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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姑梦真君惊呼,动用全部灵力试图将她压下——
她这是入魔之兆!
但是江心白已经全然无所觉。她的周身荡起黑色的风,带着仿佛地狱的腥气。
她的手中仍是那柄细剑,细得如同一根刺,凝起锈迹斑斑的殷红色。她的目光如同雪中饕餮,寻找自己的猎物。
然后,毫无阻拦地斩断莫珲的头颅!
落地的头颅沾满鲜血,仍然保持惊恐万分的神色——
在这个人面前,他竟然全无还手之力。从脚趾到头发都像是被百万条锁链拴住,分毫动弹不得!
——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那柄剑,削断自己的头颅。
秀鹭真君和辰光都不可抑制地尖叫,江心白却犹然意犹未尽,没有放过他们的打算。
她的笑容,比任何鬼怪画本都更像地狱修罗。
“你们冒犯了不该冒犯的人。”她歪头笑着,“那该怎么办呢——只有杀死好了。”
关小昭没再犹豫,放出了给碑庐的传讯纸鹤。不止如此,还加了一道给逍遥元君的金符。
现在的江心白,美得让人心惊,也可怕得心惊。
江心白朝秀鹭真君伸出手去。她幽深发红的瞳孔盯着她时,如同生出实质性的枷锁,一分一毫都无法挪动。
直到有一个人阻挡她的视线,掐断她的枷锁。
她眼中的幽暗渐渐褪去,神情恍若天真而无辜:“……师父?”
“孽徒!”姑梦真君看她的目光冰冷无情:“既已入魔,还不束手伏法!”
“呵……我心悦你甚久。”
那些褪去的猩红瞬间席卷而来,狂风平地而起。原本的白衣墨发,如今发已赤红,衣已沾血。
她踏风而起,明明是压制全场的力量,却看起来像失去方向的巨大风筝。
“可你罗小怜……将一颗真心眼巴巴地捧在你面前,却比不过你脚下的一抔尘土。”
她的声音癫狂而凄凉,听在关小昭耳中仿佛尖刀入骨的刺痛。
关小昭瞬间想起在白墨城时,江心白问她:若是你爱的那人始终不能得知你的心意,该当如何?
若是我已知她必定不会接受我的心意,又当如何?
是啊……若是一段正当关系的爱恋,有谁会看不上江心白呢?
除非这本身就是不伦之恋--她先违背自然规律,喜欢同性女修;再违背伦理纲常,爱上自己师父。又或者她并非是爱恋女修,而是因为第一个爱上的人,就是她的师父姑梦真君。
背后的弯弯绕绕已经不必追究了,也不会有人关心这隐忍而强烈的情感从何而来,又如何发展。
因为江心白已经入魔,甚至还杀死了莫珲神君--仙道不能容她,贺天派不能容她,姑梦真君也不能容她。
只是江心白过于强大的力量,却让关小昭惊疑未信。
江心白原本只是个金丹期,单纯的入魔之兆绝不能让她如此强大,一定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姑梦真君只是望着她熟悉而陌生的亲传弟子,目光却越发冷冽。她手握浮尘,指尖却在发抖--
“真心?是怎样的真心?”她转动浮尘,支起灵力壁挡在秀鹭与辰光面前,哪怕在江心白的威压面前节节败退,也未曾撤手。罡风吹裂发带,长发飘舞挡住脸上那道疤痕,清冷如雪山之巅的冰霜,美丽如云种白玉雕塑成的神女像。
“欺师灭祖,枉顾人伦之辈,也敢妄称真心!”
江心白犹在笑着,眼中流下血色的泪来。
如此高洁慈悲,使人向往啊--
哪怕知道,她绝不会回报任何情感。
碑庐与逍遥一同赶来,瞧见此间情景皆是心惊。碑庐立即捏动法诀,挡在江心白与姑梦之间。姑梦真君方撤去灵力,才觉身躯已空。
逍遥元君此刻也无心追究事情前因后果,只能想先把江心白捉住。雨镜真君座下弟子梅笠雪前段时间才被证明已经遭到魔族附体,如今江心白在大庭广众之下显露入魔之兆,杀死莫家化神修士。以后的贺天派,恐怕不得安宁了。
逍遥立于云端,不停念诵法诀。随着他的话音连绵不绝,一口巨大的金钟在空中成型,往江心白头顶压来。
江心白眼中的犹豫痛苦已经全然褪去,剩下的便是敢于天地争锋的张狂。
“我不敬师长……”
她一剑斩向金钟,留下深刻的印痕。
“枉顾人伦。。。”再斩向金钟,灵力凝结而成的实体开始晃动。
“欺师灭祖。。”只不过是第三剑,金钟竟然已经全部碎裂!
逍遥神君被反噬得吐了一口鲜血,连忙倒出氤氲丹给自己服下。而江心白就在这满天碎裂的金光中,长发再度转为黑色,眼角脖颈指尖,却有了如荆棘般的花纹。
“人身入魔,堕魔鬼道。”关小昭喃喃道。她脑海中回荡起揽月君说过的话--难道江心白,将会成为第二个宁陵侯?
“非是人身入魔。”逍遥元君低声道:“这人是天生魔魂。”
此刻雨镜等人也已经赶来,逍遥元君吩咐道:“即刻送所有宾客下山,从今日起,贺天派暂时不待客。”
又单独对碑庐道:“你去把陵风真君请来。在见到我之前,莫要让他接触任何人。”
“明白。”碑庐点头道。他扫眼看见关小昭,略犹豫道:“小昭,你没事罢?”
关小昭轻轻摇了摇头:“师父放心,徒儿一切安好。”
碑庐这才放下心,疾行去找江陵风。没想到江心白出事,让碑庐放下了许久的怨气,对于关小昭来说也算是聊以慰藉。
她此刻的心情也是沉重无比。不只是因为江心白入魔对姑梦真君和逍遥元君都打击甚大,也是因为她终于确信,揽月君是终于出事了。
如果揽月君还在江心白身上,是绝对不可能让她入魔的。
揽月君究竟到哪去了?
他。。。还好么?
关小昭无法得知逍遥元君与陵风真君的谈话如何,但是当天夜里,陵风真君就被获准下山,只是叮嘱希望他暂时不要离开雁城。
这就是被软禁了的意思。
雨镜真君请示逍遥,如何就莫珲被杀之事向莫家交代。逍遥元君原本打算亲上莫家向莫崖洲道歉,却在第二天清晨接到了来自青鸟的传讯。
青鸟是专属于贺天派大乘老祖的灵兽,老祖专门用它来向门派传谕。
于是已经准备好各样赔罪礼品的雨镜,被通知说不用去莫家了。
雨镜真君:“???”
逍遥元君解释道:“老祖的意思是,此时既出,无论我们以何种态度对待莫家,以莫崖洲睚眦必报的性格,这仇已然是结定了。既然如此,我贺天派好歹是第五仙门,何必要向他低声下气。莫崖洲若是不服,亲上贺天派讨债便是。”
雨镜真君心有戚戚道:“如果莫崖洲真的来了呢?”
逍遥君端起云雾君兰茶抿了一口:“他不敢。”
欺软怕硬,莫崖洲向来最知道如何自保。
雨镜真君点点头表示他好像懂了,逍遥元君神色转厉:“当初莫崖洲在长留城欺辱姑梦一事,你可知?”
“什么??”雨镜真君一下子就炸起来:“什么时候的事!”
逍遥元君看他神色不似作伪,表情略和缓些:“我还以为你和碑庐那臭小子一同瞒着我呢。”说起来仍是咬牙切齿:“当初姑梦经脉受损,我让碑庐带着她和小云浮去长留城拍卖场那次。你以为她脸上的疤痕是怎么来的?说是偷拿江陵风的毒丹以为是玉容丹才毁了脸,分明是自己服下毒丹,变成一张让莫崖洲恶心的脸从而让他主动放弃抢掠的念头!”
“都是傻孩子啊……”逍遥元君痛心道:“有什么好害怕的?尽管告诉你们师父,哪怕没得本事,也不至于连徒弟的灾祸都担不起!”
姑梦和云浮……
他一直想要女儿,才收了两个女徒弟,偏偏各自的命运都坎坷曲折。若不是昨夜江陵风提及,他做师父的竟全然不知姑梦这段往事。
“莫崖洲既是这般无耻之人,还理他作甚!”雨镜亦是气道:“老祖说的对,他要是真有气性的话,就上贺天派来啊!”
转头又满脸愁苦,期期艾艾对逍遥元君道:“江心白之事,师妹总觉得是她的责任,如今一个人在当涂道跪着,谁劝也不起,可怎么办才好?”
“她跪着?”逍遥元君愤懑道:“要跪也是碑庐跪着,凭什么让小梦儿跪着!”
碑庐:只有我不是亲生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