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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很快就将榻上的雪白薄被染红了的夜薇香,婪微微叹息一声,随之扭了扭中指上的青玉指环,立时,一瓶拇指大的白瓷瓶便出现在了他的掌心之中。
一手拔掉了瓷瓶的木塞之后,他便不假思索的,伸手去解夜薇香身上被划破的惨不忍睹的黑色衣裳,他冰白的手指在那她那衣裳上漆黑的盘扣上扭动时,竟有一种炫目的好看。
可是,这复杂的盘扣刚解到了她的锁骨处时,婪忽然整张脸都黑了下去。
因为一时情急,他都忘了,自己现在面对的可不是她适才在洗浴殿里,那姣好白嫩的完美酮.体,而是一个精壮又黝黑的男子躯体……
婪停止了在她锁骨处解盘扣的手指,握紧成拳,手背上的青筋都给爆了起来,紧闭上被戳痛的雪眸,脸上充满了快要隐忍不住怒气的难看表情,“下次你再敢扮男人试试!”
恐吓般的宣告完,他紧握成拳的大手便袖手在她身上一挥,登时,她的身子便起了一层淡薄的好看青芒。
当青芒渐渐退却,她原本的女子身躯和面容渐渐显露了出来……
很快,青芒全数褪尽,她的整个身子和容貌都恢复成了本来的样子。
血色的发,血色的睫,娇俏的鼻子,娇娆的容貌,左眼下的黑色蔷薇印记,奶白色的漂亮肌肤……几乎,这副本不属于她的躯体,却是和当年的自身躯体,已经并无二致了。
婪伸出手指轻轻触了触她左眼下的那朵黑蔷薇,神情有些恍惚的喃喃道:“我还犹记得,当年你在不周山曾笑着对我说,因为他,你这朵高傲的,长满保护自己的尖刺的红艳蔷薇花,拔掉了自己身上所有的刺,卸掉了自己所有的伪装,流失了原本属于你的火红热情,可是到最后,他却让你成了一株永远在黑暗里的,没有了生气的黑蔷薇……。”
说到这里时,他缓缓收回了手指,开始继续去解她身上衣裳的一颗颗直延伸到了腰间的盘扣,霜色的唇继续阖动起来,“而因为我,你却从地狱重生,成了代表死亡的曼珠沙华,从拯救天下的天神女娲,变成了屠戮天下的煞神修罗……所以你恨他,更恨我,使计让我亲手杀了你,让我永生永世的活在亲手杀死你的痛苦煎熬中,永不得解脱……瞧瞧,你多狠心,狠心的让我不得不恨你入骨,不得不一次一次的想惩罚你……但是,比起再失去你,这些恨啊怨啊,又算得了什么呢?”
当他这话听起来那么云淡风轻的话刚一落尽,他手上的盘扣也全部被解开了。
默了默,他微微吸了一口气,才伸手小心翼翼的掀开了她身上的衣襟。
可是,明明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当藏匿在那衣襟下的密密麻麻还在流血的狰狞伤口,尤其是胸口那豁开的可怖大口子,暴露出来的瞬间,他还是忍不住的,差点窒息。
她的肌肤上几乎一块好地都没有了,全都是纵横交错着狰狞而深壑的殷红伤痕,清晰可见伤口里的白骨!
他的身子晃了晃,脸上比平日的霜白更平添了一层灰白的颜色,雪色的眸子定定的望着她的每一道伤痕,有些痴傻,“你就这么爱他?爱到连自己性命,连自己的仇恨也一并不要了,是不是?”
然而,那榻上的人儿,回答他的,只有痛苦的呻.吟。
“我知道了。”婪缓缓垂下一双青睫,遮住了他眼底深处的神色,浓密纤长的睫毛投下的两片仄影,让他看起来,异常的晦暗深沉。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阵盔甲碰撞的整齐铿锵声,以及,一声粗犷的男人声,“请问圣君大人在否,末将奉陛下之命,特来搜查宫殿是否有刺客混了进来,为了大人的安危,还请大人应允!”
婪并没有回答,只是一手拿起那只小瓷瓶,然后一点一点的将瓶子里的雪白色药粉,均匀的倾洒在了她的伤口上,另一手,则在漫不经心的脱起了自己身上的青衣……
外面的将士等了半饷,见无人回应,顿时心急如焚的蹙起了眉头,“这可如何是好?”
其它的虾兵蟹将们闻言,均是纷纷闭紧了嘴垂下了头,把眼睛都直勾勾的往自己的靴子尖看去,一个个都是事不关己的样子。
将士见状,只得用力的叹息了一声。
这圣君的威名,可是在六界响当当了数万年之久,想当年,北海倾倒,玄玑门倾覆,他老人家都还能活的好好的,那可见他老人家的本事是多么的了得不,不愧是毁灭了九重天上的洪荒的邪神!
这样的人物,别说去惹了,就连面他们都没见过,当然,他们就算有机会,也是不想去见的。
所以,现在即便给了他们一个亲见邪神威颜的机会,他们倒是宁可不要,也不敢要。
要是一个不小心触怒了邪神圣君,指不定他们就得神形俱灭了不可,谁还想去巴巴的找死不成?
“你们这几个混蛋,还杵在这大门前作甚?!”影突然凭空出现在了水晶宫前,低喝一声不说,还狠狠的抽了那将士一个嘴巴子。
将士顿时扭过被打偏的脸,诚惶诚恐的垂头对影恭恭敬敬的回话道:“请统领息怒!只因圣君大人他并不在此,所以卑职们才……。”
将士的话还没说完,影立马厉声打断道:“就因为这样可笑的缘由,你们就胆敢冒着放跑刺客的风险,违抗陛下的命令吗?!还不快动身搜查!!”
“这……。”一干兵将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先一步妄动。
影见状,当即啐了一口,指着一干兵将骂道:“你们这些没用懦弱的废物!圣君既然不在都能把你们吓成这样,那是不是圣君若在,你们就要吓得尿裤子了!啊?!还是都活腻味了!根本就不把陛下的话放在眼里了?!”
“末将……卑职不敢!!”一干兵将唯唯诺诺的弯下了腰,恐慌的回话道。
这外界的人都不知道,他们作为龙帝难道还不知道,那龙帝完全就跟外界传言的什么懦弱无能,什么像个女人一样的屁话截然相反的好吧!行事乖戾阴狠毒辣才是这位陛下的真面目啊!
他们哪敢把他老人家的话不放在眼里,当真是活腻了?
影大手一挥,“那还不利索麻利的赶紧搜!!”
众兵将哪还敢再踌躇,立刻就像影统领要求的,麻溜的将整个水晶宫翻来覆去的搜索检查,只想赶紧完成这个要命的任务,赶紧离开这个更要命的地方……
这一队兵将的队长,适才那个被影甩了一巴掌的将士欲哭无泪看着眼前唯一剩下没被搜过,明显就是那群兔崽子留给他亲自去搜的内殿……
这内殿想都不用想也知道圣君大人歇息的地方,他此去,不管那圣君大人在还是不在,那就都虎口拔牙没啥区别!
哪像那群没良心的兔崽子所搜的地方,顶多也就是个捋弄虎毛罢了……
“吗的,死就死了!!”感觉到如芒在背,将士深知是影统领正瞧着自己,所以干脆眼一闭,胸脯一挺,一副视死如归的低咒一声,双手便猛地将内殿厚重的镂空青木门扉给推了开来。
谁知道,门一开,眼睛一睁,立刻就看到了他不该看到的事情啊啊啊!!
所谓寝殿寝殿,屋子里面的东西当然就要属睡觉安寝的最为重要和打眼的,但凡不论是谁,只要进了寝殿卧室这种地方,那第一眼看过去的,必然就是那屋子里用来安寝的唯一工具,chuang榻。
其实看到睡榻没有什么,即便看到圣君大人睡在榻上也不打紧,就算圣君大人同女人睡在一个榻上也没啥稀奇的,可问题是,看到圣君大人是和龙帝的女人睡在了一起,那简直就是山崩地裂惨绝人寰的大大大问题!!
没错,当这两扇精致的门扉打开的瞬间,这将士第一眼就看到了圣君大人安寝的睡榻,同时也看到了圣君大人正睡在榻上,不,准确的说,圣君大人压根就睡在了一个女人的身上,而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今儿龙帝大人刚从碧蛇族接来的结发爱妻,那个素有六界第一色.女的容乔小姐!!
一时间,这将士忽然觉得,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可以晕死在当场,或许,这样死的时候,就没那么痛了……
无论哪族,或者尊贵的哪界皇廷,但凡是权利与地位高崇的地方,都有一定不能说出去的秘辛,而这些秘辛都是不能被人发现,不能被外人所道也的。
那么,一旦这些秘辛被他人发掘所知,那么这个人,下场一定会很不好看。
可想而知啊可想而知,他这么个小小的将领,却发现这么一大个不能说的秘密,那简直就和凌迟已经划上了等号啊有没有!!
“你们东海的士兵护卫,都是被调教的这么喜欢看热闹是不是。”婪拽着被子将身下还在昏睡的人儿裹紧了,只露出人儿的脑袋脸蛋和一头血发在外,一双青眸危险的眯起了狭长的眼睛,冷冷的扫了一眼僵硬在了原地的将士,以及将士身后赶至的一干士兵,最后,视线一瞬不瞬的落到了将士身旁的影身上。
顿时,所有人都感觉到空气都似乎凝固了,根本连呼吸都不能了,尤其是在被婪那样冷到彻骨的视线扫过之后,他们只感觉背上都顿生了一层寒霜,腿脚原是想哆嗦的,可感觉自个儿的全身都给冻住了似的,哪里还哆嗦的起来?
别说这些护卫了,即便影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甫一对上圣君婪,还是无法自控的从骨子里,对这个强大的邪神,产生了畏惧之心,甚至连起初那一点计谋得逞的快意,也被这些惧意给彻底的淹没了。
“是,是卑职的不是,叨扰到了圣君,卑职这就告退,告退……。”影卑躬屈膝的垂下头,悄悄一抹额角上的豆大冷汗,边卑微的致着歉,边朝身后僵冷在了原地的士兵们悄悄挥手,示意大家退下。
婪冷眼看着他们慢吞吞的动作,霜唇微动,“还是让本座送你们一程比较妥当。”
说完,他大手看似随意的对着他们一挥,突然,也不知道这水晶宫里的植物们都发了什么疯,居然比之前长大了数十倍,而且还变得十分丑陋凶恶,三下五除二,就把他们一个个给缠卷成了蚕蛹状,然后直接像抛绣花球似的,直接抛出了水晶宫,在美丽的东海里划出一道道漂亮的水迹……
砰的一声,房间的门扉而后自动的关了上。
婪当即就掀开了被褥,从榻上翻身而起,一脸焦急的仔细检查起了仍自沉睡的夜薇香身上,有无伤痕再次开裂的痕迹。
眼见她的身子已恢复如初般光滑细白的模样,根本就像没受过伤的样子,婪仍旧摇了摇头,不放心的将那瓶药粉继续往她的身上涂抹起来,“这些伤口只是表面结痂好了,可到底伤狠了筋骨,又有寒毒在里头侵蚀,哪怕灵丹妙药如何厉害,没个十天半月的,看你怎么下得了榻。”
带着责怪语气的说完,他便认真的开始在她身上擦起了药粉来,小心翼翼的,半点也不敢怠慢,动作,温柔的已经不能再用言语来形容,好像怕一个不小心重了动作,就会碰碎了她似的……
银雪小筑大殿之中。
“你说你的计策竟然成了?”梨上雪一边为坐在太师椅上的楚萧潇包扎着伤口,一边狐疑的瞥了一眼跪在楚萧潇跟前的影。
影兴奋的低笑一声,“回禀门主,是卑职亲眼所见,圣君和那蛇女容乔身上都不着寸缕,正在一榻之上颠.鸾.倒……。”
“好了,既然这事成了,那就按你的意思继续办下去吧。”楚萧潇闭紧了双眼,一脸不耐的揉起了眉心,打断了影的回话。
明明知道容乔永远也做不了她,也不可能是她,可是也不知道这心里是怎么了,总是乱的就像被塞进了一团乱麻,直让人好生的不舒服。
影愣了一下,眼角悄悄的睨了一眼一脸不耐烦的楚楚萧潇后,眼神变了几变,恭敬的称了一声是,便慢慢的退了下去。
“怎么,不舍了?”梨上雪讥诮的勾起了红唇,停了手中包扎的动作,坐到了楚萧潇一旁的太师椅上,粉晶的双眸,犀利的,一瞬不瞬的盯向了楚萧潇疲惫不堪的脸。
“应该是师傅你很不甘才对吧?”楚萧潇的嚯的睁开了双眼,对视上梨上雪的眼睛,一直如水般温润的神色已经不再,全全都是深邃阴冷的色彩。
“你什么意思?!”梨上雪立即拍案而起,直指楚萧潇的鼻子。
“什么意思,师傅心知肚明。”楚萧潇随意的捆绑了一下伤口,懒散的一边穿起了衣裳,一边面无表情的往殿外走去,连头也不回一下。
梨上雪见状,连忙将案上的茶杯横扫在了地上,恶狠狠的盯着楚萧潇潇洒离去的背影,“走吧!走了就永远不要再踏进银雪小筑的门!!”
低吼完毕后,她顿时就像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软软的瘫坐在了太师椅子中,脸上高高在上的气势也是荡然无存了。
“是,本宫就是不甘了,就是不舒服了,那又怎样?本宫心心念念在他身上耗费了几万年的光景与精力,到最后却得到了什么?凭什么容乔这个小贱人不过就是长了一副与夜薇香相像的皮囊,什么都没做,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得到了他,凭什么?”梨上雪自嘲的笑了起来,可眼睛里没有半点笑意,只有悲伤,只有无法自控住的眼泪。
这一夜,有太多人,辗转难眠。
翌日清晨,漪澜殿前。
影一手端了一只盛着一件素色绣银龙图案的衣裳的梨木托盘,一手敲了敲漪澜殿紧闭的大门,“主上,可还要早朝?”
半饷,沉重的朱漆殿门,才吱呀一声,自动的打了开来。
影端正了端着托盘的姿态,脚步铿锵有力的走了进去。
幸而昨夜一战,陛下与那不知名的刺客将战场挪移到了外间,不然这漪澜殿,怕是也就只能剩下些残垣断壁了。
不过,当看到楚萧潇一身睡袍,手持冰剑,在一大块冰上银钩铁画着那个女人的模样,而不知疲惫的样子,影倒一时觉得,这漪澜殿毁了也好。
“今天怕是无法早朝了。”楚萧潇一把收回在冰雕上刻画的冰剑,凝视着面前刻画了一夜,终于刻画完毕的冰雕,有些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丝满意的笑意。
影见他如此,蹙了蹙眉,低下了头,“主上的意思是……。”
“婪今日必定是要带走他的宝贝女儿的,期间免不了一番周折,如此好戏,朕岂可错过了?”楚萧潇纤美的笑容立即染上了一丝阴戾。
影有些踌躇,“圣君婪如斯厉害,主上若没有完全的把握,当真能杀得了他?”
楚萧潇取了影端来的托盘中的一条白丝帕抹了一把脸,挑眉一笑道:“别忘了,他现在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了,损了四分之一的修为看起来很是没所谓的样子,但朕所料不错的话,当年他与白夜未央那场大战,表面看起来相安无事,可实则是伤的不轻,如今又损了那么多修为,又亏了那么多精力在他的宝贝女儿身上,哼,现如今就算还杀不了他,也能重伤了他,若是一下他真就被玩死了,反倒就无趣了。”
影沉吟了一下,有些犹豫的开口问道:“其实卑职一直有一事不明,不知……当说不当说。”
楚萧潇慢条斯理的将托盘上的素色绣银龙的衣裳套在了身上,袖手一挥道:“说。”
“主上何必定要与圣君婪过不去,非要铲除他不可呢?圣君自千年前起,早就已经不问世事,对主上您的宏图霸业也再没了什么威胁,与其和他这样斗得两败俱伤,倒不如多花些心思时间征服其它几界不是更好?何况此次欺骗了梨门主,若她事后知晓了,那又该当如何……。”影蹙着浓眉,既不解又担忧的问道。
“从小到大,朕备受屈辱的苟活着,与圣君婪高高在上的生活方式截然相反。”楚萧潇松了系衣扣的手指又抚上了身前那座夜薇香冰雕的脸颊,似笑非笑起来,“他可以轻而易举得到他想要的一切,而朕就算牺牲了自己的性命,连小小的自尊都得不到,所以啊,朕常常在想,总有一天,朕要让一切颠倒过来,从此他每日会跪在朕的脚下,每日看到自己喜欢的女人却在朕的怀里,所有的权力地位,全都归朕所有!”
影为之一振,缄默不语的低下了头。
楚萧潇缓缓收回了被冰雕染上了寒气的手指,转过身,笑看着垂首的影,“朕这样每日每夜的想啊想,就像把他这根刺越来越往自己的肉里扎的越深,现如今,他这根刺早就已经扎进了朕的骨子里了,你说,朕若不拔了他这根刺,会有什么后果呢?”
“若不拔除,轻则腐烂骨肉,重则……没了性命。”影砰的一声,单膝跪在了地上,双手抱拳道:“卑职从今往后定当以为主上拔除这根肉中刺为首要己任!”
由此看来,婪这根肉中刺对主上而言已经不仅仅只是肉中刺这么简单了,这已经成了主上心里执念的魔,一块心病,若是不处理好了,只怕到时毁的不是他婪,而是他的主上!
让他此刻,如何还能不会全心全意,为主上去拔掉这根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