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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刚下过雪,弥漫多日的云霾散尽,露出碧蓝如洗的穹顶。冬日的阳光并不很热,但却非常明媚,暖黄的铂金浅浅铺在院中的冬青树上,将墨绿的针叶映得苍翠欲滴,“还真是不应景”,宗像站在勤务室的窗前,俯瞰生机勃勃的景致,苦笑着想。
从学园岛回到S4屯所,宗像就陷入了更加繁忙的后续整理工作中,一日之内连丧“四”王,事件的影响空前绝后,他马不停蹄地熬了一整夜,赶出了报告,却突然觉得有些累,懈怠地将面见黄金之王的时间推到明天,一边无奈地感叹着“任性真是令人上瘾”,一边转过身离开窗边,走下楼去。
经历了那样的事件,也不能打破青王麾下S4晨练的规律。宗像站在一边安静地看,操场上挥剑的喝声响遏行云,他突然觉得有些恍惚,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椎名佑仍然是其中一员,虽然总是沉默寡言,但会不吝啬地认真说“椎名,拔刀”。
不过很快,他就从有些伤春悲秋的感性中抽离出来。不是一成不变,而是在大义之下,任何人的生命都宛如鸿毛,什么也无法改变,即使是王,也无所不同。
周身的气息沉静凛然,宗像从容地推了推眼镜,决定还是稍后就去面见黄金之王,回身的时候,余光瞥到无精打采的善条刚毅。
晨练结束后,S4庶务课资料室。
善条刚毅蹲在门前的台阶上,旁边围着经常过来玩耍的问题儿童等几人,此刻不约而同地面露难色,担忧地看着地上窝成小小一团的白猫。天气这么冷,青却已经在这里守了一个晚上,即使善条给它包了毯子,现在也冻得无精打采、眼睛都要睁不开了,仍然固执地拒绝所有要将它抱回屋去的行为。
“怎么办?”日高晓有些垂头丧气地问。
善条的眉峰皱得更紧,他的手掌搭在小猫的头部顺了顺,“那家伙不会再回来了,青,我们不等了,好不好?”
青是只很怪的猫,即使再饿,也只吃自己猎捕来的,或者黎佑及黎佑指定的人给的食物,看上去高贵傲慢谁都不搭理的模样,但对恶意总是特别敏锐,会在他们被欺负、或者即将被欺负时,挡在他们前面冲着敌人很凶地喵喵叫,即使那个人是其他动物见了就跑,甚至人见了也想跑的宗像礼司,也不例外。
此时此刻,小猫避开了抚触,无言地抗拒挣扎着挪到一边去,疲惫的模样更看得众人揪心不已,阴郁的气氛瞬间弥散开来,仿佛又回到了得知椎名佑死亡的那一刻,那个虽然寡言冷漠,却总会在他们来蹭饭的时候耐心招待,作战时强大可靠令人信赖的椎名先生,已经永远的离开了。却不再是当时心口一空的不真实感,而是真切的悲伤。
不知还能再做什么的众人一时间沉寂下去,就听到宗像礼司的声音,“哦呀,看来是发生了不好的事呢。”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地回过头去,“室长?”
刚才的低气压顷刻间被紧张感取代,他们反射性地为宗像礼司让开一条道,看着卓然的男人走到青的面前蹲下去,面无表情地说,“他已经死了。”沉冷的声音无波无澜,就像是在照本宣科一般,“你也蠢到想去陪他吗。”
这样直白的说法像是按下了某个开关,奄奄一息的小猫顿时炸了毛,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黯淡的青蓝色瞳孔终于重新被愤怒的火焰点亮,冲着宗像礼司呲牙咧嘴地发出威胁的低呼,而后就这样迈着不稳的步子冲上去,尖锐的爪子狠狠挠破了宗像搭在膝前的手背——
“室长!”“青!”
突发的流血事件终于彻底打破了僵滞的现状,宗像礼司却只是简单地抬了抬手,就重新将场面控制住。他垂眸安静地对上青宝石般的瞳孔,这样一动不动地沉默对视,片刻后,就看到炸毛的小猫渐渐松了绷紧的身体,猫眼里悲伤的水意一闪而逝,垂头丧气地耷拉下耳朵,默默走到宗像身畔,两只爪子抱着男人被抓伤的手,轻轻舔了舔他的手指。
就像是在互相舔舐伤口——善条刚毅有些出神地想。
……
当天中午,宗像去七釜户御柱塔面见了国常路大觉。
平日习惯性对他表现出提防态度、不等他先开口就完全不理会他,只管自顾自看着透明棺椁中威斯曼蜡像般的遗体的黄金之王,今天却反常地先说话了。
“你的那位下属,可真是个狂妄的男人。”端立于偌大的恢弘空间中,满脸皱纹的老者以漠然的声音沉冷陈述,“那么,让我听听你打算怎样为他善后吧。”
“您不是已经有想法了吗。”宗像礼司淡然微笑,“瞒着我与他定下交易的是大人您,善后之事理应由您承担。”
“你这是在兴师问罪吗。”
“让您产生这样的错觉是我失礼了。”宗像礼司不卑不亢地微微欠身,而后重新端立、从容自若地说,“我也只是想要与您开诚布公地谈论,我本应知道、却被完全隐瞒的事情而已。”
清明的冷彻以及无法撼动的绝对自信,站在对面的男人即使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彬彬有礼,呈现在眼前的却是对自己肩负之责、既定死亡近乎傲慢的无惧无畏,国常路大觉凝视着年轻的青王,“青之王,你足够幸运。”
作为真正掌控国家经济命脉的第一人,自然不可能那么轻易就能与之面对面谈判交易。黄金之王的属性是“发现才能”,饱经风霜的眼睛可以看到命运的轨迹,所以那一天,在黎佑刚刚到达御柱塔下时,就被黄金氏族“兔子”直接带到国常路大觉面前。
和式的门内是与之不太相符的恢弘厅室,周遭的陈设在黄金之力的影响下流光溢彩,传说中的石盘就镶嵌在水晶铺就的地板中央,繁复的纹路看上去神幻玄奥,从边缘延伸出几条曲折的脉络,连接着终端不同色彩的圆台——那是石盘为每位王安排的特定位置,其中黑色的圆台在黎佑甫刚踏足这个空间时骤然一闪,昭示着灵魂与石盘初始的共鸣。
他站上圆台,黑光在脚下铺开,一柄包裹在黑雾里还未成型的大剑出现在头顶——那是尚未觉醒之王的象征。
“竟然选中两位同属性的王,镇守石盘至今,此番情景还是首次出现。”将一切看在眼里,黄金之王以沉稳持重的口吻说,“我想要知道你的来历。”
黎佑没有立刻回答,他毫不避讳地与老者对视,修长的身躯站得笔直挺拔,“听说您的好友,第一王权者阿道夫·K·威斯曼研究石盘,是为了要给人类带来幸福。”
话音刚落,就听到黄金之王低低冷哼一声,“不过是那个轻浮的男人自以为是的妄想罢了。”他顿了顿,威严的目光再次看向黎佑,“你到底想说什么。”
“即使如此,您也一直没有放弃对石盘的研究。”黎佑不为所动,“达摩克利斯之剑是否可毁灭,我想,这是您很感兴趣的课题吧。”
石盘强大力量衍生的暗面并不只是剑,但剑却是最明显的副产品,如果王权者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不复存在,或许可以不必再担心迦具都陨坑那样的毁灭性破坏,这也是一直在研究石盘的黄金氏族所追求的结果,对面的老者微不可见地一怔,凌厉的压迫感骤然断了一瞬,但只这一秒的动容,已经足够让黎佑决定抛出筹码。
“我想与您做个交易,是很危险的行为,但如果真的完成,或许会对您的研究进程大有裨益。”
睿智的老人眸光微动,明锐的目光一寸一寸地剖析着眼前的男人,“说出你的计划。”
被命运选中,并支配命运,石盘给予王权者的力量非常绝对,因此,属性是“毁灭”的黑王,理应具有吞噬一切、即使是石盘也不例外的能力。
然而这样激烈的反抗,又会被赋予王权者支配命运的权利的石盘怎样惩罚呢,比如说,因为毁掉了另一位王权者的剑,导致自身的威斯曼偏差越过临界值——
“不切实际的妄想。”黄金之王深深凝视着对面那张年轻的容颜,突然有些感慨地想,几十年前的他,似乎也有过这种无所畏惧的勇气,因此在同行的友人登上飞艇只留他一人时,也能毫无迷惘地将石盘带回来研究,认为这份力量是可控制的,“意外的后果不是以你之力能够承担的。”
“但我会站在这里,就是最好的筹码。”黎佑以无波无澜的清冷声音说着这样狂妄的言辞,“无论发生什么,只要及时切断与石盘联结的灵魂,就没有问题了吧。”灵魂消失,存在的痕迹就完全消失了,所谓命定的惩罚,也因为失去了加冕的对象而作罢。
对于黎佑来说,不过只是瞬间产生了想要毁去周防尊的剑的念头,然而放在这个世界里,这样的想法实在有些可怕,想要覆灭的对象牵涉到石盘,没有任何“毁灭”的欲求能够比此更强烈了。黄金氏族长达几十年的研究,依然未能完全参透石盘之谜,但乍看复杂的石盘,却具有一个非常简单的规律,此时更是被站在面前的这个男人加以佐证。
“……原来如此。”老者微微喟叹道。
在黑王存在、并且本人已被纳为青之氏族的条件下,依然会被石盘破格选中,也许是因为这个人的灵魂太过耀眼。
“你想要毁灭的,只有达摩克利斯之剑吗。”
“不错。”无论如何,黎佑的初衷都只是为了保全宗像礼司和周防尊的性命,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完全是无法预料的意外发展。想毁灭的对象不是石盘,不仅仅是由于石盘是维系这个世界的本源,一旦覆灭后果难测,“力量从来都是双刃剑,需要合适的人合理地利用。”
更是因为,这是那个人选定的道路,“在我眼里,宗像礼司就是那样的人,所以,我想尽力陪着他一起走下去。”
……
在那之后,宗像从七釜户回到椿门,就听说了青悄无声息消失的消息。
在这么忙的关头会突然想喝酒,绝对不是因为那家伙养的猫跑了——看着酒杯里晃动的液体,宗像礼司淡然微笑,“真是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猫,你说呢,周防。”
学园岛一役后,赤王陨殁,但周防尊还活着,继续作为普通人走下去,或者回应石盘的联结重新成为赤王,黎佑用生命换来了这样奢侈的选择机会。
“……哼。”身畔照旧懒洋洋伏着的男人拖腔拖调地从鼻腔里吭了一声,“完全不一样吧。”
口口声声说着羁绊会成为阻碍的男人,最后却还是心甘情愿为这样的阻碍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将表里不一诠释得淋漓尽致——从周防尊模糊不清的回答中准确读出这样的意思,宗像突然有些恍惚地想起那个不太美好的初见。
因为从小就与众不同,他的朋友素来很少,也许可以直接说成没有,但是由于讨厌粗野无序的东西,对于这一点他并不怎么在意,结果就是被一群看不惯他的人偷袭,强行堵在黑暗的小巷子里。脚上的伤着实造成了一定的束缚,将那些人全部揍晕后,他就无论如何都移动不了了。
那似乎是宗像礼司有记忆以来最狼狈的时刻了,偏偏被椎名佑撞到。由于不太想为住在贫民区里的亲人造成麻烦,所以只能选择被他背回家,开始了这段纠缠不清的孽缘。
椎名佑这个人乍看就是普通的面瘫,寡言冷漠不近人情,宗像真正发现他的不同之处,是在那段经常去KARMA的日子,分明不怎么说话也没有别的交集,但椎名佑的存在感就是强烈得让人无论如何也难以忽略,只要宗像仍然坐在店里,面前杯子里的奶茶就不会空,也永远保持着适合的温度,这样的事实,让他产生了一种受关注、并且被照顾得很好的错觉,仿佛在这个人面前什么都不用担心,可以安静随意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如此的矛盾与反差,加上那段时间发生的一些事情,促使他当着椎名佑的面开口质疑他的性格,不想却得到了那样的回答。这个人不是不孤独,而是人生中从来都没有孤独的概念,因此心智坚定、目标明确,侧脸的轮廓永远冷定稳重,那似乎是独属于椎名佑的圣域,会让置身其中的人也感到同样的宁和安定。
所以才在刚成为青王的时候,下意识地跑去找他。
椎名佑租住的公寓并不大,但其中的陈设看起来就和他的脸不一样,灯光与墙壁都是温馨的米黄,房间内洋溢着淡暖的香味,放在他面前的牛奶是恰到好处的温热,一口喝下去暖意沁人心脾,身心都自然放松的状态,让他有些庆幸来了这里。
而更加令人愉悦的是,这个人竟然是理解他的道路的,以及在说出很难走的时候,那双漆黑的眼睛一闪而逝的怜悯。
青王的属性是规则与秩序,所以心性越是坚定的人就越能释放出强大的力量,除此之外,以椎名佑的性子,如果认定了一个人就绝不会被背叛,大概就是在这一瞬间,宗像礼司衡量出了必须收服这个人的价值。
进入S4后,椎名佑所做的一切都在证明宗像礼司设想的正确性,说着“王这种脆弱的生物,无论如何都无法信任”的狂妄男人,作为被椎名佑认定的人,宗像礼司的确没有被背叛,只是没想到会被用那样激烈的方式维护。
宗像偶尔也会对石盘选人的方式产生一些感慨,特定的心性成为特定的王者,之后独自走向特定的死亡,因此只有王才能理解王,王与王之间才能相互吸引、惺惺相惜,而之前会沉迷于椎名佑的所有疑问,都在他被石盘选为黑王时得到了解答。
竟然是象征毁灭的黑王,椎名佑之前的平静,现在看起来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而引发了这一场毁灭风暴的,则是不惜一切代价守护宗像礼司。
仰首将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宗像提起了在离开之前的最后一个话题,“已经不是赤王却还是一样懒,周防尊,你差不多该担起自己的责任了。”
作为黑道龙头的吠舞罗,首领失去了力量的消息一旦传开,会造成怎样危险的动乱,不用细说也能想象,周防尊低低哼笑一声,“‘殉身大义死得其所’,宗像,我以为你会这么说。”
已经站起身背对着他,只身一人向出口走去的青王却只是微微顿了顿,而后不言不语地独自继续前行。
……
S4屯所。
庶务科资料室亮着灯,淡岛世理推开门的时候,就看到坐在沙发上摘去眼镜,皱着眉轻压太阳穴的男人。即使椎名佑已经事先提醒过她,宗像礼司的醉态会很惊人,但还是难以想象青王也会有喝醉的时候。她下意识地选择不打扰宗像,径自去厨房按照椎名佑的交待热了牛奶,走过去一边喊了声“室长”,一边将手中的热牛奶放在宗像面前的茶几上。
杯子与桌面相碰发出轻微的响动,宗像的动作顿时一滞,陡然抬眸看来,在认出面前的人时,下意识绷紧的身体又再次放松,仰靠在沙发上的姿态似乎有些失望,但很快,这些脆弱的失态就消失不见,唇角重新勾起从容笃定的淡然微笑,眸光也变得冷彻清明,青王端起牛奶一饮而尽,而后站起来看着对面的下属,“谢谢,淡岛君,不过这种无意义的事,以后还请不要再做。”
宗像礼司从来不认为自己能够完全掌控椎名佑,但是会得到今天的结果,还是有他太过放任那个人的原因,由于他的纵容而丧命,这样的反例,只要椎名佑一个就够了。他迈开步伐往出口的方向走去,却终归又在那里停下,背对着淡岛问,“是他告诉你这样做的吗。”
从始至终都因不太适应而紧绷着的副手下意识地肯定道,“……是。”
下一刻,握着门把的手顿然紧了紧,但很快青王就果断打开门,修长挺拔的背影湮没在漫无边际的黑暗里。
青云寮。
宗像走进正门的时候已经熄灯很久了,他在走廊处漆黑的分叉口停步,想起之前数次与黎佑一起回来在此分别的情形,微微僵直的姿态似乎是在挣扎,然而最后还是放弃地选择了与自己寝室背道而驰的方向。
由于个人比较喜欢安静,黎佑的寝室在走廊的尽头,还是特殊待遇的单人间。台灯散发着暖黄色的光芒,室内的一切还保持着那个人入狱之前的干净整齐,窗台上的两盆植物尚来不及枯萎,依旧绿油油的展露着勃勃生机。
那张纸显眼地出现在本应空无一物的桌面中央,宗像将它拿起来,棱角分明的刚硬字体映入眼帘,“宗像礼司,你正对面的花要好好照顾,左边那盆三天浇一次,右边的一周浇一次。”
直到这个时侯,宗像终于忍不住低笑了一声,即使已经死了,甚至连尸骨都没有留下,存在感还是强得令人厌恶啊。强行压下的酒意似乎再次涌上来,宗像就近躺在旁边的床上,环绕在周身的气息是熟悉的清和,蛊惑着他就这么任性地沉沉睡去。
那一晚,宗像梦见黎佑背着他走出那条昏暗的小巷,而后沿着长长的街道一直往前,宽阔的肩背结实温暖,脚下的步伐沉稳从容,路的尽头,是米白的墙壁与明黄的灯光。
……
椎名佑死亡的第二天早上,BAR HOMRA后门附近的垃圾桶旁出现了一只奇怪的小猫,草薙出云会注意到这件事,是因为藤岛同学无法直视它奄奄一息在地上窝成一团,却又谁都不搭理、谁也不让碰的样子,跑来搬他这个救兵。
“所以说这样的猫你就不要再管它了。”吧台后的草薙一边保养着杯子,一边冷情地如是奉劝。
“可是,我觉得它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藤岛拧着眉仔细思索,“啊,应该是在十束先生的照片里。”
十束多多良拍过的猫有很多,只是这样的解释仍然勾不起草薙出云的兴趣,就在他准备继续劝诫时,坐在一旁的周防尊却站起来径自朝后门走去。连日的颓靡让小猫的毛都失去了光泽,蔫蔫地打着卷,周防尊迈着迟滞的步履缓缓接近,刚刚走到离它一米的距离,就见小猫来了劲地骤然弹起,睁开眼看向他,发现来的并不是它等待的人后,又重新窝了回去。
“果然是你啊。”周防尊说着,一边蹲下去,顺利地将小猫抱了起来。
一旁的藤岛几乎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酒吧里。
小猫安静地窝在吧台上,草薙将盛着食物的盘子推到它面前,就见它往后缩了缩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直到周防尊抬手沿着它的脑袋往下顺了顺毛,“吃吧。”它才默默看了他一眼,伏在盘边一点一点进食。
“所以说,这是椎名的猫?”
“啊。”
得到了肯定的草薙突然顿了顿,“跑到椎名第一次出现的地方……”
周防尊却并没有接着这个话题说下去,他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青,“走吧,有人大概很需要你。”
分明是对着猫说的,却让人觉得他自己也在针对的范围内,草薙有些怔愣地看着青从桌上跃起,跑了几步敏捷地沿着男人的背部攀到他的肩膀上,下意识地觉得那是另一个轮回的开始,他苦笑着赶在周防尊走出门前叫住他,“尊,就这样不好吗。”
即使草薙出云头脑过人,失去了王权者的吠舞罗也依然支撑不了多久,但那也没关系,他可以就这样解散吠舞罗,和周防尊一起,像曾经那样,只是作为普通的朋友,在合适的年龄结婚,互相参加对方的婚礼,闲暇的时候约着出来一起喝酒,谈论家长里短的琐事,没有纷争也没有用生命去承担的责任,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完一生。
“作为普通人健康地活下去,也是椎名的希望吧。”
“别再自欺欺人了。”周防尊说,“你自己也明白。”
王赐予氏族的异能不会因为王的陨殁消失,更何况,见识过那样的战争,说服自己像普通人一样继续生活,也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
不知不觉,已经走得太远了。
草薙出云有些挫败地想,却在下一刻听到周防尊的声音——
“草薙,放心。”那不再是之前无所顾忌的放纵,而是带着笑意的、坚定的承诺,宛如重生的烈烈火焰,肆意地绽放着璀璨灼目的生机,“那家伙,我不会亏待他。”
……
队员规格的葬礼于S4屯所的操场上举行。
黎佑的葬礼这天,天气仍然是毫不应景的明媚晴朗,由于没有亲人也没有遗体,只好用宗像带回来的刀作为象征,仪式的流程也非常简洁,举刀礼过后,就直接送入了Scepter 4的公墓。
夕阳的余晖在宗像礼司的身后拖出长长的黑影,他站在黎佑的墓前,而后屈膝蹲下去,修长白皙的手指缓缓描摹过篆刻在黑色大理石上的名字。
“陪着我一起走下去吗,”他面无表情地说,“椎名,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不,或许不该这么说。”
当时能够释然地说再见,肯定是早就料到了这一点。
那么,应该是,“如果在我身边就担心我,不在我身边就信任我啊。”真是个麻烦的男人,宗像礼司轻轻弯了弯唇角,“多余的担心。”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不太清晰的喧嚣,送青王过来的随从将周防尊拦在墓园门口,却因为唯我独尊的男人不听劝告而紧急拔刀,宗像转过身,以不高不低地声音说,“放他进来。”
几乎在看到周防尊的脸的下一刻,宗像礼司就已经确定他做了重回王座的决定。青王于是挑起一抹疏淡的微笑,开口却并不是对赤王打招呼,而是针对他肩上趴着的猫,“被草莓牛奶这种软弱的气味蛊惑了吗。”
周防尊不为所动地哼了一声,“在嫉妒啊。”
面对被质疑在小猫心中地位的窘境,宗像礼司仍然淡定浅笑,下一刻,就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主权,“懈怠的时间已经足够了。”他如是说,而后对青张开双臂,“过来。”
伏在周防尊肩头的小猫立刻跳起,毫不犹豫地扑进青王怀中。
短暂的寒暄就此结束,宗像往旁边移了移,让周防尊也可以在墓碑前蹲下来,亲口对给予他选择机会的人说出他的答案,“抱歉,不过,这才是你希望的结果吧。”
被十束多多良束缚的赤之王已经陨殁,新生的赤王背负的枷锁是椎名佑,并且不像十束那样脆弱,因为已经死亡,所以才能更加长久的存在,没有人能够再毁去这道锁,它会守护着周防尊无所畏惧地坚定抗争。况且,如果赤王不再是周防尊,而换成了其他不安定的人选,宗像礼司的工作或许会麻烦很多。
所以这算是,并肩前行了吗。
“那家伙无论何时想要保护的,都是你吧。”
面对友人犀利揭露的真相,宗像不置可否地推了推眼镜,突然回想起之前与国常路大觉会晤时,那位老人所说的话。
“‘幸运’啊,我不喜欢这种说法。”自己的命运就该由自己来主宰,傲慢矜高的青王素来都很讨厌不受自己掌控的事物,因此,在椎名佑自作主张的牺牲下得到今天的结果,“这样的幸运,一次就足够了。”
赤色的日轮即将沉入地平线,凄艳的晚霞染尽整个墓园,宗像礼司站起身,挺拔笔直的姿态宛如出鞘的刀锋,他淡然微笑,而后从容转身,迈开沉稳的步伐向前走去。
这是椎名佑生命铺就的道路,从此以后,宗像礼司会如他希望的那样,一往无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