来吧。”皇上抬了抬手。

    “谢皇兄。”长公主先起身,朝着庄懿妃微微欠了欠身,“娘娘。”

    后面的嘉兰公主和韩芊再次给庄懿妃娘娘磕头。

    嘉兰公主恭敬的说道:“嘉兰给娘娘请安。”

    韩芊则连着磕了两个头,等嘉兰说完之后放开口:“芊儿给皇舅拜年,给庄懿娘娘拜年,祝福皇舅新年吉祥万寿无疆。祝福娘娘万事如意,芳华永驻。”

    庄懿妃不等皇上说话便忍不住笑道:“瞧着小嘴儿甜的。”

    景隆皇帝用手肘撑着暖榻慢慢的坐直了身子,看着跪在地上的小丫头,微笑道:“你们都起来吧。芊儿,到舅舅这里来。”

    “谢父皇。”嘉兰公主谢恩起身,站到长公主身边去。

    “是。”韩芊答应了一声站起来,走到了暖榻跟前,主动抓住皇上的手,主动请罪:“皇舅,芊儿昨天睡的太沉啦,没来得及进宫给皇舅拜年,请皇舅莫要怪罪。”

    “大过年的,说什么罪不罪的话。”皇上和蔼可亲的笑着,好像大年三十儿要人家命的那个人完全不是他。

    “皇舅不生气就好。昨晚母亲回去后着实教训了芊儿一顿呢。”韩芊说着,还拿眼睛悄悄地瞄了一眼旁边的长公主。当然,长公主不可能‘着实教训’她,这不过是长公主来的路上一再说昨天她没能进宫是多么多么的不对,是何等何等的罪过,所以这丫头此时站在皇上面前那委委屈屈的小样子,真是楚楚可怜。

    “你若是今儿再不来,皇舅就生气了。”皇上说着,转身看看左右,见没什么可拿的,便从手腕上摘下一串碧玺手串放到韩芊的手里,“这个给你,算是压岁钱了。”

    “呃!”韩芊的手太小,而那串碧玺手珠又是极大颗,韩芊托着那串手珠只觉得好沉好重,心里忽然想着这么沉的玩意儿皇舅戴在手上该多累啊?

    长公主知道这串手珠乃是先皇所赐之物,皇上登基至今从未离身,今日却轻易地摘下来给韩芊,着实叫人费解,于是忙劝道:“皇兄,这手珠可非比寻常,她一个小孩子如何受得起。”

    “不过是一串手珠,有什么受不起的。”皇上无所谓的笑了笑,又转头看了一眼嘉兰公主,忽然问:“你怎么一个人来?你那小女儿呢?也不带来给我这外祖父瞧瞧?”

    嘉兰公主受宠若惊,女儿出生到现在两年了,这还是皇上头一次问呢,于是忙褔身回道:“回父皇话,那孩子很是胆儿小,这几天家里放炮仗,吓得她居然不敢出门,出来就哭,叫人听着心烦。”

    “女儿家,就是矜贵些,好生教养吧。”皇上微笑道。

    嘉兰忙欠身应道:“是,父皇教诲,女儿记住了。”

    正说话间,外边的宫女进来回道:“回陛下,娘娘,皇贵妃娘娘和三公主来了。还有惠嫔娘娘,淑嫔娘娘以及各宫主子也都来了。”

    庄懿妃忙笑道:“快请。”

    一时间,皇贵妃扶着女儿嘉莹公主的手,带着七八个妃嫔进门来,给皇上请安,之后大家又按照份位辈分互相见礼。一时间屋子里都是请安问好以及新年吉祥的话儿。

    皇上靠在榻上懒懒的看着,什么都不说。

    等众人互相之间问候完了各自落座,庄懿妃才转身回皇上:“宴席已经准备好了,陛下是否移驾?”

    皇上缓缓地点了点头,伸出手去扶住了庄懿妃的手臂,一边起身一边应道:“走吧。看看你今儿都预备了什么好吃的好喝的。”

    “陛下慢点。”庄懿妃自己身体虚弱的几乎站不稳,却还是勉强支撑着扶着皇上坐起来。

    旁边皇贵妃也上前去从另一侧搀扶着皇上,又笑叹道:“庄妃妹妹身子也弱呢。”

    庄懿妃忙笑道:“无妨。”

    皇上看了一眼庄懿妃上了胭脂依然难以掩饰的憔悴,无奈的叹道:“你倒是跟朕同病相怜。”

    庄懿妃温婉一笑,上前替皇上整理了一下衣襟和衣袖,轻声说道:“陛下这话说的倒是叫臣妾心里暖的很,说起来,这是臣妾的福气呢。”

    韩芊从旁看着,心想皇贵妃一身的霸气却终究也抵不过庄懿妃的温婉恭顺,看来皇舅是更喜欢庄懿妃娘娘,这人真是好奇怪啊,明明只喜欢一个,为什么还要弄这么多人在跟前?

    皇上扶着两个妃子起身,惠嫔忙接过宫女手里的紫貂大氅给他披上,然后这一群女人众星捧月般的簇着这天下之主出了这暖融融的起居室转过两道屏风,出门,又穿过长长的回廊至懿和宫后院。

    一阵浓郁香甜的花香扑面而来,皇上的脚步忍不住一顿,看着着满院子的梅花,轻笑道:“今年的梅花开得晚些,不过刚刚好应了今日的景儿。”

    皇贵妃笑道:“陛下不知,这可是庄懿妹妹的一翻苦心呢。这些梅花儿一直放在屋内不见阳光,温度也一直控着,所以迟迟不开,只等今日。”

    皇上回头看着身边瘦弱的庄懿妃一眼,紫色凤纹羽缎斗篷加上雪白的狐皮风毛赢着她那张如白梅般干净的脸,心中怜惜一时暴涨,便伸出手去握住庄懿妃的手,低声叹道:“爱妃有心了。”

    “陛下喜欢,臣妾做什么都是值得的。”庄懿妃的脸上并没有得意之色,后宫十几二十年的沉浮早就练就了她淡定的性子,她早就不是那些动不动就心旌激荡心花怒放的小姑娘,面对皇上的关切,她得体的福了福身,指着梅花丛中用玻璃搭建起来的花房,说道:“陛下,宴席设在花房里,这里寒风凛冽,臣妾有些受不住,咱们先进去好不好?”

    “好。”皇上自然知道庄懿妃说她的身体受不住,其实更是担心自己这身体受不住,心中体谅她的温婉体贴,便握着她的手下了台阶往花房里走去。

    玻璃花房的下面烧着地龙,花房里温暖如春,数十盆兰花摆放在精致的檀木花架上安静地开放,与外边的繁丽斗艳的梅花相比又是另外一种境界。

    “爱妃居然养了这么多兰花?”皇上惊讶的环顾四周,脸上的欣喜怎么也掩饰不住。

    其实就算是九五之尊,高高在上拥有天下,他也不是神仙,不可能无欲无求。只要他活在凡间,只要还食人间烟火,他便有一颗凡心,一样希望被关怀被宠爱。

    人人都知道皇上爱梅,那是因为大云朝皇族几乎人人爱梅,往上数,从开国皇帝圣祖爷到先帝爷以及先凝华大长公主等人,全都喜欢梅花,所以后宫乃是皇室的王府公主府里,大大小小都有一片梅园,大云朝的贵族们更以收集奇异的梅树品种为荣。也因为这个,梅花被大云百姓定位国花,民间百姓也是人人喜爱,家家栽种,都以梅为尊。

    然而,却鲜少有人知道,其实当今陛下景隆皇帝更喜欢兰。

    说起来,景隆皇帝这个人表面温文儒雅,实际上心机深沉的很,自己的喜好从不外露,他喜欢兰花的事情,后宫妃嫔没有人知道,却是长公主从小细心,发现了他的喜好却不动声色,只在前阵子悄悄地告诉了庄懿妃,庄懿妃为了给儿子铺路便不动声色的叫人弄了这个花房,为的自然是讨皇上的欢心。

    讨好这种事情,重在不动声色,仿佛漫不经心。正是要把‘有心’二字做到‘无心’的境界才是最好。庄懿妃和长公主自然深谙其道。就像是现在,庄懿妃看着皇上痴痴地看着那盆‘绿英’时,便笑着走过去,惊讶的问:“陛下也喜欢这盆兰花?臣妾也很是喜欢,每天都要来看一眼呢。”

    “据说这个品种的兰花很少见,你是怎么弄到的?”皇上细细的看着兰花,手指轻轻地拂过碧绿细长的叶子。

    “是太子年前送来的,说是去南边的时候看见一个花农推着车子卖花儿,不知道得罪了谁,被人砸了摊子。他只花了二十两银子就买了这盆花。不过当时这兰花被摔坏了花根儿已经要死不活的了,他连同那花匠一起请回家,精心养了一阵子才养过来。如今能开花,也着实可喜呢。年前那阵子臣妾不是病了嘛,太子便把这本兰花送来,说给我解闷儿的,还说,花根儿被摔坏了尚且能养好开花,说人偶尔有点小病小灾的也无妨,只要用心调养,总会好起来的。”

    “太子是个孝顺的孩子。这话说的也对。”皇上满意的点头。

    皇上夸太子,皇贵妃心里便不是滋味,但这种时候她也不敢触皇上的霉头,所以只好岔开话题,问庄懿妃:“妹妹呀,不知道今天的宴席是怎么安排的?今儿可没有外命妇也没有那些朝臣们,今儿可是咱们一家子的家宴,就不必那么拘谨了吧?”

    “姐姐说的是。”庄懿妃笑着转身,朝着近身服侍的嬷嬷点了点头,“吩咐下去,开宴吧。”

    庄懿妃扶着皇上在主位上坐下来,皇贵妃便在左侧入座挨在皇上旁边。她是皇贵妃,按照份位是应该这样,不过她坐的这么理所当然,多多少少都有点向庄懿妃示威的意思。然而庄懿妃却并不在意,依旧站在那里张罗着上菜。

    这一屋子人除了妃嫔之外便只有长公主和三位公主和韩芊这唯一的一位郡主。按照规矩排座,韩芊自然是坐在最末位,不过她年纪小,庄懿妃没有给她单独安排案几,只叫她坐在长公主身旁。

    如此一来坐在最末位的嘉莹公主心里很不高兴,因为长公主是皇上的妹妹,自然要上座,韩芊坐在长公主身边,一下子把几个公主都比了下去。

    “父皇。”嘉莹公主扁了扁嘴巴,撒娇的喊了一声。

    皇上抬头看见小女儿,也温和的笑了:“怎么?”

    “我要挨着您坐。”嘉莹公主娇痴的笑着。

    “来。”皇上温和一笑朝着她招了招手。

    嘉莹公主立刻神采飞扬的起身上前,跪坐在皇上跟前的脚踏上。皇上摸了摸小女儿的脑袋,和气的问:“你昨天不是说今儿要出宫去玩吗?怎么没去?”

    “母妃不让去。”嘉莹公主委屈的看了一眼皇贵妃。

    皇贵妃嗔怪的瞪了女儿一眼:“姑娘家一天打似一天,做什么总往外边跑?也该学学规矩了,不然将来可嫁不出去。”

    “哈哈……真是笑话。”皇上笑着摇头,“皇帝的女儿怎么会嫁不出去?”

    “是臣妾说错话了。”皇贵妃忙笑道。

    “你没错。”皇上收了笑,又轻轻摇头道:“皇家女儿自然是尊贵无比,可也不能忘了做女子的本分。将来出嫁了,若不懂得相夫教子,只是一味的骄奢任性,自己难以幸福不说,也会丢了皇室的脸。”

    皇上说这话,在场的除了长公主之外,嘉兰公主,嘉柔公主以及惠嫔等人都站了起来。

    “坐吧,我也没有教训你们的意思。”皇上摆了摆手。

    众人称是后各自落座。

    精致的宫廷菜肴一道接着一道的端上来。因为这场家宴是早就精心准备的,所以每个人的席面上都是自己喜欢的饭菜。倒是长公主这边,因为韩芊什么都喜欢吃,而长公主也没什么特别的偏好,所以庄懿妃准备的是几十年来宫廷御厨都会做的,也是最寻常见的点心和菜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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