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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刺(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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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黛脸色一僵,干脆挺直了自己的胸膛:“别叫我家公子的名字。”

    长妤却没有将她的话听在心里,而是微微沉思。

    聂无双难道出了什么事?

    可是,这些日子以来,从大夏传来的消息,却并无什么特别的,而聂无双一直在理事,辅佐凌天,怎么可能就死了?但是长妤看她,那模样并非作伪,这个人外貌并无“坏人”的气质,在某方面还保持着一份天真,也算是难得了。

    长妤目光一闪,笑道:“聂无双死了?”

    “死”字落到那少女的耳朵里,她的脸部顿时狰狞起来:“你休想让我家公子死?”

    长妤冷冷的道:“既然人都没死,你说陪葬干什么?是咒人么?”

    青黛憋着一口气看着她。

    长妤看着她,突然间想起来了,刑狱司的的各项资料里,有关于聂无双的记载,而打小聂无双的身子便不太好,身边有一个医女陪伴。不过,在她和聂无双的接触里,倒是没见过她和听聂无双谈及过她。

    长妤看着她,叹了一口气:“聂公子出了什么事,你说吧。”

    青黛看着她不说话。

    长妤一挥手,让那些侍卫退下,道:“你是聂公子身边随侍医女,肯定知道了他现在已经出现了问题,而且那问题有点严重,令你束手无策,否则你不会离开大夏。并且,若我猜得不错,这还和我有关。”

    青黛没有想到长妤能这么清楚的看出来,顿时心下一惊,自己还是小瞧这个女人了。

    长妤看着她愣神的样子,道:“聂无双之事,你若不想说,那就不要说了。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情,那么也和我没什么关系。”

    青黛低下了头,似乎在思考,虽然对这女人憎恨的紧,但是到底还是聂无双占了大头,她抬起头来狠狠的看着长妤,厉声问道:“谢长妤,你是否是喂过公子你的血?”

    长妤微微一顿,点头:“是,那又如何?”

    青黛冷笑道:“你既然没有办法嫁给他,要嫁给那个重云,又何苦来招惹我家公子。你可知,就是因为你的血,现在公子已经没多少日子能活了。”

    长妤听了,眉头一皱,自己的血害了他?但是当时那种情况,要让聂无双白白的死不成?而且,招惹?长妤自认,从开始到现在,她对聂无双一直保持着一个明确的态度。但是眼前的这少女一心一意为了那聂无双,自然将责任尽数推到她身上,这也无可厚非。

    她也不必解释,只是问:“难道无解?”

    青黛低头道:“若是公子想要活命,就不能断了你的鲜血。我原本想的是将你劫了,养着,不伤你性命。然后只取你的血供养公子。可是,公子却死活不肯。公子决定的事情我是没有办法去改变的。既然如此,公子活不成,你为何要活着?你的性命,哪里比得上公子的性命?”

    长妤静静的看着她,道:“这世间,没有谁的性命比谁的重要,只要能活下去,才是真理。”

    青黛不语,却将手拽得死紧,显然并不想听长妤的话。

    长妤却默默的想,当初聂无双对她说他回到聂家就有办法,难道是假的?

    她想着,转入了宫殿深处。

    而青黛见她消失在帘幕之后,不由奇怪,难道她就这样放任自己在这里?

    她知道逃也逃不走,干脆坐在那里。

    而就在这个时候,帘幕一动,只见长妤已经转了出来。

    长妤脸上淡淡,将两瓶东西放在桌子上,道:“这东西你先拿回去,我也只能帮到这里。还没到绝路你和我同归于尽干什么?至于这东西能支撑多久,就要看你了。你拿着这东西,我会叫人叫你送出晋城。”

    长妤说完,不再多说一句话,然后转身离开。

    而青黛在看到那桌子上的两个瓶子的时候,明显愣了一愣。

    那瓶子里,装着的都是血。

    就是刚才她进入帘幕之中取的,一时之间,她心里涌起复杂的感觉,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但是她不过愣了一下,然后急忙拿起桌子上的瓶子,塞入袖子,转身出了皇宫。

    她要救公子!

    长妤在重重帘幕后面看着她离开之后,这才垂下了目光,看着自己被血染透的手臂。

    聂无双那里,她为何总觉得有问题。

    不过,现在长妤倒是没这么多的想法了,她现在该担忧的,是让如何让重云不发现。

    长妤知道重云那里有一种快速恢复的药物,于是急忙派人去拿,等到那人拿回来之后,长妤急忙涂抹上去。

    这东西果然灵验,抹上之后,那伤痕顿时就淡的差不多了,她又抹了一片,然后拿起脂粉扑了一层,觉得连自己都看不出来之后,这才转身走出宫殿,往承华殿走去。

    长妤踏过殿门,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嗯,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什么味道也没有。

    她踏入,旁边的的小太监立马为她掀开了帘子,长妤的目光落到那坐在书案前的男子一眼,不由心里一紧。

    大约在殿内,因为深秋怕她着凉,所以殿内早早的就燃起了地龙,而重云不过穿了一件深衣,一身是白,低着头,正拿着一支青玉笔在批改奏折。

    长妤看着他,才发现以前深藏在眉间那种让人不寒而栗的阴寒之气竟然毫无踪迹,眉目朗阔,平和到近乎无情,她心中一惊,顿时觉得不敢向前。

    而当重云抬起头来看向她的时候,她的脑袋也随之蒙了一下,因为,那眼神,简直缥缈深远和云晔不差分毫。

    但是再次眨眼看去的时候,重云那里哪里还有半分云晔的影子,他挑挑眉:“丫头,看为师看傻了?”

    长妤心里啐了一声,抬脚走了进去。

    “那刺客的事情如何?”重云随便问。

    他自然知道这只小狐狸的本事,若是连那个女人想要害她的心思都看不出来的话,也就难为她那颗心肠了。

    长妤若无其事的道:“不过是一个嘴硬的小姑娘罢了,不过我瞧着她后面的人有趣,所以就先放了她,叫人跟着来个引蛇出洞。”

    重云对长妤所做自然不会有疑问,他伸手扯住长妤的手腕将她往自己的怀里一拉。

    长妤只觉得伤口一痛,但是脸上仍然保持了完美无缺的,她歪倒在重云的怀抱里,正想找个舒服的位置靠着,却突然被重云按住。

    她心中一惊,立马觉出不好,抬头一看,就迎上重云冰冷刺骨的眼神,还有眼底掩藏不住的怒意。

    而他的手,正按在自己的伤口上。

    长妤立马道:“师傅,又没什么大事,不过少了点血,有你在身边还怕补不会来么?”

    现在的长妤早就不是最开始对男人一窍不通的那个傻姑娘了,在这方面,说几句好听的,应该就好了。

    可是,看着重云那紧抿的唇,长妤的心里不知道为何有点发虚。

    “师傅……”长妤轻轻的喊。

    重云一把掐住她的的下巴,迫使她不得不迎面直接他的目光,他一字字的问:“你答应过我什么?”

    长妤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重云紧紧的看着她,那目光太深太切,仿佛一把刀子似的割下来:“你真是拿自己的命不当命是不是?!”

    他厉喝,眼底有止不住的痛意,即使压抑着,但是却依旧让人看得心惊胆颤。

    长妤还想说话,但是重云却已经站了起来,不再和她说一句话,转身出了承华殿。

    “师傅!”长妤急匆匆的站起来追出去,但是一出门,重云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深夜里的寒风吹过来,她这才想起,重云连衣服都没有披,连鞋子都没穿。

    她急忙转身回去拿起衣服再次追出去。

    而重云哪里还有多余的心思关心这些,若是他人伤的,那么他便将那些人碎尸万段,可是偏偏,是她自己。

    当初也是……

    他便是可以用尽所有去获得那么渺茫的希望,又怎能抵得过她?

    这世她虽然看着温和些,但是内里的棱角依然在,那般的锋利,伤人七分也要自伤五分。

    而当刑狱司的众人看着自家的皇帝陛下出现的时候,齐齐是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他们的陛下出现的时候,衣服上便是一丝褶子都不能有,哪里像现在,连外衣都没穿,脚上,还只穿着袜子。

    但是即便是这样,他们在看了一眼之后便不敢再看。

    重云却只是冷冷开口:“马上去将皇后娘娘放走的那个的女人杀了,不准让她带着任何的东西走出晋城!”

    “是。”他们急忙点了点头。

    海东青心中惊异,他跟在重云的身边那么久,还从来没有见过他家主子是这个样子,一时之间不由愈发的慎重。

    重云抬起手,揉了揉眉头,然后,看向殿外那黑沉沉的天空。

    ——

    然而此时,青黛却早就已经出了晋城,虽然长妤派了人来护着她,但是她打心眼里还是对长妤抱着一丝警惕的心思,所以在半路趁着上茅房的机会逃了,然后快马加鞭从西角的门跑了出去。

    为了担心那血会改变,所以她一路上找冰冻着,她一路上马不停蹄的向大夏跑去,却不知道,在她的后面,一片网悄悄的延展,想要将她困在大燕里,但是却总是差了那一步,让她逃脱,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这日,她渡过月河,穿着北夷的边境从北海前往大夏。

    这几日天气骤凉,北边已经开始飘雪了,而幸运的是,在北海边,竟然还停着一只小舟,她踏了上去,见到是一个戴着斗笠的老者,于是将钱扔给她,直接上了船。

    连着十来天的路程,几乎算是彻夜不眠,她也顾不得许多,想趁着这个机会休息一下,于是紧紧的抱着那东西,像是抱着自己的命一样。

    夜色满照的时候,一叶小舟在波浪中颠簸,但是,却并没有撑船的人。

    撑船的人此时正站在船头,目光看着船舱里熟睡的女子。

    他走了进去,然后一挥袖,青黛的手便自动分开,露出她抱在怀里的包裹。

    撑船的老者提起那包裹,然后打开,看见那两瓶血,虽然不多,但是已经足够。

    他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个布袋,然后一抖,却见那布袋上别着的是七根乌沉沉的刺。

    他将这七根刺一根根的扔进去,直到那乌沉沉的刺吸足了血液,才将它拿出来,然后裹在布里面,将瓶子合上,重新仍入少女的怀中。

    他站在那里,映迎着一缕风,然后,看着眼前升起的半弯月。

    而月光照在他的脸上,却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苍老的,温和的,然而此时,眼底却没有重重的心机。

    那是,曾经属于聂家家主的一张脸,那是,已经死去的聂无双爷爷的一张脸。

    他抬起头,微微一笑。

    云晔,既然你自愿用尽所有来换取一些可笑的东西,那么,你的因果,便已经注定。

    万人敬仰和万人唾骂,你可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