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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4章 “精彩”节目（九）
佩月月的预感没有错。
可她情愿自己是错的。
她猜到了辰星的这个环节会有改动，但是她没想到这不是改动，而是一刀切地删除。
节目就没有展现出辰星前面身轻如燕行云流水般进行这个体能项目环节的过程，在旁白介绍他比较顺利地经过了水池里的几个圆桩后，插入了赵旦父母紧张尖叫的神色，继而直接切换到辰星听到这声音后身形一顿，扑通落水的画面。
此前选手们在进行这关时的节目播出也通常有删减，不然每个人一点都不删肯定会超过节目时间，可是到了辰星身上这也太不公平了，明明赵旦过这个环节都给足了时间，轮到辰星过关连半分钟的表现机会都没给，给人看得好像他是走了没几个圆桩就落水似的。实际上他到落水之前都算得上是动作流畅身姿优美的。
佩月月看着电视屏幕里，辰星落入水中后激起的水花，一时无语到极点。
这个时候，观众席里本该几乎一致地发出的惋惜不已的叹息声也在电视播出时全都神奇地消失了。
“这个真的太可惜了……好不容易都最后了，怎么就掉下去了呢？”男主持人曹怀荣主动来到水池边，伸出手把下面的辰星拉上来，他的话自然也顺势被删减修改过了。说这话的时候，电视台也没给主持人近景，不想清楚播出他多么遗憾的表情，暗示给观众一种辰星过这关时表现非常精彩的意思。
“是挺可惜，我都觉得挺遗憾的，只差那么一点点……就算没有到岸上，只要再过一个圆桩。也能跟赵旦打平了。”女主持也插着话，依然只能听得见被删减过的话，看不到她同样可惜的神情。
这时的镜头倒很大方地都放在水中的辰星身上。
辰星此刻的动作全被镜头记录下来，他在水池中先是轻轻甩了下头发，捋去发上很多滴答滴答的水珠后，才一边说着谢谢一边在其他工作人员和曹怀荣的拉扯下上了岸。
此时镜头一直没离开过辰星。但是好像放慢了一点点帧速，而且那种前面播放辰星个人介绍短片时的抒情伤感的背景音乐也幽幽响起来，同时画面色调又调暗了一些，这样做的效果就是，电视里的人什么也不做。就天然有了一种感伤肃穆的气氛。
当然，这是电视台在配合普通电视观众的心理所做的调整，辰星作为一个在该体能项目环节失败的过气艺人。只应该有伤心悲情的理由，而绝对不该有开怀解脱般的情绪。因此，电视台要迅速渲染这种气氛，令观众更加陷入被节目组误导的想象中去。
辰星上岸后也依然注意着和其他人保持一些距离，低头拍了拍身上的水。这个动作的本意是他不想让自己身上的水溅到其他人的干衣服上而已。可是电视台在这里却放慢了他的这个动作，让他长时间低着头，停顿了很久。
然后辰星接过了曹怀荣的话筒，手抹着脸上不断流下的水珠，连这个动作也被放慢了好多，并且刻意地给他擦拭眼睛的动作特写。正好又是一滴水珠滑下脸庞。
有了这种种有意的“氛围”铺垫，于是辰星抬头露出的那种原本是表达玩得蛮开心的意思的笑容，无端端就变成了一种蕴含着复杂情绪的笑容。“对不起，让大家失望了，没掌握好节奏。”
镜头从远至近地拉近，辰星的身影看上去有些单薄。
随着近景的镜头，现场里大屏幕上此时给辰星的前所未有的大特写在电视机里也播放了出来。
湿漉漉的头发。每一根发梢都被晶莹的水滴恋恋不舍地拥抱着，透明的水珠在肌肤细腻光洁的脸上滑落。被舞台上的灯光折射出一种璀璨斑斓的光彩，但更动人的是辰星黑色琉璃般的眼睛里那依旧清澈平静的目光。
他在对着赵旦露出笑容，尽管这笑容在这种后期制作的氛围中看上去像沾染了几分苦涩，仍然能看出他对赵旦的友好。
辰星慢慢走到赵旦面前，微微俯身，向他伸出手，真诚道，“是我输了，我无话可说。”
赵旦的表情有些茫然，他又看了一眼自己的父母，颤颤地握住了辰星的手。
然后赵旦的父母冲过来，搂住他，喜极而泣。一家三口庆祝着胜利，自我陶醉。
“辰星，你知道输了要面临什么后果吗？”主持人没有祝福赵旦，转而有些叹息般地询问辰星。
辰星淡然颔首，“知道，因为我是亲友评委，是来支持李纯年的，所以我不可能成为选手跟李纯年同场竞技，无论赵旦是否赦免我，在我不能成为选手的情况下，赵旦也只能继续当选手，不能成为评委，那么其实就只有一个结果了。赵旦留在舞台上，我这个亲友评委必须离开，也不能再做评委了。我是没什么，不过这样就要对不起李纯年了，希望大家能够多多支持他，因为我这个亲友评委很不尽职。”说着还向李纯年的方向微微颔首致歉。
接下来本该是赵旦自己突然推开父母的怀抱，气喘吁吁跑到了辰星面前嚷着是他自己输了，“是我！是我！输的人是我！是我输了！”
可是节目完全没有播出这一段，也没有按常规来宣布赵旦是否挑战成功。最后赵旦的突然认输和辰星又回到了亲友评委的位置上的画面全都没有。
节目尾声主持人只是程式化地做了一段结语后，宣布本期节目到此结束。
紧接着，电视台上随着节目结束的画面，又播出了一段旁白解释的声音，很显然又是后期制作加上去的，“由于本期节目赵旦挑战了两次，关于他的第二次挑战是否算是成功，经节目组紧急商议，认为确实有碍公平。但也没有违反规定，因此节目策划组认为该结果需要开会讨论慎重决定，因此本期赵旦的挑战结果，将于第五期节目公布，欢迎广大观众继续关注本节目……”
什么？佩月月现在不止是想砸电视机，更想冲到电视台去砸节目组。她猜到了这过程，却没猜到这结局。
不，是连结局都没有就这么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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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星站在电视机前一直没动，直到节目结束，他上前几步想关电视。头上的毛巾掉下来，他才发现头发还没擦，就快半干了。
电视机里的广告在节目之后立马喋喋不休地席卷而来。
辰星却没觉得它们有多嘈杂。因为他自己内心的烦躁已经掩盖过了这些外在的影响。
辰星回头看看床柜上的手机，依然毫无动静。他忽然感觉很憋气，在这里待不下去。本来是想看完节目就早点上床休息的，现在是完全没有睡觉的心情了，硬是逼着自己躺床上恐怕也不容易睡着。
想了想。辰星干脆地重新穿上外套，梳了下头发，也没有将头发继续吹干，就这么顶着半湿的头发出门了。
出门之前，他习惯性地戴上了腕表，看着今晚一直悄无声息的手机。手动了动，刚拿起来，想到顾恋的毫无动静。又有些赌气地放了回去。
他时不时地也会有点小脾气，小任性，只是不是很熟悉的人，不会知道这一点。
辰星想出去随便逛逛。所住的酒店位于闹市区，这个时间点附近哪里都很热闹吧。他拉上自己外套的帽子。遮住自己的脑袋，就这么晃晃悠悠地走出了酒店。
在房间里。被辰星留下的手机在他关门之后没多久，就响了起来，因为没人接，所以固执地响了许久，直至电话自动切断。然后重新响起。
如此重复了三遍。
空无一人的房间里，这个铃声听起来也是那么孤单，并且顽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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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台这么做不是很容易理解吗？这样又可以弄出一个噱头，悬念十足，能够吸引到观众继续追看后面的节目，而且第五、六期节目怎么做还要根据第三、四期的收视来调整，等明天收视数字出来，辰星后面要不要参加沪上卫视的节目才能定下来……”
佩月月握着手机，听着顾恋在那边有些心不在焉地向她解释电视台最后如此结局的用意。她在电视结束后气愤地跳脚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打电话给顾恋，但是对方忙音了好久不知在干什么，就是打不通。刚刚好不容易接通了对方的电话，佩月月得以向顾恋述说了自己对沪上电视台这个节目的充满愤怒的观后感。当然，顾恋的反应还是要比她冷静理智得多。
“我总觉得看着太坑爹了……”佩月月不满地撅嘴。
“你要是没去过现场，不知道赵旦最后自动认输的事，看这个节目到这里，你会想看第五期确定结果吗？”顾恋反问道。
佩月月认真想了下，才不情愿地点头，“那当然想知道了，胃口被吊着太难受了……”
“所以咯，观众就是这样的，不吊点胃口怎么让他继续追节目呢，各种元素能拿来吊胃口的都要尽量利用起来。蓝柔珍这是拼了命要挣收视率。”顾恋简单地说了说，好像不是想说太多话的语气。
“嗯。”佩月月听出来顾恋有点不高兴，怀疑是自己之前给她打的电话影响了她的情绪，也就不想说太多打扰她了。
“……月月，现在……”顾恋静了片刻，总算犹犹豫豫地问出口，“辰星在不在他的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