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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沙宫远在东荒之巅,翎阙令饿梦兽载着她与城岚二人飞行五千公里才勉强抵达。
只因此处远不比当年防御稀松,百里之内便有层层屏障。可城岚再三要求翎阙解封她的封印,那人都毫不动摇,翎阙心知城岚心急,可她更担心这人又伤害了自己,“若不是怕你使性子,我原不打算带着你跑这一趟的。”
城岚很不满地默默跟着,她第一次想要依赖翎阙,一只手紧紧抓着翎阙的衣带,不由自主地就靠近了几分。她心里要强,却奈何不了翎阙,又担心自己这副样子会拖翎阙的后腿,索性全凭师父保护。
“想来是沙女怕有人知道那公主被她掳去,所以才设了这重重迷障。”
城岚觉得自己此时半点用处都没有,跟了这许久,一路全靠翎阙破解结界与术法,心里难免有所不安,因此便暗自揣测起来。她有些不太明白,为何翎阙仅寥寥几眼便能断定乌暝钟情于公主,难道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真的从眼神就能看得出吗?
翎阙嘴边的话险些脱口而出,在舌交打了几个转才慢慢咽下去,她迟疑一下继而大步往前,更加觉得她这个师兄深不可测,这人知道太多了,简直应该灭口,“若不是这层层迷障,恐怕羡阳的镜子早就找到愫樱了。”
城岚也同意翎阙的看法,“的确,若不是羡阳借你我迷谷树枝,恐怕此生此世都很难寻到来御沙宫的路呢。”
迷谷树就生长的招摇山,城岚却还不如羡阳有长远之计,她心中呐喊,也暗忖该多张几个心眼。
翎阙突然停下脚步,有些疑惑地朝着城岚问道:“你这一路,可说了不少羡阳的好话。”
城岚微微仰起脸,眼底含着些暖意,一本正经地寻思道:“我与羡阳相识已久,他还曾帮我躲避仇家,是恩人亦是朋友。”
“你有很多仇人吗?”翎阙反问,突然有些不忍心,明明自己才是那个最有资格关心她的人,怎么还没个外人知道得多,“我看你也不像个爱惹事的,怎么还要躲避仇家?”
城岚低头躲过翎阙的眼神,只随意提起,“以前总是偷一些东西,许多年下来仇家也就慢慢多了。”
偷东西?翎阙对城岚找的借口十分不满意,她毫无预兆地靠近城岚,将她逼到身后的树干上,突然嫣然抿唇,笑意满满的丹凤眼悠然靠近,“你不是想知道从眼神里能不能觉察出爱意吗?”她狠狠地掰住城岚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那你说,我的眼睛里是什么?”
翎阙的瞳孔深紫,城岚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胸口发闷。
“看到了什么?”
她被翎阙死死箍住,目光由浅及深慢慢轻探,恍然入梦,“看到了……我。”
翎阙面含喜色,正欲说话却觉身后一阵阴凉,紧接着便被铺天盖地的沙土拉入地面上的漩涡,她第一反应就是抓住赶紧抓住城岚,而城岚也下意识想拉住翎阙不被吞噬,结果风沙过后,两个人就紧紧拥抱着被埋入沙层,而且整个身体越陷越深,越深越冷。
夜里的御沙宫奇寒无比,翎阙感觉身体慢慢脱离沙土悬空浮动,就缓缓睁开了眼睛。眼下不知是何处,黑暗无边,一丝丝光亮都没有,她的双臂紧紧抱着城岚,已经发麻毫无知觉。血液渐渐循环起来才勉强动了动手指,“岚儿,岚儿?”
城岚没有任何法力的庇护,猛地经受沙土窒息之苦,呼吸有些浅薄。翎阙一只手搂住城岚,另一只手伸上去探她的鼻息,只觉得岌岌可危,她记得城岚说过头上有支狐簪,可召唤狐兵,于是又伸手往上摸去,可怎么都找不到那簪子。
“岚儿?”翎阙突然有些心慌,抱紧城岚渐渐有些冰冷的身体靠近往一个方向挪动,不知过了几时几刻终于碰到一面墙壁,触手十分黏湿,热乎乎的似乎在有节奏的里外浮动。翎阙附耳细听,立刻灵光一闪,循着沿壁上的骨骼往前,奋力一冲果然撞到两排米色硬物。
翎阙被反弹过来落在一处柔软的角落,她轻轻地放下城岚,搓了搓她的手心手背,“这一定是沙兽,你等我让她张开嘴,我们就能出去了。”
城岚意识里仿佛听到翎阙在喊她,拼命想回应却张不开嘴,两只手乱抓也没有任何作用。只觉眼前白茫茫的光华一闪,一股血腥味掠过鼻腔她便落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周围的景色慢慢清晰起来,是一个破旧却干净的院子,里面放满了陈旧的纱布和蚕丝网。
“嘘。”城岚刚睁开眼睛就看到翎阙将手指抵到略微苍白的唇上,她的眼神谨慎而锐利,似乎是在听周围动静,良久才向她勾起唇角笑道:“她们走远了,我们这下安全了。”
城岚侧过脸发现她一直躺在翎阙怀里,感觉身体无力而疲惫,眼前更是陌生不知何处,于是便有些慌张,翎阙见她猛地抓住自己的胳膊,就试着安抚她,“我们好像是被那东西甩到一处宫殿了,如果幸运的话,也许这里就是御沙宫。”
翎阙一面说一面还在四处打探,城岚将她从头看到尾,目光定在腕上一道浅浅疤痕,不安问道:“你受伤了?”
“都结疤了,很快就好。”翎阙回答的很漫不经心,根本没有看到城岚眼底那一瞬即逝的忧心。
翎阙心有疑惑,手臂用力便将城岚抱在怀里。城岚微微吃惊,她自小就不太喜欢旁人亲近,哪怕是赤桐也是许久之后才与她近身说话。可此时,翎阙抱着她,她不仅没有丝毫反感,反而觉得似曾相识。
难道,她内心深处真的还对这个人留有情愫?
城岚有一刹那的心惊,可转眼又觉得些微不舍,不知何处涌过来一股情绪,将她团团包裹,竟私心里只想贪图这脸侧难得的温暖,不一会便安然入睡。
翎阙看她睡得安稳便有些心疼,城岚的侧脸近在咫尺,可她还是不敢摸也不敢碰。
囊中尚有数颗丹药,她拿了一颗让她吞入腹中,看了看自己已完好无恙的手腕,系紧袋口依旧放入怀中。
岚儿啊岚儿,如果有一日你还能想起我,我只希望你记得那些美好的日子。所有的欺骗、下毒、阴谋、利用、背叛都她一个人承受就行。翎阙护住城岚坐在茅屋中的小炕上,又担心怀里的人睡得不舒服,索性变回原形,一半铺在她的身下,另一只翅膀覆住她单薄的身体。
疏月如缕,映照在满城小阁,韵味十分。
城岚再次醒来的时候,感觉身体已然无恙,甚至比之前更加精神。翎阙正站在窗口往外看,轻柔的月光透过窗格漏在她的脸上,平添三分内敛。
“师父?”
翎阙听到声音丝毫不感到惊讶,走向床头伸出手,“醒了就好,跟我去夜探御沙宫。”
她的唇色在夜里越发低沉,鲜亮的紫红衣裳被她穿出一种脱俗清越的感觉,也许是刚醒来,心镜有些单薄,她竟然觉得这个样子的翎阙,才是真正的翎阙,这种感觉在她心头萦绕许久,直到自己的手指已经主动碰触到那人的手心,她才回过神来。
城岚一心落在翎阙的手上,心里就像拂过十里春风。明明是去做见不得人的事情,她却觉得这一步一步之间全是浪漫。
“我们要越过这些屋子,到那边最高的楼阁,你一定要抓紧我。”翎阙细心嘱咐,心里盘算着可不要失策才好。
城岚点头答应,立刻觉得今晚的自己有些奇怪,竟然会有哪些莫名其妙的感觉。
“哦,对了我喂你吃了点药,可能会有些副作用,你得忍忍。”翎阙转过身以一种特别严肃的表情跟城岚说,虽然不知道那药丸到底有什么不好的功效,但是既然羡阳说是小不虞,大概也没啥事。反正能迅速治愈伤痛就好。
“啊?”城岚心头一跳,第一反应就是翎阙又使诈,可是接下来的话却让城岚打消了这个年头。
“你别怕,师兄的药向来如此,我觉得最多就头脑发热什么的,以你的底子不碍事。”城岚强迫自己保持清醒的同时,专注地看着翎阙,她的眼神清亮沉稳,一字一句都说的非常清晰,“要是出现别的不舒服,你就跟我说,我帮你压制。”
翎阙在大事上很靠谱,就怕城岚拗着性子跟她客套。
这两个人很快就到了装饰最为精美的高阁之上,翎阙与城岚伏在雕刻着凤凰的屋脊之上,果然看到整个阁楼周围围着大量的侍卫,隔着影壁里面又是三层墙壁,每道墙壁之间都种满了桃树杏树,荷塘碧水好不清浅。玉暇山还是金枫遍野的寒霜秋日,而这里却一派春日美景,让翎阙略有些羡慕。要是她也能让玉暇的四季随心所欲就好了,只可惜篡改季节是要犯天条的,她不怕,可玉暇生活的众妖却担不起。
“嗯……啊……姐姐你慢点……啊……我好难受……”
突然从细茅草下的竹板夹缝传上来的隐隐喘-息声让两个人都为之一振,城岚顺着翎阙的手势往下瞟了一眼,顿时就烧红了脸颊,屋内一片旖旎风光,饶是她外表冷清也禁不住觉得害臊,可她扭过头却发现一向都在戏弄的自己的翎阙,似乎比自己还要窘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