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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下,鲜血依然淋漓。
起义军的尸体在前方堆积如山,满地狼藉,惨不忍睹,但是因为灵军的队伍并没有再次的上前,所以起义军真正的死亡人数并不是那么多,三队人马分开逃窜,终于在黎明之前逃了出来。
然而,每个人都是惊魂甫定的。
各队的人马开始清点人数,然后以较高职位的人开始进行整合,等待时机。所幸往后退的地方也是他们起义军的地盘,所以倒不曾有什么后顾之忧。而后大家稍微停下来,便让胆子大的侦察兵去前方查探,最后确定再也没有任何的危机,方才放松下来,然后开始着手去联系各方的兵马。
士兵们全部缩在一起,仓皇逃窜之后,身上的铠甲靴子也不知道跑脱了多少。
而站在那里的李副将,不停的看着前方。
眼前阳光璀璨,草原芳草萋萋,光明而温和,但是谁能想到昨天晚上那种毁灭和覆灭的蝼蚁之感呢?
而就在此时,前方的山坡上,却突然出现一道白色的身影。
所有人一看见那白色,顿时“刷”的一下站了起来,全神戒备。
但是幸而现在是白天,有阳光的日子比黑暗更能让人充满力量。
然而那人骑马行在那里,恍惚间竟然是一种让人无法仰望的风华,他心中惊异,却见骑在马上的人突然间一翻,然后沿着那起伏的山坡就这样滚了下去。
因为隔得太远,看也看不清楚是谁,他略微定了定神,他胆子比较大,所以暗想这人就算是那些人的队伍中的,但是只有一个,他们在这里千军万马,难道还连这个都敌不过?
这样想着,他便召集起上百来号人,然后骑马小心翼翼的奔了过去。
渐渐靠近,才发现那人穿的并非铠甲,而只是一袭白色的衣服而已,他立马加快脚步追了过去。
待下了马,才发现此人躺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把剑,馒头乌发虽然盖了大半张的脸,但是露出来的一点仍然光彩非凡,却是他们的昊王热情招待的那男女中的男子。只是,昨晚明明见他还是黑衣,如何现在便成了白衣?还有,他如何会在这里?跟着他的那个女子呢?
他脑海里一个又一个的疑问冒出来,但是却无人可以解答,于是便将招呼人上前,将他放到马上。
放到马上的时候他打量他,却见浑身上下并无任何的伤痕,只有掌心有血迹渗透,他将他的手放到那马背上的时候,看见上面仿佛是两个字,但是因为并不明白大燕的文字,于是也只能作罢。
他牵着马,将他带回了暂居的营地。
——
聂无双已经将自己的力量发挥到极致,然而,他的每一次出手,都被那人轻而易举的拦下。外人开来两人刀光剑影相交错,但是实际上却并非如此,因为那人没有攻击,只是守卫。
除了云晔,他没有在任何人手下有这种完全被压制的感觉。
而在对打了上百招以后,聂无双知道自己这样下去根本不是办法,而眼前的这个人也并没有想要杀他的样子,于是趁着一击之后,微微收剑,看着他,揣测着不说话。
而那个人见到聂无双并没有再出手,于是也将自己的长刀一收,喊他:“无双。”
聂无双脸色微微一变,这个声音里所有的东西,都是他所熟悉的,他爷爷的口吻。
他看着聂无双脸上掩饰不住惊愕的眼神,道:“你一定想知道我是谁,而我,为何和聂云有相同的一张脸。”
聂无双沉沉的看着他,询问:“你是聂家人?”
那个人点了点头:“是。”
他说完又顿了顿,道:“我姓聂,讳人风。”
聂人风。
聂无双只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顿时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然后整个人都僵硬了。
聂人风,聂家的祖宗。
在聂家的族谱上,最为顶端的名字。
他不相信鬼神,除了云晔,其实便是云晔,他心中也存在怀疑,是否一个人能真正的活那么久,但是现在,这个人站在他面前,对他说他就是聂家的开创者。
一时间,他只觉得喉咙发紧。
“怎么,可能?”聂无双有些艰难的吐出。
这一切都在挑战他所有的想象。
聂人风道:“无双,任何的生命存在和消亡,都必须有相对的东西。你知道,我是怎么活过来的吗?”
聂无双慎重的看着他。
他笑了笑:“因为云晔。”
聂无双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是一开口,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当初,当他知道那朵血莲花的时候,开始寻求“重云”帮忙,但是哪里想到,他竟然将事情推向了无法挽回的地步。而他竟然告诉他,他是云晔。
云晔是什么,云晔在所有人心里,是守护这个世间的“神”,他所做的一切,都应该以天下为己任的,但是他为什么会那样做?
聂人风看着他,叹息着道:“无双,你知道吗?你之所以成为聂无双,都是冥冥之中有一只手在设计的。我和云晔不同,云晔之所以存在,是因为他有绝对的力量。但是,他打破了自己的绝对力量,让一些事情原本的轨迹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所以,我才出现。我是借聂云的身体恢复过来的。”
聂无双静静的听完,过了半晌,方才问道:“他,打破了什么平衡?”
聂人风看着他,道:“如果没有他的出手,那么,不会有你聂无双,不会有谢长妤,不会有今日的北夷灵军,或许,还不会有我。而你的前生,是世子容渊,而谢长妤的前生,是大燕的昭华女帝。”
聂无双整个人都愣在那里:“你说什么?”
昭华女帝和容渊的事情,他自然也听说过,可是,有些东西在挑战着你的接受能力,可是,当它真正的展示在你的眼前的时候,那份相信却是莫名。
而聂人风却只是看着他,对着他道:“无双,现在,我们,需要你的帮忙。”
他对着他,伸出了手,嘴唇张开,似笑非笑,半边阴影。
——
长妤静静的看着上面的所有人。
这个瞬间,她的血液是冰凉的,就像突然被人扼住了喉咙,然后,喘不过气来。
刚才,在沼泽中的时候,她都没有这样的感觉,而现在,看着他们,却像是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改变,有什么东西,正在朝着无法预料的一面发展。
这些人,明明是八大家族的人,以前的时候,便是他们在一起,却也可以让她感到一种分离,但是现在,这些人站在那里,却像是突然间被一滴水给融入。
在电光雷石之间,长妤想到了刚才的那个聂家老爷子。
在这短短的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长妤目光环视,却见黑压压的军队已经成包围之势,她看着吴莲和萧昊,然后抬起头,看向他们:“条件?”
站在高处的段飞笑了笑,然后从上面抛下来一个瓶子:“吃下去。”
那个瓶子在半空中成为一个抛物线,然后咕噜噜的转到长妤的面前,长妤不动。
段飞道:“谢小姐不必担心,只是蒙汗药罢了,和他们一样。只是以谢小姐的聪明,我们还是以为不要让你开口说话来得好些。”
长妤一垂眸,然后将那瓶子捡了起来,接着拨开,果然闻到了蒙汗药的气味。
她从瓶子里面倒出两粒,然后塞入了自己的口中,片刻之后,她便觉得脑袋眩晕,接着,眼前一暗。
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却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抬手,却发现身体里空空荡荡的,只能勉强行走,身体的真气全部被压制住。
但是幸运的是,她一转头,就看见了躺在旁边的吴莲,她身上已经换了干净的衣服,眼睛仍然沉沉的闭着,但是脸上那种苍白之色也渐渐淡去了。
她伸手探到她的手腕上,感觉到规律而有劲,方才真正放下心来。
长妤静静的看着躺在这里的女子,心里涌起无边的伤怀,但是,在这伤怀之外,却又有另外一种感觉浮上心头。
无论如何,她还在这里。
原来再经过重重的困难之后,才会发现,什么要求都是惘然,只要身边的人还在,那便别无所求了。
长妤身子受限制,而且吴莲也在昏迷中,所以便没有更多的想法,因为现在最重要的,是要等自己的身体有力气,然后吴莲醒来,才去想出去的办法,而且,更重要的是,她知道,云晔还在那里。
不知道为何,无论身处如何危险的环境,只要想着他还在,便觉得仿佛没什么大不了的。
长妤这样想着,便安稳的住了下来。
每日,都有人送来食物还有一些药物等东西,而长妤也每日等着吴莲醒来,然而,吴莲却始终没醒。
长妤也开始担心起来。
吴莲身上的滚烫已经消去了,那些莲花纹理也消失的一干二净,但是,就是不醒,而长妤每日只灌她些汤药,勉强支撑着她下去。
而在三天之后,这间屋子的大门终于被推开,长妤一看,却是聂无双,不由一呆,接着便问道:“你如何在这里?”
聂无双摇着头笑了笑,说不清楚是什么神色,他看着长妤,问道:“你还好吗?”
长妤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着吴莲:“只是阿莲……”
聂无双走上前去,眼神里闪过一丝怜悯,道:“她只是陷入了自我的催眠之中,大概是遇见了什么事情不愿意醒来。”
长妤一听,顿时心上被扎了一下。
恐怕,阿莲是陷入了失去孩子的苦痛之中,不愿意醒来了。
聂无双看着她,道:“你且在这里呆着,暂时没有危险。”
长妤若有所思的看了聂无双一眼,心中顿时起了警觉之意,自己被段飞等人带走,而现在聂无双又是这态度,看来他和八大家族那些人已经彻底成为一条战线了。
心中虽然如此想,但是对于聂无双,她还是信得过的,他说不会有危险,那么,她们现在,是安全的。
长妤不动声色的道:“那么,萧昊她们呢?”
聂无双道:“你放心,那个小孩子,我会护他周全的。”
长妤方才点了点头。
两人一时之间,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聂无双看着她的脸,三年未见,直到此刻,方才能认认真真看她一眼,虽然连日奔波,但是她脸上却丝毫不见憔悴之色,容色反而更加的艳丽,而其中,又有些他几乎从未见过的温婉柔和。
突然之间,他心中竟然不知道是悲是喜。她容色更艳,自然云晔是待她极好的,而那种温婉柔和,自然是因为生了孩子而从内到外透出来的。
恍惚间,他竟然想起聂人风对他说的话,他们本该是累世的姻缘,然而,她却被别的男子捧在手心,为他生儿育女。
他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掌不住,有些问题竟然脱口而出:“你是昭华女帝吗?”
长妤心中猛地一惊,瞬间抬起头看他,而她眼底的惊愕结结实实的撞入他的眼里,却像是一根针。
然而长妤只剩下无边的惊愕,她是昭华这件事,除了云晔,她再也没对别人说过,他如何知道?!
聂无双也知道自己是冒进了,但是看着她站在那里,却是无论如何都忍不住,他有些沙哑的问:“长妤,你,以前,可曾对那容渊,有半分的心思?”
长妤已经压下了心中的惊异,此时已经平静下来,想起在路上遇见的那个“聂家老爷子”,恐怕他也不是一般人,而且,他也说过,聂无双就是容渊,她瞬间冷静下来,平静的看着他,摇了摇头:“前世,我虽然和容渊有婚约,但是心里,却万万没有这个想法的。其实在我死前,就准备和容渊解除婚约,并且已经写下了传位的诏书。我已经做好了让皇甫外族的孩子来继承皇位。”
她说的冷静,而聂无双却听得犹如惊涛骇浪,一种久违的悲意直直的扑过来,无法阻挡。
他愣了许久,方才笑了笑,抬起手来扶了一下额头,声音低沉的挤出来:“春日的阳光好,外面的桃花开得灿烂,你可以看看。这里,没有人会阻拦你。我,我先去了。”
说完,浑浑噩噩的就踩着阳光走了出去,仿佛心里被狠狠的掏了一个洞,漏着冰冷的风。
长妤看着他离开,只看到他虚浮的脚步,脑袋里却完全不知道该想什么。
容渊也罢,聂无双也罢,最近,也不过是朋友二字,除此之外,却再无任何的办法。
而这些日子的阳光和桃花也确实很好。
长妤在外面放了个椅子,然后将吴莲给带了出去。
她一向是个很冷情的人,可是对于吴莲,不知道为什么,在见到她的第一面起,就有一种连自己都不清楚的亲近之意,否则以她的性格,有些事情能自己完成,是绝对不会让别人出手帮忙的。可是,随着两个人的了解逐渐加深,而吴莲也成了她很少放在心上的人之一。
这个柔弱又坚强的女子。
长妤看着外面的桃花,轻轻的道:“阿莲,你睁开眼睛瞧一瞧,今天的阳光很好,桃花也很漂亮。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不离了,我不知道她现在的牙齿是否长全了没有,头发是否也变长了,是不是又高了,除了喊爹爹和娘亲之外,又学会了什么。我一直告诉她,她还有一位姑姑还没来,走之前我还告诉她要带你回去。不离很好,我相信,你肚子里的孩子也和不离一样。”
“阿莲,做了母亲,生命便有了一种厚重感。有时候去杀人,都要想着自己手上的鲜血会不会给自己的孩子带来不安。可是,我们没有办法。”
“阿莲,即使你的孩子没有出生,可是,他依然存在。他曾经来过,便会一直在。不离很小,然而却很乖,我相信,那个孩子也是一样,他肯定舍不得你如此伤心。阿莲,快点醒来,和我一起去看不离。”
“你要教不离绣花,缝衣,叫她说话和微笑。阿莲,你一定会喜欢她的,醒来,和我一起去看看好不好?”
……
絮絮的声音伴随着淡淡的阳光,然而昏睡中的吴莲眼睫毛动了动,泪水就这样滑落下来。
长妤看着,心中微微一颤,仍然未觉,然后又道:“阿莲,没了孩子,还有周三,他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你难道就不担心他吗?”
吴莲的眼角泪如雨下。
长妤忍住心酸,还待再说,却见桃花林中,一个男子慢慢的走出,愣愣的看着椅子上的女子,喊了一声:“阿莲。”
却是周三的形容样貌。
他就这样,向着吴莲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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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心里被甜文甜的没法写这段了,下文实在酝酿不出来~暂时这样吧,晚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