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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那个笼子渐渐推到了正中心,许多人才从其中的血肉模糊中依稀辨别出人形,于是本就煞白的脸色瞬间又愈发地没有人色了起来。
被关押在里面的人,按照身形可以粗粗推断出是几个女人。然而不知为何,骨骼有些诡异的扭曲,佝偻在那一动不动,毫无生机。
有粗重的锁链将她们牢束住,然而不清楚是受到过怎样的重力,即便一眼看过去粗硕坚固,然而依旧不该存在地展现着一种格外古怪的异样形状。
卢松雪在如此沉闷的氛围中皱了皱眉,低声道:“你们都小心点,恐防有炸。我出去做一下部署,已备后患。”
顾渊默许了他的提议,道:“自己小心。”
卢松雪点头应下,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颜莺儿显然对有人离开并没有什么意见,视线轻飘飘地落在柳芳华身上,笑道:“柳师姐,这些可都是你可爱可亲的师妹们,你此时如此畏惧的神色,可真是叫人心寒呢。”
柳芳华脸色甚是难看,紧咬着唇,道:“是你把她们变成这个样子的?”
仿佛听到最好笑的笑话,颜莺儿款款自台阶上走下,到铁笼前沉沉地一击打围栏。
在沉重的铁迹震荡声中,笼里的人如同受到刺激,猛然抬起头来,露出空洞无魂的眼眸,狰狞地裂开血口,对着她的指尖险些一口咬下。
颜莺儿一抬指,眼色怜悯地看着铁笼里的一番咆哮,再看向刘芳华,眼里尽是低冷淡漠地道:“呵,柳师姐虽然一直被蒙在鼓里,可也别这样污蔑好人。这种随时可以弃如草芥的失败品,可都是出自我们的师父,你的父亲——柳承恩的手笔。”
柳芳华几乎是脱口而出:“你少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吗?”颜莺儿不怒反笑,抬眸看向顾渊,语意悠长,“若不信,怎不问问你这位顾师兄呢?要如何使一个活人硬生生变成如此,除了师父之外,就属他最清楚了吧?”
柳芳华投来的视线带了几分哀求,顾渊微微侧眸,看向颜莺儿的眸色平淡无痕,语调中也未有丝毫涟漪,淡声道:“原来,你们的目的是想让他身败名裂吗?”
他虽未答,却已经默声地给出了答案。
所以,真的是她那位引以为傲的父亲……
柳芳华脑海中的景象微微一空,巨大的冲击让她的脑海略微空白一阵,身子隐隐一晃,好在旁边的玉绯珏眼疾手快地一把将她搀住,这才没有跌坐在地上。
玉绯珏眼里的神色异常复杂,颜莺儿的余光瞥过两人搀着的手勾起了唇角,迎着顾渊的视线,反问道:“难道,这样不好吗?”
“不,很好。”悠悠的一句话落过沉静的周围,顾渊这一刻没有再看柳芳华不再如往常那样平静的神色,而是缓缓走上前去。
蔺影担忧地想要上前拦住,被步羡音一把拉了回来,默默摇头制止了这样不切时宜的举动。
顾渊走到铁笼前,看着里面似人非人,似兽非兽的身影,淡漠地勾起了唇角,道:“柳承恩为了一己私利,暗害了万千条性命不加。你们如今拿生人做试验,又与当初有多少的区别呢?”
看着颜莺儿眼里一闪而过的诧异,他徐徐敲了敲铁栏,语调阴沉讥诮:“这些女人,既然能够活到今日,不可能挨到如今才刚刚开始受到反噬的吧?”
颜莺儿本以为顾渊理当是这世间对柳承恩最为恨极的人,却是不曾料想,他竟在这种情景下还有心思推敲出这些事来,心里赞许之余,却也愈发对这个男人多了几分警惕。
她看了顾渊一眼,笑道:“为了找出彻底根治的解药,这些牺牲又能算得上什么呢?难道师兄就不想,除了体内的那一道心魔吗?”
顾渊看着眼前这张笑得有些扭曲的脸,眼底愈发沉如深潭,语调不识喜怒:“只是想求得解药,余生安宁,还是想要秉承那人的原路,继续走下去呢?”
淡漠的话语,周围的氛围愈发古怪起来。
颜莺儿面上的笑终于有些挂不住了,脸色沉下,语调也瞬间阴寒了起来:“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那些用于拼接的石块,以及串联死尸关节的细线。”顾渊淡声说着,到了此时此刻,话语依旧平淡至极,“你们处心积虑地想要姑射城此次的圣物,恐怕也不过是为了,缝尸罢了。”
颜莺儿依旧在笑:“既然都已经看得透彻,那也就无需再藏着掖着了。顾师兄是过来人,也该知道,能够走到如今的这步大家有多么不易,难道,那么多年的苦难,就真的足矣说过去就过去的吗?”
她的话稍稍一顿,回眸看向铁笼,语调悠长:“要知道,如果当年我们挨不过去,如今恐怕也该是与现在的她们一个样子了吧?”
话语落入耳中,顾渊的神色难得地微微一晃。
周围的氛围是如此的诡异,他们两人的对话仿佛隔离了周围,让旁人难以介足。
苏青在一片昏沉中,却是将所有内容听了个一字不差,心里顿时涌起一阵轩然大波,久久无法平静。
谁能想到呢?这一路来的诡异景象,竟都是出自柳承恩这个死在十年前的人之手。当年的恩怨莫名因为惨案而牵连到了现在,而她本该是一个毫无纠葛的过客,偏偏在今时今地如此深陷泥潭。
颜莺儿有意要用她来威胁顾渊喝下什么奇怪的药剂,之前的种种她是不清楚,然而在阿软的熏陶之下,药不能乱吃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要知道,万一顾渊真的变成那些让人心惊肉跳的东西,那可怎么办?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想象了半天的苏青表示,她实在是有些接受不能啊!
心里越想越怕,纵使全身瘫软地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苏青还是努力地憋足了劲想要做一些挣扎,至少能让顾渊认清现状也好啊!
她屏住呼吸,暗暗地往外用力,简直连吃奶的劲都要使上了,然后……
“噗——!”
一阵奇怪的声响在空旷的石室中回荡开去,余音不绝,隐隐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深刻味道。
苏青原本憋得有些发红的脸,此时此刻显然彻底红透了。好在她本该就是“昏迷不醒”的状态,于是挺直的身子愈发一动不动,作僵直状。
古怪的沉默过了片刻,顾渊最先勾了勾嘴角:“看来,有人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话出口,作挺尸状的苏青整个人顿时更加不好了。
到底是哪里看出她等不及了!她的意思明明是巴巴地赶他走好吗!
奈何顾渊并没有感受到她的内心的苦闷纠结,抬眸看了眼颜莺儿,道:“我照你说的做,给她把毒解了。”
他的话落,顿时响起几声“不可!”的惊呼声,柳芳华已然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脸色微白道:“师兄,还请三思!”
她拽得很紧,甚至因太过用力,关节处隐隐透着几分微白有些隐约的颤抖。
那样的眼神里有惶恐,有惧怕,也有哀求……
顾渊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位心高气傲的师妹露出这样直白露骨的情绪,微微一愣,身手徐徐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这种药我并不是第一次喝,并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话落,他的眼睫缓缓垂落,盖住了眼底有些按捺不住的迷离。
确实,并不是第一次喝了。
果真都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柳芳华何曾读不懂他话中的含义,迷茫之余却是沉沉的心痛。
很显然,她的父亲并不是她一直以来看到的样子,有如某处天地顷刻崩塌,她却茫然地只能发现身边的人实则受到伤害至深。看着笼子里那些甚至不能称为人的东西,惶恐的感觉让她甚至不敢想象之前到底发生过一些什么。
两行晶莹的泪落下,话到嘴边只能留下哽咽:“师兄,对不起……”
然而,很多事情,又岂是一句对不起就足以完结的。
顾渊落在她肩上的手微微一用力,便淡淡地收了回去。抬眸,淡淡地看过始终担忧地看着自己的步羡音与蔺影,意味深长的一眼,缓缓转过身去。
颜莺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语调调侃:“怎么,顾师兄终于交代完了吗?实在没想到,外面谣传冷情绝性的摄政王,竟然反倒是这么一个多情的人,实在叫人没有想到啊,啧啧……”
话语停在顾渊低沉无情的一瞥之下。
他一眼即收,转向台上平躺的身影看去,道:“我需要先确认。”
颜莺儿侧身,不置可否地让开一条道来。
这种不存在其他解药的剧毒,只要这个男人有心救人,她就丝毫不担心对方会动什么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