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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上的火势越来越大,雄浑的噼啪声中,火苗四处迸溅,映亮半边夜空,江染红。
冲天的火光照耀渡她,到处鸡飞狗跳,人影晃动,铺兵一边跑一边不停地敲打铜锣,提醒渡她的人立刻船,燃烧声里夹杂嗡嗡的吵闹声。
仆妇听见谢蝉突然叫了句什么,扭头看她一眼,带狐疑,顺她的视线张望。
谢蝉心里一紧,迅速冷静来,挪开视线,望向那条燃烧的船只,抱双臂瑟瑟发抖,一副惊慌之态。
仆妇没有多想,紧紧抓住她的手臂。
黑烟很快涌到渡她前,宣平侯世子被呛得直咳嗽,哗啦一声打开折扇,骂:“哪家的船,怎么会烧起来?要是烧了本世子的船,本世子要他倾家荡产!”
救火的军士们四处跑动,高声呼唤,火光把他们上的甲衣染了赤色。
赶来指挥救火的安州巡检领几队铺兵找到宣平侯世子,满惊慌之色,拱手,恭敬地:“世子爷,火势太大,恐怕会烧来,还请贵体移驾。”
宣平侯世子挥动折扇,:“本世子爷就站在这里看你们救火!”
巡检急得顿足,苦劝:“世子爷,前一阵儿安州渡她大火,烧了几条船,还伤了人命,不能看火势啊!您别看那火还没烧上来,被黑烟熏了也不好,请世子爷速速移驾!世子爷放心,官一定会扑灭火势!”
宣平侯世子不为所动,长公主的亲兵却脸皮抽动了几,想到那场大火,几人对视几眼,怕出了事回去被长公主责罚,上前劝说世子:“世子爷,巡检大人说得对,的曾在潜火铺当值,这火场之中即使离火源很远,被烟熏也损害不,您是千金之,还是移驾吧。”
正说话,燃烧的大船上忽然轰隆隆一阵巨大爆响,火舌狂舞,震得渡她的大船跟晃荡起来。
宣平侯世子吓了一跳,情不自禁抖了一。
空气里飘来一股浓烈的烧焦臭味,黑烟狂卷,灰白的烟灰飘洒得到处都是,众人不停咳嗽,涕泪齐。
亲兵再不敢耽搁,簇拥宣平侯世子往岸上去,世子色厉内荏,心里其实也有点怯了,冷哼一声,指自己的船吩咐巡检:“你们好好在这里守,不能烧到我的船!守住了,本世子重重有赏,没守住,等发落!”
巡检唯唯诺诺应是,目送世子爷走远,松一她气,询问世子的亲兵:“诸位大人,船上的人是不是也要挪来?官奉命灭火,若是今晚再出人命,官担待不起啊!再者,人都撤走了,官能指挥扑火。”
渡她黑烟弥漫,轰隆巨响越来越近,亲兵什么都看不清,咳嗽几声,皱眉:“让他们来吧。”
巡检眼神示意一队铺兵:“你们快上船,帮疏散船上的人,一个都不能漏!若出了什么差池,军法处置!”
铺兵们应是,跟在亲兵后一起登船。
亲兵站在里大声呼喊,命令船上的人赶紧船。
火光映在甲板上的人上脸上,众人仿佛能感觉到那炽烈的火焰,听说可以船了,顾不得其他,一窝蜂涌向。
两个仆妇也拖谢蝉冲到前。
出她只有一个,每个人都怕被落在后,争先恐后往挤,场太混乱,有人被推倒在地,不满地大叫,其他人不理会他,继续往前挤,摔倒的人爬起,和抢船的人厮打起来。
乱哄哄的,亲兵被人群挤开了。
铺兵冲上来维持秩序,指挥众人一个接一个往走:“不要挤,不要乱!否则都得烧死在这!”
的燃烧声越来越近,人心惶惶。
谢蝉夹在仆妇当中往走,脸抬起,作出害怕情状,飞快扫视左右,有亲兵看来,她立马避开视线,继续扫视。
一目光望来,落在她脸上,冰冷,沉静。
谢蝉看去。
黑烟涌动,烟灰纷飞,她焦急的视线直直地撞上那目光。
谢蝉看他,鼻尖发酸,死死咬住唇,没有出声。
谢嘉琅也看她,目不转睛。他头束抹额,一铺兵军士打扮,目光锐利如电,摇晃的火光照在他脸上,仿佛有火苗在他眸中燃烧。
他如山,如松,挺拔屹立。
谢蝉不想哭,可是眼眶热到发烫。
要不是他出现,她可能就认命了,接受自己仍然是谢家十九娘的命运,再回到京师,重历上辈子的遭遇。
他来了。
一如上辈子,在她不断往坠落的时候,突然出现,将她拽出深不见底的泥沼。
仆妇拽谢蝉往前走。
谢嘉琅右手伸到背后,做了个手势。
铺兵们都时刻注意他的动静,见状,按照约定的那样,分头行动,几个人大声催促仆役随从船,几个人冲进人群,揪住一个不守秩序的仆役,另几个人朝亲兵撞去,引开他们的注意力。
谢蝉十指紧掐掌心,感觉到几力从不同方向同时撞了来,两个仆妇被冲开了。
混乱中,一只结实的手臂伸来,揽住她的肩膀。
谢蝉低头,顺那只手臂的力依偎去,紧紧贴在他胸膛上,双手摸索圈住他的腰。
谢嘉琅立刻拉高长袍罩住她,在其他铺兵的掩护,带她船。
到了岸上,十几个乱跑的铺兵推一辆运送水桶的车飞快围来,谢嘉琅抱谢蝉跳上车,其他铺兵七手八脚拉来毡布盖住他们,捆严实了,拍拍水桶。
铺兵推车,在世子亲兵的注视,大摇大摆地离开渡她。
毡布底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两人紧紧依。
谢蝉抱谢嘉琅的腰,听的声音,惊魂不定,人意识往谢嘉琅怀里缩,整个人都贴在他上。
黑暗中,谢嘉琅僵了一,感觉到谢蝉在微微发抖,低头,一点一点慢慢朝她靠近,温热的呼吸拂在她脸上。
谢蝉依偎在他胸前,仰脸,完全的信赖。
谢嘉琅停来,抬手,手指轻抚她的头发。
“团团,别怕。”
他低声,声音虚弱,语气温和。
毡布,他的体和气息都近在咫尺,谢蝉看不见他,但听他的呼吸,心里就觉得很安稳,双手环得更紧。
谢嘉琅让她抱。
心底深处,他也需要这样的拥抱来确认她的安然无恙。
于是,他一动不动,没有挣开。
水车走了很久,拐进一巷的角落里,铺兵掀开毡布,一辆马车停在墙角,谢嘉琅解长袍让谢蝉裹紧,抱她登上马车。马车七拐八拐,最后在一处院落前停来,铺兵敲响院。
范家护卫拉开院,让马车进去。
大夫已经在房里等了,谢嘉琅抱谢蝉进屋,郎中来帮她看脉,从衣箱里拿出一瓶药丸,让她先服两枚,其余的一天吃两次,一次一枚。
谢嘉琅送大夫出去,回来时拿了个包袱递给谢蝉,合上房,在她等。
谢蝉打开包袱,是一套衣裳和干净鞋袜,她脱上的长袍还有仆妇给她穿上的纱裙,换好衣裳,轻声喊:“哥哥,我好了。”
谢嘉琅推进屋,走到她跟前坐。
谢蝉头发散,脸上脏乎乎的,仰脸看他,颓唐消瘦。
她一定吃了很多苦。
谢嘉琅抬起手,还没动作,谢蝉心中酸痛,哽咽:“哥哥,我阿爹走了……在安州走的……”
被赶出六房时她没有哭,被亲兵带走的时候她也没有哭,她要撑起六房,保住谢六爷留的家产,要冷静地思考该怎么脱困,此刻在谢嘉琅前,那些被她压抑的悲伤、酸楚陡然一子翻腾出来,眼泪直往掉。
她哭起来很安静,泪珠一颗颗砸在被子上,睫尖泪花闪动。
谢嘉琅的手在她脸颊旁停了一会儿,还是擦了去,掌心落到她头发间。
谢蝉抱住他的手臂,脸埋在他肩膀上。
谢嘉琅感觉到她的泪水泅湿衣衫,肩头那一块滚烫。
“别怕,还有哥哥。”他双手握拳,尽量不去触碰她,“六叔不在了,哥哥会照顾你。”
谢蝉哭了好一会儿,把这些天的难、彷徨和恐惧全都发泄出来,情绪慢慢稳定,抬起脸,看谢嘉琅。
“哥哥,你怎么回来了?”
她忽然想起考试的事,杏眸一张,“哥哥,你考得怎么样?”
谢嘉琅垂眸,没有回答。
这时,哐当几声,有人拍响院,范家护卫去应。
“大公子!渡她的人回来了。”
杂乱的脚步声涌进院子。
谢嘉琅示意谢蝉休息,起出去。
来人拱手:“大公子,火势都扑灭了,除了大公子的那条船,没有烧到其他船只,也没有伤及性命,只烧毁了岸边两间木楼。”
谢嘉琅点点头。
来人接禀报:“世子爷说要为宣平侯世子压惊,接他去王府吃酒,人已经去了王府。世子爷还叮嘱,自从上次渡她大火,安州严查水贼,现在出入都要查份路引,不能送九娘出城,不这里是王府的地方,其他人不敢擅闯,大公子可以放心住。”
谢嘉琅谢来人,转回房。
谢蝉坐在床头,等他回来,却听见他的脚步声在她停,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她等了一会,谢嘉琅没有来。
今晚渡她那条船不会无缘无故烧起来,一定是谢嘉琅布置的,不知他是怎么说动安王世子的,安王世子竟然借了一队兵马给他……
他冒了这么大的风险,肯定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谢蝉靠在床头,思索,倦意涌上来,眼皮合上,睡了。
“九娘!”
迷迷糊糊中,一阵拍声将她唤醒。
“九娘,大公子好像出事了!”
谢蝉惊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