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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为丰离面对这个传言中勾了丰恒心魂,让丰恒说出欲娶她为嫡福晋的寡妇,定是要大动干火。事实却让人猜不透丰离的真正想法,叹了一声孔子后人,丰离转身那一位蓝衣少女容平。
“容家,可是一等镇国公容严的容家?”丰离瞧着少女的规矩,突然想起端献曾与她说起过,一个同样能作为传奇人物的一位国公爷,不过,端献更曾说过,自那位国公爷去后,后代子孙,却无一人能及,只能承了爵,安享荣华。
容平惊喜地抬头答道:“那正是臣女的曾祖父。”
丰离轻轻一笑,“你出身世家,何以练得如此手艺?如此精湛的绣功,至少是勤练二十年才有如此的成就。若不是你活生生地站在我的面前,我还要以为,是位四十来岁的绣娘呢。”
“娘娘夸奖了。”容平紧张地握紧了拳头,而后又舒展地开口。丰离道:“你上前来。”
容平一愣,受宠若惊地看了丰离一眼,丰离温和地笑着,容平应了一声,听话地上前,丰离伸出手,容平莫名,“你的手让我瞧瞧。”
虽不明白,但容平还是伸出手,丰离翻看了她的双手,摸了摸她的手,“手指有细微的弯度,食指与拇指有细茧,可见是常年用针的。”容平一顿,丰离已经放开了她的手,“你父母呢?”
“臣妾双亲已亡!”容平有些黯然地回答,丰离却是明了,莫怪如此小小年纪就有如此绣功,不过被人逼出来的。丰离一直喜欢那种自强自立,不言放弃的女子。再说此女送了她一份甚合心意的礼物,便细细问起容平家中可还有嫡亲的兄弟,镇国公的爵位,如今是何人所承?
听着容平有条不紊地回答,父母亡故,是为独女,镇国公的爵位。已由其二叔继承。丰离细细地观察了容平说话的语气儿。还有举止,此女教养是极好的,不过。寄人篱下,若非艰难,堂堂贵女,又如何会苦练绣功。丰离笑问道:“今日是何人带你入的宫?”
“回皇贵妃,臣女进献双面绣。为皇上所看中,是皇上亲自下旨命臣女入宫,臣女今日是随家母昔日的好友,于夫人入的宫。”容平据实而答。并不曾有半点夸大。丰离只听此言,丰离已经可以想像此女的艰难,再道:“你今所献的绣品。我很是喜欢,我可以许你一件事。你有何所求?”
容平听着,心跳一阵加速,顾不上规矩地直视着丰离,丰离回望着她,那深邃不可见底的双眸透着认真,可见她并非随口所言。皇贵妃聪慧,世所皆知,皇贵妃已经看出了她的处境?
容平拿不定主意,她也怕是自己想多了,今日她不能出错,若是不能得到皇贵妃的青眼,她将要重复以前所经历过的悲剧。不,她不要,她绝不要。容平跪下了,认认真真地道:“臣女想请皇贵妃奏请皇上,重查臣女父母当年暴毙之事。”
“你以为,你父母是死于非命?”丰离轻声细语的问,容平坚定地回答道:“是,当年臣女双亲双双病故,臣女虽是年幼,然昔日伺候过臣女双亲的老人,却是亲口告诉臣女,臣女双亲之死,绝非病故。臣女听闻,昔日皇贵妃为证端献大长公主之死,曾开棺验尸,臣女不敢与皇贵妃相比,但要学一学皇贵妃,请皇贵妃成全!”
说罢,重重地朝着丰离嗑了好几个响头。“后宫不得干政,这是先帝爷立下的规矩。容家小姐,你但有冤情,尽可往大理寺递状子,为何如此没规没知,于皇贵妃寿宴上,如此胡言乱语。”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夫人,持着拐杖,张口便是一番教训。
说来这都请了什么人,丰离其实也并不清楚,还是颜兰附在丰离的耳边,轻声地解释了这夫人的身份,丰离看了那老夫人一眼,轻笑道:“老夫人不必动气儿,若非投告无门,想来容小姐也不会捉着这么个机会当着众人的面说起这些话来。所谓规矩,又如何比得过人命。此事,我会与皇上说起,为了安全起见,今夜容小姐便留在宫里吧,你的人,可都安全?”
丰离这么说,却是表明了要插手了,容平心中激动,答道:“回皇贵妃,臣女的人,自是安全的,谢皇贵妃!”
“你也不必谢我,此事结果如何,非你一己之言能定黑白,但若来日查出来你父母之事皆是病故,你可知,后果如何?”瞧着底下有人蠢蠢欲动,丰离这么一问,成功地把这些人都压下了,朝廷的事儿,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丰离又并非那没有见识的人,自然要把事情用最简单最有效的办法处置。
“若是查出结果证明臣女诬告,臣女愿按大清律令领罚!”容平显然也是个聪明人,早就已经料到会有人阻拦,若不然,她不会揪着这样的机会,才与丰离说出这样的要求。
听到容平这样的话,丰离勾起了一抹笑容,显然容平年纪虽小,却是一个谋定而后动之人,不过是因为被人制住,她往日不能动,不敢动,这样蛰伏而动,却是要一击即中的。
“既有此言,我也算是帮大理寺接了一张状子罢了,待明日,我领你到皇上面前。”于容平而言是天高地厚的恩情,但对丰离不过是举手之劳。只这么一照面的,丰离就相信,容平绝不是一个虚言的少女。
“谢皇贵妃!”容平不胜之喜地再次嗑头,丰离与她微微一笑,“这都是你自己挣来的。”
容平被丰离安排到了流舞的身旁,与聂小凤一块儿的,如今只剩一身红衣的孔氏,不得不说,比起容平来,孔氏更是惹人注目,不仅因她这身打扮。更因事关她的流言。
“为何会想到以暗绣青竹?”丰离的语气,与对比容平时,并没有差别,孔氏由此至终,哪怕丰离在与容平说话时,也不曾放松过,是以丰离才一开口。孔氏便回答道:“唐韩大家有言:辞重而清约。非计之得也。虽使古之君子积道藏德,遁其光而不耀。”
不避丰离打量的目光,孔氏一字一句地道:“妾身从小就喜欢暗绣。只觉得这样的绣法,不似双面绣那样让人惊叹,也不似苏绣那样的精致,但只要见过暗绣的人。却不会说暗绣不如哪种绣法。”
丰离点了头,倒是认可。“你既出自孔家,想也是自小饱读诗书。”
“读书是为明理,知善。妾身与兄长须通背四书五经不同,妾身自小读书。只是不求甚解。”孔氏回答得不亢不卑,之前丰离只与容平说话,冷落了她。她不见喜怒。而丰离流露出了赞赏,她也依然反应平平。这当真是不像丑媳要见婆婆的模样啊!
“是啊,女子与男子一心求取功名不同,女子读书只为明理。那么,你认为,当今天下,自宋之后,屡屡得闻贞妇节妇,有何见解?”丰离此问一出,现场再次哑然,便是流舞跟聂小凤,也想不到丰离会问得如此的犀利,就这样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啊,问出这样的话来。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定在孔氏的身上,只等着孔氏的回答。
“妾身冒昧,直想问天下人,何为贞?何为节?”孔氏当真没有半点怯场模样地张口,“所谓贞,是为坚定,又因有贞女,贞烈,是以又指不曾改嫁的妇女。而节,是指气节;节操;因先时有节妇之称,同指为亡夫守节一生的女子。只是,妾身不懂,为何古往今来,从无男子为女子守节,却只有女子为男子守节一说呢?”
这后面的话,直让在场的人都定住了,尤其是懿贵妃,这位孔氏也是穿来的人吗?如此胆大妄言,就不怕被人群起攻之。可是,丰离却是笑着附和,“是啊,古往今来,怎么只有男人要求女人守节,却没有男人为女人守节的呢。女人若是死了丈夫,需得苦苦守上那么一辈子,才得了一个贞节牌坊,可是,用一辈子的青春,一辈子的寂寞,换那么一块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牌坊,有何意义?”
这,这真是,真是……有人倒想斥上一句胡言乱语啊,可是,孔氏也就罢了,丰离是何许人呐,斥上一句,你是不想活了吗?
孔氏其实也跟在场的人一样,被丰离这一席话给唬得不轻啊,皇贵妃竟然同意她这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想法,不仅同意,更是将那天下女子都视为标榜的牌坊,不屑一提。
“我听说,你尚未与章家公子成亲,章家公子就已经死了,你守的是望门寡,还是你自请的,却是为何?”听着孔氏的话,可见她并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人,丰离从不曾让人去查过孔氏的事儿,颜兰问了几回,甚至已经把孔氏的所有相关资料都整理好了放在她的案前,丰离也依然没有看过。
但孔氏是望门寡之事,丰离就算没看过孔氏的资料,多得是的人在她的面前提醒这么一件事儿。
孔氏看了看丰离,“妾身与章家公子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妾身曾经答应过他,他若是死了,便要为他守节三年,言出必行,不管妾身嫁没嫁她,妾身都应该做到。”
丰离笑了,“你倒是很是讲信用。”
“言即出,行必果,这是妾身的父亲教妾向的。”孔氏也不谦虚,直接地收到下了丰离这一声夸奖。丰离听得更是笑得愉悦,“不错,我很喜欢讲信用的人。”
“这些年,你为章家公子守节,平日里都做些什么打发时间?”所谓守节,只是不嫁人,不能参加那些喜庆的宴席而已,一般的生活都是以前如何,接着也是如何。丰离随意般地问起,孔氏呢,轻声地道:“妾身每日会为章公子抄一份往生经,抄完之后,就做妾身喜欢的事儿,比如打一套拳,或是种一些花花草草。不知不觉,妾身不仅为他守了三年,到如今,却已是四年有余了。”
说到这里,孔氏还有些恍惚,丰离应了一声,这般似是与话家常的谈话,只让经历过她们惊世骇言的众人都有种画风不对的感觉,怎么一下子变得那么的和谐了呢,真是好不对劲儿啊!
“习过武?”听到孔氏说到打拳,丰离挑了挑眉地问,孔氏点了点头,丰离突然取了桌上的果子往孔氏方向抛去,动作又快又猛,孔氏吓了一跳,又迅速的接住了果子,没想到丰离再次掷了几个,孔氏从一开始接得有些手忙脚乱到最后都顺手得很了。
“武功还不错!”丰离连摇了十来颗,桌上果盘只剩几颗了,这才收手,孔氏手里的果子捉得满满的都是,捧了上来要还给丰离,丰离道:“赏你了!”
赏她了啊!孔氏瞧着手里都是红彤彤的果子,看起来味道不错哦!其实不管是她自己孔家,还是章家,都只是一般的人家,像现在虽是六月,是不少水果的季节,但水果这样东西,想要吃得起的,很难。孔氏呢,偏偏还是一个极喜欢吃水果的人。
“谢皇贵妃赏!”孔氏很是想当众吃上那么一两颗的,但她注意到自家亲娘的虎视眈眈,孔氏还是先行了谢礼,果子,还是留着没人的时候,自个儿一个人吃吧!
下了这个决定,孔氏更觉得心情更好呢。“这么些果子,换你一幅暗绣,挺不错吧!”
就这么一会儿高兴的功夫,丰离的声音传来,孔氏一愣,后知后觉的发现,丰离是在跟她说话,孔氏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连着看了丰离几回,丰离的目光都对着她,她这才确定,这真是跟她说话呢。孔氏想了想,暗绣吧是她自己的手艺,果子却是皇贵妃的,真要说起来,她的一幅暗绣换这十几个果子,对她而言也确实是不错。
所以,孔氏再次真心地道:“谢皇贵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