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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旖旎,芙蓉帐中的身影映衬在窗帷上,缱绻暧昧。
听着男子略微有些粗重的喘息,苏青朱唇微启,纤细的十指顺着他的下颌滑落,缓缓落在胸前,似柔似缓地打着转,声色撩人:“听说,李郎今日把陈府的那门亲事退了?”
男子在她的撩拨下,咽了下干涩的喉,反手握住了她白润如脂的玉手,痴声道:“媚娘放心,如今我身上再无婚约,明日就去求爹娘成全,许我们择日成婚。”
“李郎待奴家真好。”苏青顺势倚上了男子的肩膀,眼底是浅淡氤氲的笑意,将桌上的酒杯递到他面前,神色极尽慵懒妩媚,“今日高兴,奴家敬你一杯。”
美人在怀,意乱情迷。男子二话不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心猿意马地将她抱到床上,急不可待地便想退去她半掩春|色的衣衫:“如今万事俱备再无顾虑,媚娘可总算可以从了我?”
回应他的,是苏青面上似笑非笑的浅淡弧度。
烛火忽明忽暗地衬着她妖娆魅人的容颜,双瞳剪水,若画卷中落出的姿容映进眼里,一时间恍若隔世,神智微散,不知不觉间让人仿似梦境。
其实,他确是真的入了梦境,酒杯跌落地上,整个人不省人事。
看着跟前如死狗般瘫倒在床上的男子,苏青的眸底酿起一抹清晰分明的讥讽,将双肩散落的衣襟拢起,抬脚就往他身上狠狠地踹了两脚:“择日成婚?从了你?也不照照镜子,就你这贱样还指望能让老娘瞧上眼!”
随手从他怀里掏出一叠的银票放在手里掂量了一下,苏青愉快地哼着小曲推门而出。
府外暗处早就候了一辆马车,车前坐了个轻笠蓑衣的少年,见苏青钻进车里,便一拉缰绳,一路往城外驶去。
苏青懒洋洋地靠在车里的软塌上,有些疲惫地伸了个懒腰。勾魂撩人的事实则做得极累,现在完了工,终于给了她充足的时间闭眸小憩。
不得不说,这种坏人姻缘的活计,也是一个体力活。必须先用充足的时间详细了解渣男的所有生活喜好与行为习惯,才能设计惊鸿一瞥的无意相识,然后郎情妾意,海誓山盟,最终让他与其他女子断绝纠缠,立誓非卿不娶。每次的委托都是这个样子,在她的细心安排下,永远都是水到渠成,顺理成章。
然而,下一个委托却让苏青从未有过地感到有些头疼。
这是一场难度前所未有,酬劳也是前所未有的交易。
这么说吧,截止目前为止,苏青一共总计拆散过十八对青梅竹马,解除过二十四次婚约,搅黄过三十六场大婚,然而这些所有的报酬加起来,来不及这一笔新买卖的十分之一。再换个说法,若能顺风顺水地完成这次任务,即使她后半辈子再也不赚一分钱,也足够让她死后抱着大把的金砖入土为安、含笑九泉。
于是苏青当时脑子一热,一拍桌子,豪气万分地接下了这个有史以来最为艰巨的任务。
她仍需要扮演一个勾搭男人然后始乱终弃的角色,然而这个男人并不是哪家普普通通的公子,而是当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顾渊。
顾渊是什么人?十五岁时便立派异党辅佐年五岁的幼弟登基,身居辅政要职,要说起来,手上的实权恐怕比这位摆设皇帝还要大得多。如今时隔七年,顾渊二十三岁。若换别的皇亲贵胄,恐怕早已妻妾成群,然而别说王妃了,顾渊的府里一清二白,连个侍妾都不曾有过。多少朝官大臣一车车地往他府上送去绝代美人,都被他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即便如此,碍于他冷情绝性的性子,街头巷尾里甚至没人敢有半点相关他性趣的流言蜚语。
于是苏青关于顾渊的记录上,清清楚楚地写了几个字:孤僻乖张,不近女色。
所以,一个自诩风情无双的她,要如何搞定一个不近女色的男人?
前车可鉴,借由官员的手将她送进摄政王府是完全行不通的,苏青只有另辟蹊径。经过多方打探,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她得到每年的二月十八,顾渊都会上云湖山拜庙的消息。
一身简洁的粗布短衣,被苏青凹凸有致的身材硬是挤出了别样的一番韵味。将发迹的青丝凌乱地挑出几根,素面朝天的容颜间带上几分略有憔悴感的妆容,再将身上的粗衫狠狠意撕,衣襟顿时狼狈地落开,露出若隐若现的玉肌。垂落的衣摆也被整得七零八落,加上楚楚可怜的神情,显得格外的我见犹怜。
苏青蹲在山道旁的草丛中,遥遥看到渐行渐近的车队,看准时机拖着一条显是扭到的腿,跌跌撞撞地冲出道来,声色凄惨无比:“救命!有强盗,大人救我!救命——!”
声落,整个人便失重般狠狠栽在了地上,正正当当地拦在了道路中央,阻住了整个去路。
苏青一抬头,恰好驰到跟前的马匹在缰绳一拉下长嘶一声生生停下,飞扬而起的尘土顿时糊了她一脸,原本的假哭顿时真被呛出了一顿眼泪来。紧接着是接连不断“护驾”的声音,转瞬间,无数把明晃晃的刀抵在了她的脖子上。她脸色不由一白,强定心神,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显得愈发我见犹怜。
“王爷,是个民女。”跟前的男人回头禀报道。
“哦?”
从前方的轿中传来一个声音,平静却很冷漠,苏青暗暗吞下一口口水,抬头看去。
恰好此时车帘掀开了一个角,露出一张面若桃花的脸,他的眉眼淡淡,凤眸狭长,却是平淡无波的神色。这样柔和的容颜偏偏视线寒冷,落在身上极是轻描淡写的一眼,却是冻得苏青忍不住一下哆嗦,面额间竟然隐隐泛出一层薄汗来。
这个男人长了一张足以欺骗世人的脸,但这并不影响这一照面下苏青对他本质的判断。摄政王顾渊,一如传闻里所说的,他绝对不是什么善类。到了这个时候当然已经没了退路,她现在作为一个普通至极的农妇,面对此情此景,当然应该是一副吓破胆的模样。
苏青在顾渊进一步的探究之前慌忙低下头去,肩膀一上一下地开始啜泣,不多会,就有大颗大颗的泪珠从脸上滑下。伴随着唇角禁不住的微微触动,苏青故意侧了点身,露出自己弧线极美的侧颜,细长的眼睫略略抬起,神态甚是楚楚可怜:“这位大人,奴……奴家刚遭贼匪追杀……求大人,求大人救救奴家……”
周围在她断断续续的哭声中彻底静下,苏青边抬袖拭着眼角,边偷眼打量,却见一干士兵眼观鼻鼻观心地甚至没多看她一眼,更是没有人有怜香惜玉地上来扶一把的意思。她心里难得地泛上一种没底的感觉,这摄政王手下的军规难道就这么严明,美色当前所有人居然还能这么镇定自若?
苏青默默地咬起了唇,眼里的神色愈发凄然了,哭得更是梨花带雨。按照长久以来的经验,她确信自己现在的这幅模样定是勾魂至极、观之心怜,绝对没有哪个男人可以视而不见。
然而,周围依旧一片寂静。
就在她哭得嗓子都有些冒烟的时候,轿中的人终于开了口:“蔺影,把她丢旁边去。”
丢旁边,把谁?苏青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然而就在她哭声这么一停的功夫,已经有人拎着她的衣襟,“啪嗒”一声就真的将她整个人给扔在了路旁。她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直愣愣地看去,中央的道路顿时又空落了出来,整个车队就这样仿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继续往前行去。
苏青盯着这个陆续从跟前经过的车队,整张脸顿时黑了下来。这算什么,顾渊那种身份的人不多看她一眼也就算了,居然连他手下的这些士兵在经过她面前的时候居然也目不斜视?此情此景,简直是对她职业一种深刻至极的羞辱!
苏青保持着跌坐的姿势半晌,豁然从地上跳了起来,拖着破碎的衣衫,一撒脚丫就三步并两步地狂奔上前。不顾拦阻在她跟前的刀剑,她哭得愈发触人心弦:“求求大人别抛下奴家……匪徒杀了奴家爹娘,现在只剩下奴家一人了……要是落在他们手里,定是不能活命的,求大人救我……奴家今生今世做牛做马都无以回报啊大人!”
这样声线颤得异样旖旎的哭声,听在在场所有人的耳中,嘴角都忍不住抽搐了一下。但跟前这个毕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良民而不是刺客,饶是摄政王府的亲兵,也不可以不分青红皂白就伤人性命,于是只能眼巴巴地等自家王爷发话。
“停车。”顾渊的声音听不出丝毫喜怒,苏青瑟缩了一下,识相地将哭声放轻了一些,但依旧低着头绵延不绝地啜泣着。
在这没完没了的哭声中,车帘一掀,顾渊从马车中走了下来。到苏青的跟前,他微微垂眸,似是饶有兴趣地将她一番打量,唇角浅薄地抿了起来:“听这位姑娘的意思,好像是想卖身给本王?”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毫无情绪的一句话,听到耳里的时候,苏青莫名泛起了一层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