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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说小夫妻内里如何旖旎绮丽,只说紫苏半夏两个得了嘱咐出来,就撞见朱槿捂着肚子躺地上□。
平安报喜两兄弟毕竟不好在内院多待,见能主事的来了,报喜就朝紫苏半夏拱拱手,“这位姑娘是被大少爷踢伤了,两位姐姐且照看着,咱们兄弟不便内院久留。”
紫苏此时哪还顾得同人寒暄,早奔朱槿去了。而半夏一向稳妥,知道这两人是大少爷心腹,不敢托大,同报喜福了一福道,“多谢相告,劳烦两位着人去请个大夫来。”
“这是应当。”报喜回礼,拖着平安离开。
半夏这才是去看朱槿。她们都是一同长大的,再有不和,也还是有多年的情分在,哪能不管。一同在小隔间值夜的素兰不经事,出了事只知道抹眼泪,见到紫苏半夏出来不悌于得了主心骨,忙抽抽噎噎的把经过说了。
原来那朱槿见李昊被人扶着进来,只当是喝醉了酒,忙莺声燕语,赶着上前献殷勤。不成想李昊那时满心欲/火不得处发作呢,有人不依不挠拦路,他火气上来就是一脚,正中朱槿腹部。
沙场名将出脚,哪有轻的?平安报喜阻拦不及,可怜朱槿挨了这脚,痛叫一声,立马就吐了血,脸如金纸了。素兰看见吓得也是惊叫,待李昊一走,就只会扑到朱槿跟前哭。
本该是人初静的时候,这又是惊叫又是啼哭的,霎时惊动了不少人。杨妈妈和邹氏住得近,听到动静赶来,正好控制住了局面。
内院女主人不能出现,杨妈妈就成了主事。她是宫里出来的女官,经的事多,这点事她还不至于手忙脚乱。正好这是在夜里,来往的人不多,李昊一身狼狈被平安报喜两人扶着回来的时候就只几个上夜的婆子看见。杨妈妈只需叫厨房做碗醒酒汤,她们自个就会推测大少爷是喝了酒,任谁也不会起疑心。
只少夫人这里,杨妈妈皱眉看朱槿,这丫头不能留了。宫妃争宠的手段,她看得多了,朱槿这点小心思她哪能看不出来。若不是这丫头起了心,见大少爷情形不对,争着往前凑,挨了一脚,今晚哪能这般热闹。
杨妈妈生平最恨背主的事,然现在不是处置她的时候,杨妈妈问过已经着人去请大夫了,就叫人挪动朱槿回房。
“妈妈,朱槿伤重,不当轻易挪动,还是等大夫来再挪动罢。”脾气利爽的人不容易记仇,紫苏一见朱槿气息奄奄的样子,就掉着泪,早忘了同朱槿的龃龉。尽管紫苏不通医理,她也知道重伤之人不宜自行挪动的道理,听见杨妈妈要挪动她,忙出声道。
“躺在少夫人房前等大夫像什么样子?”杨妈妈不为所动,摆手让人搬动朱槿。
半夏听了素兰述说的缘由,虽有些不厚道的觉得朱槿这也算是求仁得仁,但到底见不得她不好,就同杨妈妈道,“不若用门板抬着她,也少些折腾,免得伤重了。”
杨妈妈看了半夏一眼,点头,这丫头素来是个通透的。当下叫人去拆了一扇门板来,叫几个粗使婆子小心抬了朱槿,送到她自个房里去。
有杨妈妈坐镇谁还敢看热闹,除了叫来守夜的月见、素玫,一时众人都散了。
左右都是自己人,邹氏就同杨妈妈忧心道,“姑爷这是喝醉了?可别不知轻重伤着了姑娘,好像姑娘那个还没干净呢。”她就说得备个通房,姑娘还不乐意,年纪轻就是不经事。
杨妈妈站门口静立听了半晌,里面并没多大的动静,杨妈妈就安了心,要是有事就不会这般安静了。明日配药给姑娘调理身子罢。
再说平安报喜兄弟,一出了内院,报喜就数落开了。
“唉,你叫我怎么说你好!”报喜指着平安恨铁不成钢。
平安耷拉着脑袋,弱弱道,“这不是没成事嘛。”
出了这事,平安也是满肚子委屈,他哪想得到,那女人居然敢下药啊。看老爷的后院多和谐,大家你推我让的多融洽,谁会这样子争宠。(李老爷后院众女:上赶着争宠,找死啊)
他以为顶多就是借着送吃食,抛抛媚眼,碰碰小手,再了不起,脱/光了扑怀里,不过是个丫鬟,头儿要是喜欢随手就收了也没什么。
绿衣进屋后,他就在门口立着,竖着耳朵听动静。书房隔音好,隐约就听绿衣捏着嗓子娇滴滴的说话,至于说的什么却是含糊。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忽听绿衣一声惊叫,还伴着重物落地的声音。
他就乐呵了,嘿,就地解决,这是成了?
再听,他有些疑惑,不像是办事儿的声气啊?正犹豫,就听一声大吼,“平安!”
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出大事了,泰山倒了都不见得会动动眉头的头儿,居然会用吼的。待他破门而入,就见绿衣光溜溜倒地上,头儿则眼睛赤红面色狰狞。
从不胡乱鬼混的李昊不知道自己是中了□,只当是中毒,但三教九流都能打上交道的平安知道啊。他一瞧就明白了,合着绿衣还下了药呢。
□的解法,要么办事,要么忍。现成的女人在这里,头儿不肯用,那就只有泡水里了。眼看药力来势汹汹,平安顾不得许多,抄起李昊就给他扔在了荷塘里。幸好当初头儿嫌荷塘占地方要填平的时候,他劝住了,不然一时还真不好找个泡冷水的地方。
这时听得报喜指责他,平安不由憋闷,男人么这种事上又不吃亏,再说这件事上头,他也委屈啊。不止是陪着泡了冷水,当时头儿已经迷糊了,不知道吃了他多少豆腐,他清清白白一个大男人,他容易么?
“啧,你叫我怎么说你好?你就等着刺配琼州,喝咸风去吧。”还敢委屈,报喜眉眼一挑,丢给平安一个你自求多福的眼神,转身就走。这糟心孩子,不过一时没看牢,就给他捅出这么大个娄子,还得他来给收拾烂摊子,这要不是亲弟弟,谁懒得理他。
“哥,这不能够吧。”听闻要去琼州喝咸风,那么个蛮荒之地比发配边疆种地还不如,平安顿时慌了,哪能让他就走,赶忙拉住了报喜的袖子,可怜巴巴道,“哥你得救我啊。”
“放手。”报喜甩袖子。
“不放。”平安干脆双臂一张抱住了报喜的腰,一副你不答应,我就死不放手的架势。
平安的头正搁在报喜的腰上,报喜低头看他,就见他一双大眼睁得溜圆,可怜兮兮看着自己,心中一软,不再逗他,“我给你收拾烂摊子去,你再拦着,莫不是真的要喝咸风。”
闻言平安马上松开了手,他当然不要喝咸风。
明明就要成功了……绿衣躺在黑暗幽深的地牢里,已经没有力气去考虑自己的下场。她比朱槿要倒霉,结结实实挨了一个窝心脚,好在那时候李昊力有不继,才没叫她命丧当场。
地牢很冷,她身上的衣裳早被撕碎了,身体贴着冰冷的地面,还有暗处的阴风吹来,叫她冷得连心跳都要停止了。身体止不住的发抖,可每抖一次都扯着心口疼。也许等不到惩罚她就要死了。
绿衣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她只是想要过得更好而已。
那年家乡旱灾歉收,她被爹娘买到了教坊里。她记得清清楚楚,明明可以同邻家的姐姐一样卖给大户人家做丫鬟,爹娘却贪图教坊多给的五两银子,把她卖了去。来买人的妈妈是个和善人,给她一个白面馒头,摸着她的头叹息道,可怜的孩子,遇上一双狠心的爹娘。
那时她年纪小,为了个馒头连离家的害怕都忘了,不明白有白面馒头吃怎么是可怜呢?后来才知道,原来风尘女子真的是可怜呢。她努力学艺,告诉自己如要不那么可怜便成为教坊第一人吧。
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
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
十年学艺为的不过是花到最盛的那一瞬芳华。既然如此何不做最艳的那一朵,叫众人瞩目。
可是,她在将要盛放的时候被人卖了下来,然后就被锁在深深的庭院之中了。她不过是不甘心寂寂开落罢了,不甘心攒了十年的芬芳,连开都来不及开就要败落了。
她渴望地位,渴望众星捧月。她最不要的就是平淡的安稳。如今她为这份野心付出代价了,可她不悔。
但是为什么会不成功呢?她打探好了的,少夫人正在换洗,大少爷明明是旷了几日的。男人不都是那样,她在教坊里见的多了。绿衣费力的抬手摸摸自己的脸,又落下来拂过自己的胸腹,为什么会不成功呢?明明这样美,这样动人。
“这女人不会死了吧。”平安跟在报喜后头进来。地牢里寒气逼人,他穿着夹衣还是觉得冷,那女人可是光着呢,指不定冻死了。
灯笼橘色的光叫绿衣觉得暖了些,她吐出一口气,声音嘶哑,“你们要问什么?”
“你下的是什么药,药是从何处来的,何人指使,可有同伙?”报喜在绿衣身边蹲下来,为了让绿衣能听清楚,他的声音清缓。
“合欢散……夫人给的……也是夫人叫我做的……同伙是……小厨房张厨娘……”绿衣吐字艰难,她喘着气断续说完。
“我就说是那位指使的,除了她谁还这么能折腾。”平安一听完就暴走了。那位还是头儿的姨娘呢,就这么不顾血脉亲情。
“你说的是真话?”报喜却没那么好打发,他存着疑惑,那位最近都没什么动作,一直在拉拢少夫人,想来不会这个时候出昏招才是。
绿衣声音微弱,“我就要死啦,何必骗人。”
报喜点点头,也许。他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衣,披在绿衣身上,走了出去。
“你的衣服……”平安跳脚,他到底要不要拿回来呢?还要犹豫,就被回头来的报喜给拖走。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绿衣攥紧身上还带着体温的衣裳,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