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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舫悠悠前行,不一会儿功夫,对面那艘错身而过的画舫便去得有些远了。
魏来仍旧站在船舷边上,眼中仿佛不经意般再次从那画舫上扫过。刚才两船靠得近时,她看见了那画舫上的人,那是一个清丽的女子,容貌算不上绝美,却有着一双让人一见惊艳的漂亮眸子。便是魏来,也有那么一瞬间被她吸引了。
幸而,那画舫只是路过,还不等魏来回神,便也错过,去得远了……
不知何时,湖面上响起了一阵悠悠琴音。魏来连书都没读过的人,自然也不懂这些高雅的东西,不过站在船舷边上听着,感觉却是不错,连心底里的那一丝不耐也渐渐地散去了。
画舫船舱里的话题还在继续,不过或许是因为这一阵琴音的缘故,那话题的对象终于从魏来身上移开了。
还是老吴扯着他那大嗓门喊话似得开口,老远都能听得见:“诶,这琴声不错啊,听着舒服。也不知道是哪家小娘子在弹琴,要是能请到咱们船上来弹,那才好呢。”
紧接着,一个姑娘的娇笑声传了出来,那声量自然不能和老吴比,却也足够外面的魏来听清了:“客官别开玩笑了。姐妹们大都是晚上才出来做生意的,这大白天来游静明湖的,可大都是些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们,一时兴起弹弹琴也就罢了,才不会被请来呢。”
听了这话,有人随口问了一句:“那你知道刚才弹琴的是哪家公子小姐吗?”
那女子又笑了两声,开口道:“这位客官可别为难我了,这静明湖上每天游人成百上千的,我又哪里知道是哪位兴致来了弹的琴。”说着顿了顿,却又接了句:“不过刚才我好像看见了何小姐的船从旁边经过,说来这何小姐的琴也算是京城一绝,说不定就是她弹的吧?”
何小姐?魏来眸光微闪,将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
定北军这伙人出征都有七年了,别说今日来的都不是京师本地人,就算有本地人在,只怕也是不知道这何小姐的大名的。好奇心人人皆有,此时听那女子一说,众人顿时来了兴趣,纷纷七嘴八舌的问了起来。
显然,这话题也是那女子特意挑起来的,听问自然乐得接话:“要说这何小姐啊,在这京城中也算是大名鼎鼎了,恐怕也就只有客官们这样刚回京的人才不知道。”
贺林是个喜欢凑热闹的性子,对于八卦也是极爱。这时候连忙追问:“是吗?那你和我们说说,这何小姐到底怎么大名鼎鼎了。”
不过这次回话的却是另一个女声,听着像是之前偎在贺林身边那位:“这何小姐的有名啊,主要是因为三点。其一,她父亲乃是当今的吏部尚书大人,可谓是位高权重。其二,她本身颇有才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至于这其三嘛……”
那女子卖起了关子,贺林正听得起劲,自然配合的开口追问:“其三怎样?”
那女子闻言,却是捂着嘴痴痴的笑了:“这其三啊,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何小姐的名声能在这京城里传得人尽皆知,也正因为这其三。因为何小姐她啊,克夫!”
被吊了半天胃口,结果就得到这么个结论,贺林自然是不满意的。他撇撇嘴,语气中颇有些不屑:“我还道是如何呢,原来不过如此。咱们都是刚从战场上下来的,哪个手里没有染过血,身上没背着几十条人命,还怕这些说道?克夫这种话,我才不信呢。”
显然,定北军中的这群汉子想法都和贺林一样。他们个个都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要说就没一个命不硬的,对于这种鬼神命理之说却是全然不信。
许是见着这群人那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有些不乐意了,又一个姑娘轻哼一声开了口:“客官们可别不信。咱姐妹们也都是女人,哪会随便拿这种话坏人小姐的名声?再说何大人也不可能放任这种流言不管啊。可这何小姐的事情真是太邪门了,由不得人不信。”
两句话一说,顿时又将众人的兴趣提了起来。贺林嘿嘿一笑:“那好,你说,我们听着,听完了再说信不信。”
那女子笑了两声,也懒得计较,便是继续道:“这何小姐啊,今年都已过双十了,却还没成亲,正是因为她前前后后都已经克死过三个未婚夫了。”
三个?!那确实是有点儿多,也有点儿邪门了啊。贺林等人对视一眼,等着下文。
说话的女子一边掰下一根手指一边道:“这第一个啊,是张太傅家的二公子。当年在这京城里也是有些名声的,还是个风流倜傥的翩翩少年郎呢。可惜刚和何家小姐定了亲,不到半年,就落水淹死了。落水淹死个把人不稀奇,稀奇的是这位张公子本来可是会水的……”
说完之后,那女子也没看众人神色,便是又掰下一根手指,继续道:“张公子虽然死得蹊跷,但那时也没人往何小姐身上说道,于是何大人便又给何小姐定了另一门亲事。这次是晋国公家的长孙,从小书就读得极好,他和何小姐定亲那年又正好是科考之年,于是两家便约定了等科考之后两人便成亲,大小登科凑一起,也是一桩喜事。”
“然后呢?”贺林不禁追问。
那女子也不卖关子,耸耸肩道:“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呗。晋国公家的长孙是从贡院被抬回府的,还没到家就死半路上了。那科考听说是耗人心神,不过那晋国公家对这个长孙可极是看重的,科考前半年就开始调理身子,进贡院前也切过脉,一切安好,可谁知人竖着进去了,却是横着出来的,”
“啧,这听着还真有点儿邪门啊。”贺林感慨了一句。
“切,不过是正好死了两个人,巧合而已,有什么了不得的。我老吴才不信这些邪门歪道呢。”大胡子老吴仍旧是一脸的不以为然,不过说完之后,却还是忍不住追问了一句:“不是说三个,还有一个呢?”
见他不信,那女子也不恼,笑笑便继续道:“这第三个啊,死得倒是更干脆了。因为这何小姐都连着死了两个未婚夫了,就算何大人压着,京城里也隐隐的有了些流言,朝中那些官老爷们也都不大敢和他家结亲了。最后还是工部的一个员外郎腆着脸上门求了亲,他那儿子也还拿得出手,年纪轻轻也有一番作为,只是人在外地罢了。
“眼看着何小姐被这两桩婚事耽误得年纪也大了,名声也坏了,何尚书想了想,终究还是应了。可谁知那员外郎的儿子得到消息回京时,却在半路上坠马掉下了山崖,落了个死无全尸的下场。这下可好,何小姐的克夫名声可就彻底传出去了……”
她话音刚落,旁边又有一女子插嘴道:“我听说,后来有人看着何尚书的权势,还是不顾流言去求过亲,不过没到三天就全遭了横祸了。这都两三年了,也没人再敢往何家跟前凑了。”
最后一人总结:“哎,这些捕风捉影的事儿就别说了,不过何小姐那三个未婚夫可确确实实死得都挺蹊跷的。这何小姐家世好,人才好,可就是太邪门了啊。”
魏来站在船舱外面听完了全部的对话,轻嗤一声摇了摇头,抬头四顾间却是早不见了早先那艘错身而过的画舫。
要说那何小姐真是有够倒霉的,这些事儿凑一起也确实太过巧合,最后她还被连累坏了名声。不过要说克夫什么的,魏来却是不信的。
这世间,哪里有什么神魔鬼怪?这人生,又哪里有什么命理天定?路,从来都是人走出来的,就好像她自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