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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几乎天一亮,祁晞就把孟清让从床上拉起来,拽着慢慢吞吞的她跑去挑衣服。
祁晞自己的衣物还在出租屋那边,今天也得蹭孟清让的。
孟清让没睡够,懒洋洋地靠在墙边看祁晞换了一套又一套,一直到她怎么都不满意,终于将目光转向晚春才能穿的裙子,终于无奈地出声阻止,“今天最高温度8度。”
祁晞默默收回手,转身问她,“我到底穿哪套?”
孟清让直起身体走过来,随手拿了件日常风的休闲套装给她说:“昨晚说了,只是去吃顿家常饭,穿得太隆重反而显得突兀。”
祁晞接过来,站在镜子前比了比,“这样穿会不会太敷衍了?”
孟清让,“不会,简单得体,美得恰到好处,尤其……”
“打住。”祁晞真怕了孟清让的词库,一边换衣服一边提醒她,“你今天不许在言老师面前乱说话啊。”
孟清让明知故问,“怎么算乱说话?”
祁晞回过头,笑得格外善良,“你说呢?”
孟清让识趣地不继续惹人,一双眼睛里除了笑、早晨清亮的光和祁晞,多的什么都没有。
太偏心。
瞧多了,祁晞腿软,挫败地说:“转过去。”
————
两人磨磨蹭蹭地收拾妥当出来,阿姨已经做好了饭,正在客厅里收拾。
见地上掉着个盒子,阿姨捡起来,满脸纠结地分辨上面印着的外文。
祁晞老远看见,吓得大声叫了句,“阿姨!”连忙扔开和孟清让牵在一起的手,冲过去从阿姨手里抢了东西要跑。
这么私密的东西,要是阿姨看到,她的脸就不用要了。
扭头撞上已经跟过来的孟清让,其实顺势抱住她,压着声说:“手伸到后面来!”
孟清让听话的地手,盒子被塞了过来。
“你乱说一个字试试!”祁晞威胁。
孟清让手背在后面,勾着祁晞一根手指,笑得格外溺人,“放心,我也要脸。”
祁晞见她不像诓人,松口气,身子一塌,娴熟地趴在了她肩上。
这动作对祁晞来说是‘劫后余生’的艰辛,在阿姨看来却成了小情侣在腻歪人,浮夸地又是叹气又是摇头,甩着抹布走了。
终于安全。
祁晞离开孟清让坐到沙发上,冲正俯身将盒子往抽屉里放的孟清让抬了抬下巴,意味深长地问:“你什么时候放这儿的?竟然还拆了?”
孟清让推上抽屉,抬眼看她,“昨天和你打完电话睡不着,拿过来的。拆是顺手,免得有人哪天心血来潮,却因为拆不开急眼。”
“滚,明明是你自己‘心怀叵测’。”祁晞笑骂,听到阿姨叫吃饭,朝孟清让伸出双手,非要她拉,不然不起来。
孟清让笑着握住祁晞的双手。
她借力起来,一碰到孟清让,骨头马上没了,抱着她好一会儿才步调轻快地跑去吃饭。
阿姨围观全程,一顿饭的功夫捂着嘴笑了两人十几回。
————
九点五十,祁晞开车,和孟清让赶到了言之问居住的清源小别墅。
跟了言之问一辈子的老管家已经带人在等,待祁晞停好车,立即上来迎人,“孟小姐,好久不见。海总近来可好?”
孟清让笑着欠身,礼数周到,“劳您挂心,母亲一切安好。”
“那就好,那就好,唉,这位是祁老师吧?”老管家笑呵呵地看向站在孟清让斜后方的祁晞,问道。
祁晞上前,“您好,冒昧登门,打扰您了。您叫我小祁就好。”
老管家,“不敢不敢,言老师请来的都是贵客。”
祁晞趁着孟清让和老管家寒暄,绕到后面去拿她给言之问准备的礼物。
找来找去就一份。
那么,以谁的名义来送?
祁晞纠结了。
她既没出钱,也没出力,肯定不能她送。
只孟清让的话,又会显得她不懂礼数。
呼——
孟清让又坑她。
正恼着,孟清让侧身叫了声祁晞,“晞晞。”
祁晞忙应了声,将礼物拿出来,关了车尾门。
“都拿好了?”孟清让问。
祁晞躲开老管家的目光,低声说:“只有一份?”
“嗯。”孟清让从容应声,笑着说,“我们的关系,不需要送两份。”
“言老师又不知道我们什么关系,他……”祁晞话到一半,眼里露出诧异,“他不会已经知道了吧?”
“聪明。”孟清让笑道,“上次来求他借人给你,撒的小谎,还好现在成真了,不然真有点下不来台面。”
“孟清让。”祁晞气笑,“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孟清让刚要说话,被眼见着风来了的老管家匆匆打断,“快进去说话,这里的风一过水,冷得很。”
祁晞和孟清让对视一眼,一个笑里带光,一个目色和煦,异口同声地说:“好。”
转身时,没有谁先谁后,两人垂在身侧的手碰到就自然握在了一起。
进到屋里,暖意扑面而来。
老管家指挥佣人接了两人的外套,亲自帮祁晞提着礼物,带她们去找言之问。
言之问正在客厅喝茶,见两人过来,中气十足地说:“可算来了,快过来坐。”
两人应声,牵着的手并没有放开。
言之问看到,笑容不见丝毫变化。
“言老师,这是孟小姐和祁老师带给您的礼物。”老管家站在言之问旁边说。
孟清让闻声,适时接话,“一直记得您偏爱秦汉时期的东西,前几天陪家里的老人去看展览,顺手给您淘了件西汉的帛画,不成敬意。”
“这还叫不成敬意?”言之问脸上肉眼可见的喜色,忙让管家拿去放好,过后转过来,意味深长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流转,最后回到孟清让身上,开门见山地说,“小丫头年纪不大,揣摩人心倒是有一套,说吧,这回又是什么事儿?”
孟清让笑着看了眼祁晞,没有遮遮掩掩,“晞晞有天赋,有灵气,也沉得住气,这是我上次来找您,您从她的作品里看出来的。”
孟清让话一出口,和祁晞握在一起的手明显感觉到了压力。
她没理会祁晞的阻拦,继续说:“作为离她最近的人,我既然知道她不平庸,私心自然就希望她的才华被更多人看到。”
“看得出来你偏心她,要不你怎么会主动送上门来让我趁火打劫?”言之问笑道,“不过,这是你们小情侣之间的事,我一个糟老头子能帮你什么?”
孟清让握握祁晞的手,笑道:“我信她只靠自己也能‘一朝成名天下知’,但如果能受您点拨,效果会事半功倍。
“得,瞧出来了吧。”言之问佯装不悦地对放完东西回来的管家说,“明明是在求我帮忙,非要先把自己人放我前头夸一夸,孰重孰轻一目了然。你说这忙我要是帮了,面子往哪儿放?”
“言老师,她乱说的。”祁晞怕言之问生气,故意拧着眉毛,表情严肃地说,乐得言之问哈哈大笑,“小孟,我算是看出来,你这又是先斩后奏,什么都没和小祁说吧,这回不怕挨打了?”
可不就是先斩后奏!祁晞心说。
早知道孟清让会说这些事,她打死也要捂着她的嘴不让她开口。
人言老师都要退休了,她倒好,找着上门给人送活儿干,这不是砸场子是什么?
反观孟清让,还在火上浇油。
她笑着叹了口气,顺着言之问的话说:“原本不会挨打,经您这么一提醒就不好说了。”
说完就被祁晞用力捏了下手掌,真挺疼的,偏还不敢吭声,憋着笑,陪言之问一唱一和,说得祁晞如坐针毡。
好在离十点就几分钟,言之问邀请的客人陆续赶到,他顾不上这边,祁晞才终于得了时间缓口气,扭头就拉住孟清让,悄声怨怼,“我的心脏病都要让你吓出来了!”
孟清让偏过头,笑得一点也不知错,“机会难得,错过就没有了。”
祁晞果断避开她的视线,无情吐槽,“下回再也不跟你一起出门了,要命。”
等人来气齐,言之问招呼大家去品茶、下棋。
祁晞和孟清让走在最后。
本是礼貌,不想进去得晚,反而成了大家关注的焦点。
“小孟会下棋我知道,小祁呢?”言之问笑问。
不等祁晞说话,一个和言之问年纪差不多的白发老者瞪他一眼,说:“这都什么年代了,你以为现在的小孩儿还和咱们那时候一样,没什么可玩的,就成天蹲大榕树底下为颗破旗子杀得你死我活?”
“说的是说的是。”言之问虚心接受批评,顺手取过火柴,点了节檀香。
抬头去看孟清让,想叫她陪自己下棋时,不经意捕捉到了祁晞不露锋芒,但自信可辨的目光。
言之问停了停,问祁晞,“小祁也会?”
祁晞,“略懂皮毛。小时候太闹腾,把院里一个爷爷养了很多年的鸽子给放走了,还不敢告诉父母,就拿了零花钱偷偷跑去找爷爷私了,结果他不收钱,扣着我学了几年棋,后来我才知道鸽子认路,根本没丢。”
“哈哈哈,不地道,怎么连小朋友都诓?”言之问乐得大笑,“说起来,小孟那会儿学棋好像也是因为太闹了?”
“差点。”孟清让笑着说,“我是因为心不静,画画的时候总走神。”
“对对对,你妈为了让你练心先是学象棋,后来嫌你的路数太刚猛,换了围棋,没多久还练起了书法,对吧?”言之问摇摇头,唏嘘着说,“我到现在也理解不了你妈的做法,丁点大的小姑娘要什么心静?活泼点多好的。为了逼你学设计,按她想要模样长,按她指的路走,愣是把一个小娃娃折腾得睡觉都要按分按点来,也就小孟你脾气好,换个心理素质差的,指不定磨成什么样,哎,算了算了,好好的日子说这些陈年旧事做什么,来,小祁,你坐,今天你陪我下一盘。”
话题突然转到祁晞身上,她反应不及,脑子里一帧一帧闪过的全是小小的孟清让被迫学各种东西的模糊画面。
她一点也不喜欢,还是不声不响得学到了最好。
“晞晞?”孟清让碰碰祁晞的手,笑道,“想什么呢?陪言老师下棋,机会难得,还不去?”
祁晞回过神,沉沉目光看了孟清让一会儿,转身走到言之问跟前坐下。
“红棋先。”言之问抬手。
祁晞微笑点头,选了较为稳健的开局——飞相局。
一开始,两人下得很快,双方不遑多让。
越往后,思考的时间越长。
最长的一步,言之问思考了差不多五分钟之久,祁晞不相上下。
对旁观者来说,这个过程漫长又枯燥。
孟清让懂棋,不觉得,始终安静地站在祁晞身后,看她明明一手犀利棋风,却在尊重的前辈面前打得绵密细腻,沉稳有余,既给不会太冒尖,折了言之问的面子,又没让自己落到下风,心中不免骄傲。
之前是谁祁晞普通的?
带着周启去唐嘉那儿接两人爬山时,周启说的?
应该让他看看现在的祁晞。
如果这样的祁晞都只能用普通来形容,那这世上多数人都只能算作庸人。
“言老师?”言之问的夫人一身雍容地走进来,面容和善,“饭菜准备好了。今天日子特殊,过了时间不好。”
言夫人说话时,执红子的祁晞已经思考了很久,迟迟没有走下一步,闻言,她主动接话,“言老师,棋先放着,有时间再下,不要耽误您的正事。”
言之问没明着答应,只笑笑起身,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说:“你这小姑娘啊,怎么没学到小孟一半的直接?”
说完,随着言夫人,招呼众人朝外走。
祁晞照旧和孟清让走在最后,不解地问她,“言老师最后那句话什么意思?”
孟清让,“真不懂?”
祁晞,“不懂。”
孟清让笑笑,回了她两个字——困毙。
祁晞步子一顿,下示意回头看了眼棋盘。
再多一步,言之问的黑子就会被她‘困毙’。
国际象棋里的‘困毙’算和棋,中国象棋则为输,所以她迟疑了很久没有走,结果还是被人看得明明白白。
祁晞叹气,“小心翼翼地走了那多步,最后还是走错了。”
“没错。”前面的人走得慢,拉不开距离,孟清让只好附在祁晞耳边,悄声说,“我第一次和言老师下棋也赢了他,当时所有人都觉得我一个晚辈这么做很不给他面子,后来,我是唯一一个在他的生日宴上和他同桌用餐的小辈。知道为什么吗?”
祁晞,“为什么?”
孟清让,“因为强者遇强,才能棋逢对手,单方面的强势叫碾压。言老师这种地位的人早就过了以强欺弱的阶段,他们更喜欢势均力敌的对手。晞晞,这一局,你已经入了他的眼。”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就是火葬场的路上,再问真咬舌自尽了啊╭(╯╰)╮
2021-10-1212:00:00~2021-10-1312: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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