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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了这么重的罪,你还想飘然远去?别打如意算盘了,还是想想怎么保住小命吧!不过在这之前,本座是不是应该先考虑把你弄哑?留着你这个移动隐患,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炸了。”
阿嫚哭得瘫倒在地,“您还是信不过我。”
“一条会背叛朋友的鳗鱼,还有资格要求别人信任吗?”龙君上下扫了她两眼,“你知道离相和甘棠?”
阿嫚立刻陷入深深的沉醉:“离相君好英武啊,甘棠夫人好美啊!”
龙君垂手叹息,甘棠的音容笑貌永存,以至于现在回想起来还有种淡淡的心碎的感觉。
当初真是阴错阳差,要是她选了他,就不会经历那场浩劫了。他得知她要嫁给离相,曾经跑去找她,结果人家说“我只把你当弟弟”,因为一条从光屁股起看着长大的龙,多丢人的样子她都见过,很难产生火花。女人对于爱情的渴望首先源于对方的神秘感,然后距离产生美,才能让爱火熊熊燃烧。他在她面前是一盆水,不管后来长得多英俊潇洒,他只要一笑,就让她想起他当初换牙时的惨况,任何感觉都被浇灭了。
当成弟弟,这大概是世上最残忍的话了。龙君作为三观端正的好青年,从来没有幻想过姐弟恋,所以甘棠这么说,他就彻底放弃了。他强打精神找到离相,请他好好照顾甘棠,然后自己不声不响离开了昆仑,去重新寻找属于他的人生。只可惜离相没能兑现承诺,最后他们的故事以悲剧结尾,那么久了,他一直不敢回顾,现在听见阿嫚提起他们的名字,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既然离相君和甘棠夫人的结果你都知道,那么告诉本座,你还知道些什么?不要想着逃避,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你的烂账必须清算,究竟应该怎么处置,今天也得有个论断。”他很温和地鼓励她,“看你表现。”
阿嫚坐起来,哧哧喘了两口气,“小的知道,当初甘棠夫人下了个蛋,交给龙君抚养。那时妖族有灭族的危险,如果让上面发现妖主有了后人,必定会赶尽杀绝的。龙君把那个蛋带离了北溟,之后的事我没有亲眼所见,基本都是推测。鲲鹏卵孵化要好几百年,要是算得没错,龙君把蛋里的精魄移植到了一只鲛人身上,这个精魄经年累月和躯壳磨合,两者已经完全融为一体了,现在就算上面有人来检查,基本也分辨不出什么。”她谄媚地堆起笑容,“龙君没有辜负故人所托,恭喜龙君。”
龙君脸上的表情变得扑朔起来,没想到这世上居然还有细节知道得这么清楚的海族存在。他以为经过那一役,该死的都死光了,谁知留下一条鳗鱼,善于分析,语言组织能力还这么强,把这个故事说得十分的有逻辑且顺理成章,这他么分明是自寻死路啊!
他眯眼看着她,“你是没有把内情向外宣扬,可你却用这个来威胁本座,本座最不喜欢被人威胁了,本座习惯掌握主动权。”
看来大事不妙了,阿嫚也灰了心,在他动手之前叫等等,“龙君要处理掉我,我也认了,不过我有个问题,困扰了我八百年,想向龙君请教。”
反正到了这个地步了,当完成她的心愿吧!龙君颔首,“说。”
阿嫚虔诚地把两手交扣起来放在胸前,“听说鲲鹏的蛋很难孵化,甘棠夫人和妖主都不在了,请问龙君,您是怎么把小妖主给孵出来的?”
刚才还威风凛凛的龙君,一霎间又窘又气,大声道:“要你管!”
怎么孵化……这是他从降世以来做过的最丢人的一件事,本来孵蛋是雌性的工作,谁见过雄性孵蛋的?可是就因为这颗蛋的来历不简单,他不能告诉任何人,也不能寻求任何帮助,只有自己亲自上阵。屈辱啊,呜呜呜……那蛋是他孵化的,每每想来都不堪回首。他连着孵了八百年,当小鲲鹏破壳而出叫他妈妈的时候,他流下了激动的泪水……当然后来就像这条鳗鱼说的那样,为了躲过上面的盘查,他把精魄稼接到了另一个躯壳上。不久之后他遇到一点小麻烦,被锁在寒川一百年,以前的他一直忙忙碌碌,不知在操劳些什么,那次的羁押总算让他有时间静下心来规划自己的人生了,于是他成了更高级的应龙,出狱之后发现一切也都上了正轨,那些不愿承认的过往就渐渐遗忘了。
可是这只鳗,简直厚颜无耻丧心病狂,她揭他的短,让他羞愧难当,不摁死她实在对不起自己。不过在这之前得先套套她的话,“这件事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阿嫚很骄傲的模样,“当然没有旁人知道了,我江湖百晓生可不是浪得虚名的,很多海族找我买消息,还得看看我愿不愿意理他们呢!”
然后她听见龙君说很好,微错着牙,脸上带着狞笑,劈头一掌袭来,把她打得滚落在泥沙里。阿嫚哎哎叫着,想撑身坐起来,发现手突然不见了。她吓了一跳,低头看,灰灰的皮肤,线条流畅。她受了惊想尖声大哭,可是发不出声音来——她被打回原形了。
龙君走过来低头看她,“其实你自己也知道,把你交到玄姬宫,不会有好下场。倒不如像现在这样,留在内河重新修炼。我会把内丹还给玄姬,告诉她已经将你正/法了,你要修成人形,至少还需一千五百年,这一千五百年里咱们各自安生。一千五年后你要是闯出什么祸来,本座再亲自收拾你,你没有意见吧?”
有意见也说不出来了,阿嫚丧气地点点头,做错了事要认罚,当初一念之差,现在落得打回原形,也算两清了。
她扭动身体游走了,阿螺远远看到那个鼻青脸肿的鳗鱼头,忽然感觉自己很对不起她。她低头走到龙君面前跪下,磕了个头道:“君上,我自觉罪孽深重。”
龙君嗯了声,“那条鳗鱼本来在哑狱里好好的,是你撺掇她出来赚道行的。结果她赚着赚着就起了邪念,把北方大神的玄孙女害得现了原形,因果循环,眼下自己也落得这样下场,可是你这个始作俑者却还活得好好的,我觉得你有点无耻啊。”
阿螺嚎啕大哭,“君上说得是,我宁愿被打回原形的是我。”
他调开了视线看向那片水草,喃喃道:“要不是本座爱屋及乌,你也没这么逍遥。算了,这些内情自己知道就行了,烂在肚子里吧。如果你出了事,那只傻鲛会难过的。”
阿螺抬起头,惊讶地眨眨眼,这字里行间的温柔体贴,实在让人怦然心动啊。看来夷波离熬出头不远了,龙君似乎已经动情了。阿螺心里欢快不已,她做这么多,全是为了夷波啊,能看到她修成正果,再多的艰辛都值得了。
龙君转身回去,傻鲛卧在石上沉沉好眠,看来成年也是件很费体力的事呢。仔细看她的脸,看出一点故人的影子。龙君又伤感起来,觉得自己的人生轨迹就是一个圆,一刻不停地奔跑,跑了很久很久停下看,发现又回到原点了。
经过一夜休整,体力很快恢复,第二天一早夷波就活蹦乱跳了。睁开眼睛看,龙君就在身边,侧身面向她卧着,姣好的五官一看就很欠蹂/躏。
撑身望望风,阿螺栖在一棵水生的藤蔓上,离得略微有点远。夷波红了脸,本来一直和阿螺睡的,现在枕边换了人,这种长大的感觉真是劲爽。
龙君啊,她搓了搓手,现在她的本钱十足,是不是有底气向他示爱了?奇怪她看到他,会有一种说不清的深深的眷恋,仿佛他早就存在在她的灵魂深处,割舍不断。她低头寻找,那片龙鳞还在,在她尾端熠熠生辉。可能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吧,自从到了他身边,就一刻也不想离开了。
她扭身靠近一点,他还没醒,蜷着身子,一肘枕在脑下。她悄悄摸他搭在身侧的手,他有修长的十指,骨节分明。就是这么爱,无一处不觉得他好。她心里跳得咚咚的,慢慢牵起来,压在自己的嘴唇上。亲一下,香喷喷的,骨头都酥了。她咧嘴笑,然后又原封不动放回去,怕他察觉,还调整了好几下。
他微动了动,翻个身背对她,刚才被她偷亲的地方*辣的,他憋到现在才脸红起来,很怕被她看到,她那么蠢,可能又会问“干爹你怎么又脸红?是不是梦到不健康的东西了?”,这么一想简直崩溃,还是不要让她看见的好。
他握起拳,另一只手把这只手紧紧包裹住。自己好像有点不淡定了,被撩拨一下就龙心大悦,说出来很没面子。
然而就是高兴,花了很多心血培育的孩子,不管智商高不高都得心疼。渐渐心疼里面又升腾起一点别的东西,是他难以控制的,比当初渡劫还要艰难。
提起渡劫,他又叹息,还有五年,到时候不知要面临什么样的困难,一个疏忽也许前功尽弃,像鳗鱼那样被打回原形也说不定。所以他得考虑一下,最好能替她找个地仙或是散仙,已然飞升的,可以保护她,又和天庭没有太多纠葛,这样才能给她一个安定的未来。
唉,自己真是为这孩子想得太周全了,这么高风亮节的奶爹哪里去找?自己都快被自己感动哭了。龙君平息了心头的波澜一跃而起,假装刚睡醒的样子,伸着懒腰说:“天都亮了,该启程回去了。”
夷波手尾并用爬了起来,笑嘻嘻问龙君:“干爹昨夜睡得好吗?”
龙君说好,“一觉到天亮。”
“一定是因为我侍奉干爹左右,睡眠质量才这么高。为了干爹的健康着想,我决定以后都和干爹睡,你说好不好?”
当然不好!那还得了!龙君说不行,“出门在外不方便,只能将就。回了潮城宫殿宽绰豪华,就不必挤在一起了。你要懂得,干爹是男人,你是女人,男人和女人一般情况下是不能睡在一起的,容易出事。”
“那您现在怎么睡在我身边?”
“因为我们是露天就寝,没有遮挡,干爹君子坦荡荡。要是有了墙,私密性比较高,那就得三思了,明白吗?”
她摇摇头,“不明白,一样睡,睡哪里有什么区别。”
龙君发现有时候确实很难和她沟通,他尝试换了种方法解读:“你那时候说不用守人伦,只要守鱼伦的,不能说话不算话。”
夷波想了很久,“可是鱼伦上没有规定不许和干爹睡,所以我坚持要和干爹睡。”
龙君恼羞成怒:“你够了,别看我好说话就吃定我好吗?”又开始头疼,揉揉太阳穴看天色,“好了,不许再讨论这个了,让人听见了笑话。”
她扭动身体耍赖,“你不答应我,我就留下给惊虹驸马当宠妾,反正我现在已经成年了。”
龙君撑着腰看她,“做鱼不能这么没下限,你居然拿自己威胁本座?”
她闲闲调开视线,没听见似的。他重重叹了口气,“一切回潮城再做定夺。”
她这才高兴起来,理了理身上衣裳准备动身,回头四下找阿嫚却不见她的踪影,“阿嫚人呢?我有话和她说。”
因为其中种种内情不足为外人道,龙君只得敷衍:“她回南海会死得很惨,本座慈悲为怀,把她放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