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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血线从女子颈部顺着苏幕白的手缠绕而上,那血线里是一缕幽光,也是通向西子内丹的入口。寻常的妖怪内丹往往也就一种颜色,再多也不过两种,可是西子身体里这七彩的幽光,分明是不同妖怪的灵力凝结而成。苏幕白突然有一种十分不好的预感,“所以长生不老丹在你身上?”
西子笑着,像是在示意任何一件与她不相关的事情,“是啊。”
***
万景初年。
黄沙阵阵,马车在风中辘辘奔走。
戴着猫眼戒指的手中捧着一只金匣,坠在头上的东珠和步摇随着马车的行动不停晃着,发出清脆如莺的声响。
年轻的女人抚了抚手中的物件,笑得越来越放肆。打开匣子,她看着盒中金色的药丸,神色痴迷,“终于,我终于得到你了!”长生不老丹,这是她千辛万苦多少年才叫道士炼出的长生不老丹啊!
“太后!”一人一骑从后蹿出。
女子赶紧抱住了怀中的盒子,十指丹蔻掀开轿帘,十分不满地掩口,望向黄沙之后的人,“什么事?”
“打来了!叛军打来了!”车窗外的黄沙不停的飘进来,报信的小兵眉头紧拧,这条路已经是越来越难走了。好好的大路不走,这条路这么邪乎,太后居然主动选择这里,现在碰上敌人了,这不是要人去送死么?
女子心里一咯噔,面如死灰,她喃喃地念了几声“好”,却见旁边的人丝毫没有动弹的意思,“鬼道危险,你还不赶紧去挡!”
“是!”小兵浑身一抖,迅速往后跑了去。
南宫慧拉下轿帘,异常紧张地打开盒子,喃喃道,“哀家不会让的,哀家不会让的!”她握住手腕上的珠宝,“这些是哀家的,你们是哀家的,整个天下,都是哀家的!”
“太后,敌军当中有鬼!”一人哀嚎,撞上了马车,伸出鲜血淋漓的手掌扒住车门,支撑着自己的身体。
南宫慧见了,沉稳地将手中的匣子放下,抽出腰间的刀,利落将那人手指斩落下来,“你们这群胆小鬼!哀家不怕,哀家不会让你们任何一个人得逞,哀家要活,哀家要整个天下,这好不容易得来的东西,哀家定要守它生生世世!”
说罢她拿着一颗药丸放入口中。才刚吞下去,她便觉得浑身舒畅无比,连夜赶路的辛劳一扫而光。
哀家可以长生了?
哈哈,哀家可以长生了!南宫慧感到前所未有的兴奋,果然这次炼丹的效果非同凡响,不枉她特意走上这条鬼道,来吸收冤魂的煞气。
想必她的手再往盒中探去,只见马车一个趔趄,匣子里另一颗丹药扑通通地滚了下去。
“停车!”南宫慧扒住车门,失声尖叫,“给哀家停车!”
“太后,不能停车,”车夫大喊,“他们快追上来了!您的安危要紧啊。”
“废物!连几个药人都搞不定!停车!”女子银牙暗咬。说罢,只见马车堪堪停稳。南宫慧走下车来,周围漫天的飞虫嗡嗡叫得都要吓得人脱几层皮,两方人马的尸体在来路已经铺了鲜红的一层,“把人给我带上来!”
“是。”
“南宫慧!”对方一个将领模样,腰束狐狸毛的男子扬声大喊道,“你这妖妇,蛇蝎心肠、谋害忠良,陷苍生于水火之中,今天我就为了天下百姓,取你性命!”
女子噗嗤一笑,“就你们小小的药人谷,要和我作对,是不是太天真了?我劝你要是有点眼力劲儿,投降了,我依然还养着你们,要不然……”女子朝下人使了使眼色,只见一排穿着兽皮被蒙着头的人被牵了出来,跪在地上呜呜直叫。
“大哥!”领头的男子野兽一般地吼了一声。
“啧啧,生离死别,”南宫慧笑笑,“可惜了,你要是不听我的,就跟他们一样了,喏。”
女子一声令下,身后的人举起大刀,噗嗤几声那些人的脑袋就被砍了下来,滚落在地上。
为首的男子双目赤红,挥刀往前就砍,“南宫慧!你奴役我族多日,杀我族人,饮我鲜血,大家,杀了她为我们兄弟姐妹们报仇!”
“杀——”瞬时间,沙场上喊声震天。只不过这一次,形势却有了极大的变化。
头上蒙着黑布被砍杀的药人似乎提前被喂了腐蚀性药物,而现在眼前那些尸体已经被南宫慧一行人瓜分成了许多块,绑在自己的盾牌上,只要药人砍到了这个盾牌,便鲜血四溅,反腐自身。于是药人节节败退。
“看清楚了没?谁才是你们的主子?就连你们的冼西林将军都被我做了无头军,你们这些小喽啰,怎么会是我的对手?”南宫慧嗤笑道。
说罢,她接着在这里找掉落的那一颗金丹。
“混蛋老道!”南宫慧在心中骂着,“好好的长生不老丹,硬是要分成两颗,如今她吃了一颗了,下一颗找不到,这得如何是好?”
她正找得起劲,眼前突然一人扑通一声跪下,接下来是一片人跪下的声音,“太后,臣等救驾来迟,请太后恕罪。”
原来这时,药人已经尽数败走。南宫慧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一片黑压压的人,走到方才说话的人面前,一个巴掌甩了下去,“哀家叫你们午时来接应,怎么现在才来?都巴不得哀家死在这儿么?!”
“臣惶恐――”磕头磕倒一片。
“太后恕罪,实在不是臣等耽搁,这鬼道难走,药人狡诈,臣等方才在山下差点就没有了性命……”
“行了行了,”南宫慧不耐烦,“快!给哀家找东西!”
“请问太后可是要找什么?”一个老臣恭敬问道。
“一颗丹药。”
“敢问太后,是什么丹药?”另一人问。
“费什么话,赶紧找便是。”
“是,太后。”说罢,众人齐齐出动,开始找丹药。可是眼前横尸遍野,杂树丛生,实在是无从找起,足足找了半个时辰,却一无所获。
“太后,臣……无能。”一人战战兢兢道。
“废物,道长呢?”南宫慧头疼。
“道长还在京城。”
她看了看四周几乎成山的尸体,慢条斯理道,“烧,都说真正的金丹不怕火炼,把这些尸体烧成灰再过来找。”
“是。”说罢满路的翻找之声又响了起来,不绝于耳。
夜幕快要降临之时,南宫慧的胸膛不停起伏,几乎是一股怒意要将这里全部的人斩杀殆尽了。
“还没有找到,怕是……怕是烧化了……”
“烧化了?!!”
“是。”
手中的匣子被女子猛地往外头一掷,翻了几个滚停在地上,“居然烧化了,什么长生不老丹,那道士真是活腻歪了,走,回宫!”
“是。”
次日,京城。
南宫慧歪着身子在宫门口秋千上躺着,长长的睫毛下投下一片阴影,一个穿着朝服的玉面男子站在她的身后,“小慧,你可别生气了,以后谁再惹你生气了告诉我,我帮你把他砍了。”
女子一声娇笑,顺势倒在男人怀里,“国舅爷,我就喜欢你这样。不过你放心,那道士已经死了,炼出了假丹,我还留着他作甚?”
“调皮。”男子刮了刮她的小巧的鼻尖。
女子对这小白脸国舅哄女人的功夫很是受用,“倒是可惜了我那几只极品的妖怪和那药人小姑娘,她那血我还是用得很顺意的,白白地被炼成了人丹。”
“要不,用冼西林的尸体来练练?”男子道。
“没用,”南宫慧摆摆手,“要是有用我也早就用上去了,死物一进去,那些丹药根本就无从下口。再说,这次用得那小药人,就是他一脉传下来的姑娘,那姑娘可难弄得很,呵,”南宫慧一笑,摸着自己的肚子,“不过再难弄,也在我肚子里了,不是?”
“要我说,在难弄,也难弄不过你啊……”男子嘿嘿一笑,手伸进女子衣襟。
“啊~讨厌~”整一日,前庭中的嬉笑声不绝于耳。
第二天,国舅死。
话说是因为平日里横征暴敛,弄得民不聊生。
而南宫慧的宫殿里却死寂一片。
所有的宫女太监都站在门外瑟瑟发抖,“你们说,咱刚刚是看到什么了?”
“混账话,”一个太监哆哆嗦嗦道,“咱什么都没看到!”
“是,什么都没看到!”另一个人附和。
殿内的床边上是一大滩血迹,顺着那血迹过去,是一个一个血脚印,女子的裙摆,腰身,丰乳,和铜镜里陌生的脸。女子脸上出现了淡淡棕色的斑点,原本凝脂一般的肌肤现在却不知老了多少倍。并且更令她受不了的是自己浑身上下竟然发出了一股恶臭!
南宫慧颤抖着摸着自己的面孔,“不,这不是哀家,不是哀家的脸。定是有人给哀家下了蛊!谁?!究竟是谁?!”
早上起来,她看见国舅像见了鬼一样喊着就要跑出去,到杀了他她也不相信这是真的,可是现在这一看,她究竟是怎么了?!
“太后。”有宫女在外面小心翼翼地传话。
“什么事?!”南宫慧迅速拿起旁边一身紫色的斗篷盖在身上。
“皇上来了。”
女子慌乱将手帕蒙住脸,“叫他在珠帘外面等,我得了天花,怕传染于他。”
只是一日一日,南宫慧身上的恶臭便越发明显,再一日醒来,太和宫里发出一声尖叫,南宫慧看着自己如同骨架一般的手,不停地颤抖,“我的血呢?我的肉呢?臭道士!来人!来人!”
那天起,太和殿一殿的人,除了一个小宫女,全都不见了。有宫里头传言,说是那天太和殿里出现了惨绝人寰的一幕,一地的人血人肉纷纷像是被野兽从骨架上扒下来了一般。
唯一幸存的那个小宫女也似乎神智有些不正常了,就这么被遣送出了宫,嘴里一直念叨着,“不见了,不见了,都不见了。”
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背着包袱的小宫女停在皇宫门口,还说了一句话,“既然哀家的已经不见了,你们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而药人谷的鬼道上,血泊之中,一个木屐踏过,黄袍僧人有着十分干净出尘的五官,他一摆手杖,眼前黑色的瘴气便瞬间消失不见,“阿弥陀佛,这个地方,杀戮太重。”印无荒正准备走,却发现血泊之中有什么东西正在发光,一手捡起来,先是一怔,眸光镇定下来以后他缓缓闭上眼睛,说道,“你受了如此重的血腥污浊之气,如今该是和我入寺中呆一呆了。”
“臭和尚,放我出去,我要去找那女人报仇……”药丸之中传来一个女童的声音。
印无荒看了看那颗金丹,“怎么?你都能说话了么?”
“快放了姑奶奶!”
“……”印无荒却仿佛没有听到,将金丹放入木钵之后,缓缓朝太阳走了去,“世间因果,皆须放下。退一万步,你现在修为尚浅,也报不了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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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这一段,苏幕白顿觉不妙,“所以你是?”
西子将自己外衣穿上,云淡风轻道,“我就是那颗被印无荒捡走的长生不老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