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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看到红海镇魔法般的日出,司徒脑海里的词汇和字眼根本没有办法来形容。倒是身边认真看着海岸的陈彦,那一张侧脸在朦胧的朝阳反射的阴影里,更加的憔悴。
但是,很好看。
就像每一次看到神仙姐姐的照片,司徒不能控制地想要多看几眼,于是很久都没能扯断自己的视线。
这一刻,带着魔力的日出像是一台3d打印机,陈彦终于转头,那张绝望的脸上像是被神笔马良的画笔涂抹晕染出了朝霞的颜色,于是黑白化出了刚忙,绝望中似乎孕育出了希望的笑容。
……
司徒回到医院病房沾到枕头就睡了个昏天黑地。
醒来的时候,太阳都下山了,病房里多了位六七十岁食物中毒肠胃痉挛的老大爷在挂点滴。红海镇里安安静静,空气里是海边特别的味道,窗外偶尔有人声略过,还有远处海岸边渔船的马达声响……
司徒觉得自己还在做一个日出的美梦。好一会儿清醒了过来,感觉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他忽略了。
一看时间——下午四点半:“我草,完蛋!”镇子口还有个土豪嗷嗷待哺呢!
司徒骂骂咧咧地穿衣服找手机。手机没电了也没地方冲,一想到那个脾气阴晴不定,性格略变态的土豪滕一个人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人生地不熟……
司徒穿衣服的手竟然慢了下来——怎么都觉得有点喜感。
不过土豪生气了,自己也没好果子吃呀。
司徒出院的时候碰到花姨,随口问了一句陈彦在那里,花姨说他一大早就被叫去隔壁村子里,一个病人急性阑尾炎,疼得昏了过去得马上送大医院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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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滕诚是被“客房服务”给叫醒的。
他昨晚看着特别顺眼的男人,正端着一碗米粥,一屉虾饺,还有几叠简单的小菜,带着年轻灿烂又好看的笑容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恍惚之间,滕诚想到了只有在照片里才看到过的,很多年前的麦柯。
那是连眼下的黑眼圈都不会眷顾的年纪,随便站在那里就干干净净,笑容里带着五六月的阳光和青草的香气,嘴角弯弯,眼睛里的笑容好像有蜜糖的甜味。
滕诚愣愣地看了会儿,男人又一次报了自己的名字,找了一块干净但是花纹特俗气的桌布铺在房间里唯一一张缺了角又掉了漆的木桌子上,然后摆上吃的。
动作行云流水也好看。
“你不留下一起吃?”
陆离狗腿地摆好餐具准备撤,突然土豪说话了。
司徒是和陆离打过招呼的:这位金主脾气古怪,不好惹。
“需要我陪你吃?”陆离满脑子都是:只要把这位金主服侍好了,名宿项目就能起步。他压根没注意到滕诚从昨晚开始看他的目光就有点涣散。
“刚好有事找你帮忙。”滕诚一笑,优雅指了指桌子对面另一张缺角的木椅。
“他没空。”
陆离刚要坐下。门口多了一个人,然后椅子被人占了。
齐骥大喇喇地坐在滕诚对面,一脸戒备。滕诚愣了两秒,笑了起来。
“那个……”陆离原本和齐骥别扭着呢,人一来,之前想好的各种计划都乱了。
齐骥长手一指楼下:“不送快递了?”
“才早上8点。”陆离声音不大。
“那就去帮光叔弄晚上的菜。”齐骥第一次拿出老板的阵仗,像个周扒皮。
“光叔还没起。”
“那你也去睡!”齐骥终于说到了重点,眉头皱得更深了。
对面的土豪看着这边小两口斗气,歪歪脖子,已经拿起筷子优雅地品尝吃虾饺。
——食材挺新鲜,就是面活得还差点,味道嘛,没麦柯做的好吃。
对面的齐骥并不懂得在别人品味食物的时候不要去打扰,陆离一走,他就直勾勾地盯着滕诚的每一个动作。这个人从哪里来,要干什么,看着陆离略带色眯眯的眼神有什么目的?这些疑问都让他觉得很不爽。
对有钱人,红海镇的人都不怎么欢迎。
“你找陆离什么事?”
“哦?他叫陆离?”土豪扬扬眉,表示头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并表示了肯定。
“这不重要,你有什么事?”齐骥没什么耐心。
这时候,滕诚被小笼包里咬出的一根头发给呛得面红耳赤,瞬间没了胃口。
齐骥也不理他,看他咳嗽完,还是一脸“你欠了我八百万”的脸。
“他……那个陆离,感觉会是个很好的健身教练。”土豪已经默默地放弃了早饭。
齐骥冷笑:“你的确需要减肥。”
滕诚并不喜欢齐骥打量自己时鄙视的目光。但是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肥得没了当年的光彩。
齐骥噗嗤一笑:“找他你算是找错人了,他瘦不拉几的根本没力气。”
滕诚默默翻了个白眼,心想:谁让他要有力气,能给自己动力和目标才是王道。
齐骥哪里懂土豪的心思,捡实在地说:“修车前我做过健身教练,这里器械不全,但是单车跑步有氧运动还是能保证。”
“哦?”滕诚打量了一下齐骥。
齐骥就穿了件背心,胳膊上的线条很优美——自己巅峰时刻也是那么酷。
齐骥一看有戏,顺带拉起自己背心给土豪看了下饱满的腹肌,歪着头等着答案。
“成交。回去我让的律师给你合同。”滕诚已经被齐骥腹肌打败。脑海里满是当年麦柯似笑非笑,点着自己的小腹边戳边表扬他终于有了点轮廓的模样。
那是在一大片的星空下……
“咳咳——”齐骥干咳两声,觉得土豪痴呆的模样很丑。感觉自己似乎好像谈成了一笔生意,只是这个报酬……
楼下的陆离最关心的是这个。
“报酬不会少了你们,只要有效。”滕诚笑。
傍晚的时候,被早上的头发丝弄得一整天没食欲的土豪因为起骑了一下午的动感单车,正抱着一晚牛肉面吃得呼哧呼哧的,半分优雅都没有。
也就半天的时候,滕诚对齐骥欣赏万分。比如那人只花了一个小时就把一辆报废的自行车改装成了动感单车,还特地装在二楼的露台上,贴心地搭了个棚子防止他被晒坏。
那个单车虽然看起来巨丑无比,不过符合人体力学使用起来安全又舒适,最重要的是,在他挥汗如雨面目狰狞的时候没人见得到他狼狈的模样。
滕诚从小也吃过苦,对拌着头发的早饭,巨丑无比的健身器械,还有明显是破屋改造成的“民宿”并不挑剔。而且他发现这里的人善良又简单,他珍惜这一份淳朴。特别是楼下大排档的手艺还真是给力,很快他就消灭完了手里的牛肉面,下楼想要再来一碗,被齐骥给瞪回去了。
土豪本想装作看不到,奈何看到齐骥光着膀子两只手撑着车尾,肌肉喷张的模样,还是默默地把碗送了回去——要减肥必须付出代价呀。
再晚点,那个叫陆离的美男子回来了,滕诚喝着茶,看着日落,吹着海风想着麦柯。
楼下大排档一早就忙了起来,陆离忙前忙后,都没时间去问楼上的房客住得满不满意。齐骥过来帮忙的时候,看到陆离一脑袋的汗,把轩轩叫来开了冰汽水给陆离送过去。陆离喝了两口,看到隔壁秦妈的店里有人要在网上买东西,立马打了鸡血一样地跑去帮忙了。
外头最大的圆桌子上都是村长的亲戚,一水的男人。原本抽烟喝酒看看电视挺热闹的,等陆离帮忙网购回来,发现那一桌突然安静下来。
光叔刚炒好海瓜子让他端过去,给他一个眼色。
那边齐骥叼着烟靠在车库门口,也看着那桌。
“哎,小骆是个好姑娘,你们都见过的,有文化还出过国,我家老大也不知道中了什么彩票。”村长说来说去已经只剩下这一句话了。一桌的男人都低着头或是看着电视发呆,大家似乎都有难言之隐。
陆离之前听了个七七八八,是村长的大儿子在市里认识了个城里的姑娘,已经到谈婚论嫁的阶段了,双方父母也都见过了。那姑娘在市里有几套房子家境很好,偏偏看中了个农村一穷二白的小子。那个叫小骆的姑娘真的不在乎钱呀房子呀,两个小孩小日子过得也甜蜜,到底是女方家里人不同意女儿什么都没有地就结婚。老丈人家那边其实要求也不过分,两家人一起给孩子在市里付个首付。50万,一边拿25万,贷款孩子们自己还,装修什么的女方家在城里就帮衬一把,这个婚结的也让长辈安心又有面。
陆离默默地看着村长佝偻着背尴尬的模样,心里很不是滋味。平日里热心,笑起来那么爽朗的男人,现在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村长口里,大儿子也不是不孝顺地要逼着老两口弄那么大一笔钱,听说已经和小骆说清楚,让人家姑娘不要在自己身上浪费时间了。可是女孩就只认他,死活不肯分手,说不结婚就这么过也可以。女方父母自然是不愿意的,闹了几次,于是洪建国去了次市里,回来就没笑过了。
“他们城里人拿25万眼睛都不眨,那个房子也不大,老房子,二手的,外面看上去破破旧旧的,委屈了小骆。”
哪怕是这样,村长也拿不出这个天文数字的首付。
“哎,大志是我们家里最有本事的,结婚这种大事还是要帮的,我明天给你拿1万过来,晓琴马上要教学费,多了我们家也没有。”桌上终于有个男人先开了口。
于是很快,剩下的一万,两万,几千……一点点地凑了起来。
陆离算了一下,这一桌也就凑了五六万块钱。零头都不到。但是大家说完了这件事,慢慢地又热络了起来。村长也笑眯眯地,像是已经把一件大事解决了一样。
村长结账走的时候,光叔拉住人说自己手上宽裕,先让村长那点帮大志。村长说什么都不肯要,说那是小凯娶媳妇的钱。光叔看了眼秦妈,摇摇头说小凯还早呢,先帮大志把这个坎过了,他们年轻人赚钱快,没两年就还回来了。
秦妈也说过几天定期存款到期了就拿出来帮村长凑点。
这边齐骥是直接上楼拿了现金下来:“上回的钱。”
村长看也不看,也不拿:“不行,小陆下回还要还钱的。”
“他现在小生意做得可好呢,我们够用,大志的事最重要。”
……
楼上楼下。
一个土豪,一个陆离默默地看着这一幕。
“光叔,齐骥他……那时候帮我还的钱是借的?”陆离只觉得自己眼睛酸酸的,回了厨房悄悄地问。
“他呀,一脑袋糊涂账,那时候你突然要钱还债,大伙儿都凑了点。”光叔吸了吸鼻子,炒菜去了。
陆离呆呆地想了会儿,心里更难受了。
好不容易等到大排档关门,陆离去车房找齐骥。有很多话想说,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起。
“那个……楼上客人说你做健身教练很专业。”陆离对着齐骥修车的背影小声道。
“恩,他说减肥成功会给我们报酬,可以期待一下。”齐骥说陆离最关心的事。
“唔。”陆离抓抓脑袋:“还有那个……那时候帮我还钱,谢谢你。”
齐骥忙碌的手停了停:“村长借钱的事你别放在心上,我们这里都这样,大家自给自足,都没什么存款,哪家有点事都会帮忙的。”
“恩。”陆离见齐骥也不相同他好好说话,觉得站在这里也是尴尬。说了句别弄的太晚,早点睡觉,上楼洗澡去了。
人走了,齐骥揉了揉的鼻子,觉得自己也有点zuo。看到陆离身体都没好利索这两天就忙里忙外地到处跑,想着一直这么别扭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毕竟,还是特别,特别,特别地在乎和心疼那个人。
齐骥把手上的活收了,洗了手把轩轩晚上拿回来的橘子捏在手上,等着某人下来吃个橘子好缓解下气氛。
也就十几分钟的时间,终于听到楼上的水声小了下去,小楼的脚步声响起,齐骥换了一个暖洋洋的笑容。
突然一阵巨响。
“哎哟——”楼梯上传来陆离可怜巴巴的惨叫声。
齐骥丢了橘子,弹了起来。心都拧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