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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完新年不久,秦王因为边塞事务合了圣意,又凭着赈济雪灾的功劳被册立为太子。消息传出,从上到下不知道多少人松口气。皇后因着皇帝开口要立却是这么多年没办成,如今一朝美梦成真,难以置信,四下一寻看,认准了书衡的帮夫运!哎呀不愧是三星高亮的女娃娃,真是宜室宜家好女子。
太后听闻此事沉默不语,随后还送了个羊脂白玉大如意以示祝贺,当然随之一起到来的是一大篇忠君爱国仁义礼智信的训话。听得书衡直打瞌睡。她这刚上任的太子妃少不得摆宴席宴宾客,应付一大帮报喜祝贺奉承刺探的人马。
所幸刘旸十分低调,压力之下愈见稳重,一点不愿意大操大办,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烦。隔着一道垂花帘幕,书衡看到刘旸在外面带着一众人喝酒角力间或舞剑击鼓,欢快异常。中间隐约一道人影分外熟悉,再定睛去看,却又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又有几个贵妇过来敬酒,书衡笑着应承,这事就滑了过去。
立嗣之事终于尘埃落定,李妃娘娘哭湿了两条手帕,只拉着齐王的手哀叹她可怜的孩儿没了活路,倒把齐王窘的没法。大约李妃实在哭功了得,皇帝也招架不住,所以终于打算如了李妃的意,料作弥补她心中的缺憾。于是,随即又有圣旨传下,齐王妃终于还是定了李玉兰。李妃盼望已久的大侄女。
消息传来,齐王怒喝一坛穿肠火无比郁闷,迎风流泪对月长吁:别了,我的真爱。看那月下摇动的花树哟,都是你迷人的倩影。李玉兰知道这个消息硬是一口气堵在嗓子里咽不下去,半晌才摇摇晃晃的跪下谢恩,似乎还不愿意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
小四知了先机,轻轻一笑,花妒莺惭,对秦王道:“大哥,李妃娘娘定然会感激我。你说她接下来会不会到太后那里去炫耀?”
“就你得意。”刘旸笑笑,举杯与他:“试试看,现在还喝不喝的了?”
小四看着海棠蕉叶冻石小酒杯里辣味扑面的液体有些犹豫,“其实我比较喜欢澧。”
刘旸笑了,摇头道:“那甜滋滋的汁水?哎,你果然还是没长大呀。”
小四白了他一眼,站起身来扶着沉香亭的栏杆:“其实我到现在都不大明白,太后为啥忽然要把甘玉莹说给二哥。她向来只喜欢乖巧听话的女孩子,规规矩矩的,老老实实的。甘玉莹的话,不管怎么看都难得入她眼才对。她又向来偏疼二哥,定然是要拣个千好万好的女孩子给他才是。”
尤其自家皇帝老爹,好好的非给了那么一个口谕,不必贤良淑德,还是皇权特许。怎么看这女孩子都难嫁了----偏偏她还不以为奇反以为荣,丝毫不觉得这背后有什么文章,心智也是简单到让人醉了。
自从靖安公主嫁入了甘家,太后就瞄上了甘玉莹。她无法容忍向华伯府衰落,也无法忍受齐王比秦王弱小太多。当初皇家春猎时,她就看到了那个英气勃勃无比抢眼开朗还单纯(这很重要)的女孩。更难能可贵的是,后来了解一番就发现这女孩果然表里如一:外表装扮有多简单,思维想法就有多直接。这真是太难得了。所以并非如常人外眼所见,太后一心想着联姻自己外孙女,她心中另有谋划。
她晓得娶到书衡的可能性不大,坐二望一,书衡就是那个一。只不过她原本以为书衡可能会是四王妃,毕竟袁慕雪千娇万宠那么多年没必要便宜别人,却不料一转眼她就成了秦王妃:当初被深深震惊到的可不仅仅是定国公府,还有永安宫里的老太后。
“这么说来咱们老祖母果然厉害,她是看透了阿衡“假装的乖巧”,所以才不喜欢她,还要故意刁难一下,看她装不装得下去。”刘旸微微挑眉,这样费劲巴拉难道是有成就感?完全理解不能啊。
甘玉莹就是那个二,是太后抱了较大希望的目标。毕竟甘玉莹年纪不小了,毕竟她经常在军营厮混,只怕连啥叫男女大防都不知道,毕竟她横冲直撞闯祸而不自知,配个皇子给她已经是天大的恩典,甘家岂能不依?反正只要从姑娘变成了人家媳妇就由得婆家出手去□□。实在不行,那还有礼仪麽麽呢。
-----谁知很快她那倒霉儿子就下了一道那么滑天下之大稽的圣旨。那以后还怎么管?事不宜迟,太后要动手了。再拖下去更出变数。
外面放着李玉兰这个□□,太后自信没人能看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她现在只要挑个成熟的时机指婚就可以了。然而临门一脚却出了岔子!
秦王,这个刚上任的太子颇具深意的看了自己弟弟一眼,笑道:“坏了老祖母的算盘是不是特别有成就感?话说回来,你什么时候察觉到太后可能对甘玉莹有想法的?”
“咱们祖母是什么人?向来只有别人奉承她恭维她的,她跟你说句话就是对你的恩赐。又是天生的护短,庇护自家人连个幌子都不打的。可是就这么一个人,她竟然送了甘玉莹一只镯子,红玛瑙银丝镯子,与送个李玉兰的一模一样。”
刘旸先是讶异他如何连李玉兰戴什么镯子都知道,转而想到这弟弟向来惹女孩心动,李玉兰也没少在他面前晃悠.而此人长在深宫早就锻炼的细致又机敏,注意到这点也是正常。正分析着,却见小四颇为得意的摸出那只手镯给他看:“诺,就是这个。这样的东西靖安长安隆安三公主都没得到过,偏偏给了甘家姑娘,没文章才怪。”
刘旸看着那珊瑚红的玛瑙镯子,惊讶写在了脸上:“怎么又跑你手里了?”
小四笑道:“我告诉甘小妹这东西别乱戴,谁知这人典型犟牛性子,说让往东非得向西。明明不爱首饰的,我一说她就非要挂着。实在没办法,我只好耍了个把戏把它骗---不,赢过来了。”
刘旸哑然失笑,摇头:“忘了父皇告诫过你什么?女人的东西别乱拿,都是麻烦。小心哪天把自己坑了。”
“才不会!”小四的谦逊中带点难以掩饰的自得:“大哥不能这么讲,我也是为了二哥好。那甘家小妹心思简单行为粗暴,行事风格迥异一般姑娘,又拿着咱们父皇那道荒谬的口谕当令箭,齐王可罩不住。他呀,还是适合杨柳岸晓风残月执手看泪眼,适合那小蛮针线樊素腰,舞低了杨柳楼心月。”
与李玉兰执手相看泪眼?脑补这幅画面的刘旸十分不地道的笑了出来。随手弹他一下:“我就不喜欢你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小四捂着额头冲他一笑,颇显狡黠“你这是记恨着太子妃送我柿子呢,我晓得。”
刘旸顿时无语。书衡还说要请他一起去府里用饭呢,好想反悔怎么办?
□□邸,书衡这个刚上任的太子妃正开轩上茶招呼自己的好姐妹。她正忙着筹备二姑子远嫁的贺礼,便听蜜糖来报申府少夫人来了。卫玉琴刚生过孩子,却未见圆润,甚至还稍微有些暗淡,连身材也未能丰满起来,看得书衡无比惊讶。这才刚出月子的人,不是应该红润水灵吗?
卫玉琴也在用心打量书衡,只见这个小表妹颜色鲜艳神态中自然带着娇媚无比动人,看得她既赞赏又艳羡,都是姐妹,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衣服钗环并未见得多么富丽,但卫玉琴也是识货的,她那一窝青丝上正块的白玉扁方长簪定住圆形发髻,那白玉是整条的玉晶,上面朱墨二色花纹却是借着自然形成的纹理,略作刻画雕琢便成了牡丹和凤鸟的图形。这玉簪普天下就此一条,再无第二。
书衡握住她的手,只觉得那手腕也是细薄一段,忍不住皱眉:“难道忠义伯府就没有配送月子婆吗?怎么说信里说着好好调理,结果却是这个样子?敢情你哄我?”
卫玉琴勉强笑了笑,解下身上鸦青色姜黄蝈蝈披风,委身坐了宾位:“我这不是好好的嘛。我容易胖,要是真变成肥婆了才愁呢。”
“你那婆婆又为难你了?”书衡索性挑明话题。卫玉琴年前生了个女孩,书衡一早知道了这件事。不得不说算不上大好消息,她毕竟还是需要改善一下家庭关系,一举得男日子才能更顺利些。书衡皱眉道:“你甭在我这儿还强颜欢笑。小闺女还在襁褓里,要不是婆婆脸色实在太难看,你能避出来?”
卫玉琴的眼圈顿时红了:“那个老虔婆,我疼死疼活折腾半晌子,她一听稳婆说娃是女的,当场脸子就耷拉下来了。别说抱孩子了,连包袱都没打开看一眼。我坐着月子,她不说帮忙照看姐儿----我愿也不指望她照看,她还跑到我这里故意放些话给我听,说什么大小姐到底是娇贵,她当初顺产的不过几天就下地了,该做饭做饭该绣花绣花。也不乱叫乱骂,就是在窗户底下假装纳鞋底絮絮叨叨。惹得我烦死了。”
书衡皱眉:“姐夫呢?他看着自己老婆遭这嫌弃?”
思想问题,书衡对这种事情十分不舒服,生男生女又不是女人的问题,全看你男人排出了什么小蝌蚪。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冲着媳妇叨逼叨,也真是让人醉了。
卫玉琴勉强笑道:“大郎倒是勉强够的上良人,他其实,其实向来都对我挺不错。人刻板严肃了些,闷在书房的时候多了些,却也没有什么坏习惯。不胡乱吃酒赌钱也不贪花,没有纨绔习气。这回一见我没生出男孩,婆婆就要他收用个丫鬟,被他严辞拒绝了。说自古嫡庶一乱规矩就坏规矩坏了家业就败,祸根子就在这里呢。还真别说,我心里挺感动------然后就愈发觉得自己没用。这么长时间了后院都没有理平整,眼见得又有两个妯娌要进来,到时候又不定怎么样呢。”
申伯康自然比愚拙妇人有见识,晓得这个妻子代表着什么。书衡默默点头。
“哎,古人都说配姻缘讲究门第,我原来不懂,只觉得是为了面子,现在却发现很有些道理。上回,婆婆把冷饭炒了给大郎吃,被我拦住了,我觉得这样不好。别说隔了夜会不会有问题,便是没有问题,那哪有当家男人吃剩饭的?可婆婆就怒了,说我瞧不起她,还说公公和两个儿子都是吃剩饭成人的,也没见出什么岔子-----”
书衡顿时脑仁疼,接受好姐妹吐黑泥的一个副作用就是袭来了一大波负能量。不论前生还说今世书衡都没有侍奉婆婆的经验,只好按照自己仅有的一点想法解劝她:“我觉得所有婆媳问题的关键都在男人,看他跟没跟你一条心-----别拿什么嫡庶规矩说事,是单纯为着你所以才不收通房。就比如那次,他最后吃剩饭了吗?”
“----吃了,他说一粥一饭当思物力维艰。你姐夫他按自己想法行事,不论媳妇还是母亲,帮理不帮亲的”
书衡顿时无语。那结果是不是让他拉肚子更好一点?
哎,我太坏了,果然不是贤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