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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踪这种小事,赤桐做的得心应手。
芍药虽然极其小心,可是赤桐还是看到她深更半夜换了行装潜入竹艮。
它听城岚说过,竹艮是有结界的,外人一道触发机关一定会引起主人注意。因此它不敢轻易靠近,远远地盯着一刻也不敢放松,到了后半夜终于等到了它想要的讯息。
城岚回到傅凌狐冢,那傅凌秀果然已经回到家中。只是目光呆滞,神色痴痴,见着人就扑过来喊娘亲,她施手搭脉并无任何的异常,也就是说这并非是药石所致。诊脉的时候,傅凌秀也不躲闪,反而趴在城岚的肩膀上笑个不停,可笑着笑着就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哭了起来,眼神慌乱恐惧如见了最可怖的事情。
城岚与傅凌夷皆不得其法,离开了傅凌秀,城岚心想:大概是抓她的人怕她泄露秘密,所以才将她的神智封住了,可既然那人真怕傅凌秀泄露了他的身份,为什么不直接了当杀了她呢?
她心存疑惑,傅凌夷也觉得烦恼异常。后院傅凌家的夫人泣语连连,任凭傅凌御如何劝解,她都只是哭。
城岚心想,她大抵是有些怨恨自己的。
赤桐的传书很快就被城岚截住,她赶到弭音谷与赤桐汇合。
弭音谷是蛩苍窟最贫困潦倒的地域,那里生存的狐狸都是野生杂姓,在蛩苍窟等级制度也是分外严明,凤狐者为尊,银狐次之,其余的狐族若想栖身只能生活在弭音谷,当初红狐芍药就是在弭音谷外被邱长老遇到的。
那里,原本是她的家。
赤桐挺直了尾巴站在城岚的身侧,高空的萤火聚成盏盏高灯,照的它的面庞都染上了斑驳青光,过了寅时一刻,芍药似乎安顿好了红芙,紧张慌忙地打开了门往外看了几眼,好一会才戴着面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弭音谷。
这几百年跟着邱长老,她的法术果然精进不少。
城岚静静地站在屋顶,赤桐也跟着沉默,它完全不知道主人此时此刻的踌躇,也许这一步走下去就是万丈深渊,也许就是柳暗花明。城岚在蛩苍窟这数千年,在外奔波乃是常态,虽然在族中没有任何好友,但是透过茅草屋顶的缝隙看着红芙那俏丽而憔悴的面庞,她心里还是有几分不忍。
红芙满腔愤懑地躺在床上,她此番已经被爹爹封住了所有的法术,形同废人。待看到有人穿墙而入,先是打了个颤,继而才在看清来人后微微松了一口气,“你何苦又来?”
芍药皮囊下的城岚顿了顿,换了腔调安抚红芙,“我还不是为了你着想。”
红芙微微打颤,这几次三番的动刑她本经麻木的毫无痛感,可是方才轻轻地牵动手指,她却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疼痛。那根中指,是她用来和青桐联命的。联命,联之彼命,彼此的性命相互牵连,你若疼痛我也跟着疼痛,你若欢喜我亦然欢喜,君生我生,君死我死。
“娘,你若真的为女儿着想,便放了女儿。”红芙躺在冰冷的石板上,脸庞上的泪痕早已干涸,“不然,等你的法术失效,我照样会回到竹艮救出青桐。”
城岚心里一动,虽不知这青桐是谁,但是听语气,芍药似乎是为了红芙不救出青桐而将她禁锢在此,根据赤桐所言,红芙是被芍药偷偷带出来的,出来的时候法力尽失,身体十分孱弱。
“值得么?”
红芙愣了一下,她第一次转过脸看着城岚,冷冷的眼神像是要看破一切,“你,不是我娘。”
城岚勾起唇角,既然被发现了那也没什么掩饰的必要,她变回自己,还是那样云淡风轻地看着红芙。红芙脸上的惊异被黑暗慢慢吞噬,过了许久许久,她才笑出声,声音刺耳而悲明。
“原来是你。”
红芙认识眼前的女子,她曾无数次跟着父亲出入王宫,每次碰到这位尊贵出尘的圣女,她都无比的自卑妒忌。现在在自己最落魄的时候,站在眼前的女子,周身明亮的让她不敢正视。听父亲曾经说过,她便是被夫人派遣查这件案子的。
城岚已经不愿意再听红芙的啰嗦,直接简明地问道:“你为什么会被邱长老关起来?青桐是谁?”
“我做了爹认为是错的事情,所以爹将我关了起来。”红芙嘴角翘起一抹嘲笑,眉头拧了又拧,“青桐,青桐是我最爱的人。”
红芙说了着许多,与那件事情一点关系也不沾。城岚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盯错了人,而此时红芙突然笑道:“我知道你在查那个案子,我知道谁是凶手。”
城岚低下眉眼,警惕地望着躺着一动不动的红芙,红芙看了她一眼,眼里充满了挣扎和痛苦,“你先帮我解开禁锢,我告诉你你想要知道的。”
城岚别无他法,侧目示意赤桐在门口守着,一指划过红芙身上那条无形的绳索就消失在了空气里。红芙坐直了身体,只觉得心口生生的疼,心中默念无数次,青桐一定要等着我,复而从石板移步过来,她看着城岚的眼神格外的沉寂,黯淡地就像一潭死水。
“你要找的人是我,是我寻了酉时出生的孩子来修炼妖术,你那日在傅凌狐冢遇到的黑衣人也是我。”
红芙说完这句话,觉得身心出奇的轻松,可是下一秒城岚的话又让她不由地放大了瞳孔。
“那日赤桐追踪你到天陷崖,看到了邱长老,他也知道这件事情是你做的?”
“我摆脱你们的跟踪之后遇到了爹,当时我很慌张就故意绕到了天陷崖才将他甩掉,爹并不知道那个无恶不作的人是我,他的宝贝女儿。”
“那天陷崖山洞里的道士,是怎么回事?”
红芙没想到城岚居然还知道这个,她记得那日爹爹抓她们的时候,分明毁了所有的符咒丹炉,而且将室内所有的气息都消除的一干二净,怎么可能……
城岚察觉红芙有一瞬间的犹豫,继而逼问,“青桐便是那道士?他是如何进入的结界?是你们一同合伙残害同类?”
红芙被城岚问的头疼,可是事已至此,她再也不能回头,唯一能挽救的便是尽力保全她爱的人,“不,道士的事情,我不知道。什么道士?在天陷崖吗?我从来都没有看到过。”
城岚蹙紧眉头,看来红芙是不打算承认这一点了,她的直觉告诉自己,青桐,道士和邱长老这三者都和红芙做这件事情,脱不了关系。
“圣女大人!”红芙转过身扑通一声就跪倒在了城岚的脚下,膝盖和石子地相碰的声音让城岚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哆嗦,可她的眼神冰冷刺骨,直直地逼着自己给个答案,“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再见我的家人一面,然后就跟您去见夫人,给族人一个交代,求您,不要殃及我的家人和朋友。”
虽然红芙承认的痛快,可是……城岚总觉得这件事情没这么简单,红芙这幅样子倒是更像要做替罪羊。这件事情发展到现在这幅样子,已经不是她预估的那样,族中长老的家人是害人凶手,这件事情若是被民众知晓,那对王室的影响非同凡响。
城岚思前想后,看着红芙顿时觉得心乱如麻,顺势将手心不知何时召唤好的小蛊虫投入了红芙的耳中,红芙倒地的一瞬间脑袋里轰轰作响,手指还拼命地抓住城岚的裙摆。
“桐儿,你把她关到笼子里。”
自从做了城岚的灵宠,赤桐在十方树洞搜罗了无数的奇珍异宝,有一种笼子用垒木做成,七七四十九万年编制成一只手掌大小的笼子,上可关饕餮巨兽,下可关人鬼蛇兽。赤桐将红芙收了进来,瞬间觉得责任重大,这可是八大长老之一的执礼长老最受宠的小女儿,她要是掉一根头发,那可都是会有摊上大事的。
城岚简单粗暴地抓走了红芙,一直等到卯时,才在枯须洞口等到牧柳开门。
这段时日她一直陪着双廉闭关,今日方才出关,早就听良桦说圣女昨日来过好几次,这一开门就又看到,连她也忍不住惊异起来,可不等她说话,城岚就径直走进了洞府内,双廉正在梳妆,她的人形很是端贵,一看就是是雍容温雅的贵族。
她听到门口吵闹,通过镜面看到城岚大步走了过来,水袖一挥便喝道:“不懂规矩。”
城岚被双廉一掌打过跌落在石壁上,嘴边被内力震出的鲜血被手掌轻轻拭去,仍旧走上前来,“姑姑,我有要事禀告。”
双廉斜睨城岚一眼,看她形色匆匆,俯首拜倒在座下,对着镜子抿了抿鬓边的碎发,才说:“你是这狐族的圣女,有什么事情不是自己能做主的?偏要来吵我。”
城岚微微扬了扬头,目光扫过双廉平静的脸上,将失踪一案的种种一一道明,正等着双廉的回复,便觉胸口被一侧的石凳狠狠地撞到,双廉迅速回到王座,目光炯炯地瞪着城岚,“废物!这等事情你还需问我?那要你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