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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妃……”思雨唤了她一声,本意是要安慰她,可才唤出声,自己眼泪也跟着簌簌往下掉,便再也说不出劝慰的话了。
四女见了,冷月快步上前,扶住了锦言:“小姐,节哀!”
她掏出帕子递给锦言,锦言用帕子捂住眼睛,双肩分明还在抽动。
思雨在一侧哭得不像样子,花蕊旋即安慰了她几句,她遂抱着花蕊痛苦起来道:“早上起来时,娘娘还好好的,都怪我……我如果不听娘娘的,一心一意呆在她身边,哪儿都不去,娘娘也不会……”
“怎么能怪你?环妃是既是存了去的心思,又有谁能拦得住?”花蕊一边安慰,一边伸出手来轻拍着她的后背,对着锦言道:“小姐,该是盖棺的时候了,太晚不吉利。”
锦言动作一顿,随即用帕子重重擦过面上之后,再凝眸看向环妃。
眼中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可脑海里却全是吕承欢的英容笑貌,是二人初见时,她纤瘦孱弱的模样,是和离宴上,她己力为她向皇上游说,是再次请求赐婚时,她的笑靥如花,拼尽全力哄得太后欢心,为她说情,是狩猎晚宴她的醉人舞姿,深偎心爱之人怀中的幸福洋溢。
明明音容笑貌还在,可是人却已经永远的去了。
锦言在心里默默许下诺言,擦干眼泪,再细细看了吕承欢一眼,这才沙哑着嗓音道:“……盖棺吧。”
平凡闻言,正准备盖上棺木,却在这时,外头的秦轩冲了进来,道:“皇上来了。”
锦言一怔,没有动作,平凡只好放下手,此刻,外殿依然传来动静。
秦非墨一身黑色龙袍,头戴金冠,显然是刚下早朝而来。
众人一起给他行过礼,锦言也不看他,漠视的将视线转向别处,由冷月搀扶着她退离一步,把刚刚的位置,让给秦非墨。
秦非墨什么话也没说,他一声不吭站在棺木前,看着灵柩内红衣如火的吕承欢,凤眸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锦言略略抬起头来看去,只看到他坚硬的后背,锦言随即瞥过视线,对着四女,低沉着嗓音道:“我们出去吧。”
思雨也跟了她们一起出来,后堂便只剩了秦非墨和太监总管张礼,以及,故去的吕承欢。
冷月扶着锦言在正殿内坐下,经过这样一场悲痛之后,她已经力竭,只是沉眸坐在那里,思雨还在轻声啜泣,时不时擦着眼角。
锦言终于是想起什么来,看向思雨道:“我前日走时,环姐姐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自尽?”
终究是有些艰难的说出那两个字来,锦言只觉喉咙里像是卡了一根刺一般的难受。
思雨红肿着眼,抬起头来,哽咽着道:“秦王妃那日走时,娘娘的确好好的,可是第二日,娘娘便去了一趟小公主的房间,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奴婢只知道是皇上送了她回来,后来,她回来之后,便整个人恹恹的,话也不肯多说,奴婢只以为,她是到了小公主的房间,勾起伤心事,所以才如此,便没有多心,却没想到,就今天一早,娘娘便……”
她的眼泪又涌了出来,锦言听完之后有片刻的发怔,随即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站了起来,往后堂而去。
四女不明所以,急忙跟上,锦言却在入门处,回过头来看向她们道:“你们都别进来,我有事情要单独问皇上!”
她说完这句话,便要进去,门口却忽然出现了一个张礼拦住了她。
“秦王妃,你不能进去!”
锦言冷冷看他一眼,毫不留情:“闪开!”
张礼面上一凝,正欲发作,里头却传来秦非离低沉的声音道:“让她进来。”
锦言冷冷扫过张礼,随即大步往里走去。
秦非离还在棺木旁边,似乎还维持着她刚刚出去时的那个僵立的动作。
锦言大步走过去,在他身侧站定,毫不犹豫便道:“环姐姐为什么要自杀,你是知情的对不对?”
秦非墨缓缓转过头来看向她,锦言这才瞧见,他眸内一片黑沉,深邃得犹如一个巨大的深渊,黑不见底:“你想知道什么?”
他的声音听起来低沉极了,阴影之中,还透着沙哑。
他的这些却丝毫没有让锦言有任何的惧怕,反倒坚定了那颗心重复问道:“环姐姐为什么要自杀?”
秦非墨瞥了她一眼,垂下眼睑道:“这件事,你没有必要知道。”
“她是我结拜的姐姐,我为什么不能知道?”她死盯着秦非墨,分明瞧见秦非墨的眼神都冷了下去,她却依旧不屈不挠道:“退一万步讲,环妃姐姐的命,是我救的,我有权利知道!”
秦非墨冷冷扫来,看着她道:“你是不是忘记了你自己的身份?在朕眼里,你只是秦王妃,没有资格质问朕。”
他说完,便对着门口的张礼道:“张礼,盖棺!”
“慢着!”锦言大喊了一声,拖住欲走的秦非墨的手臂,道:“跟你有关是不是?所以,你才一再回避?环姐姐为什么让我不要再查雅意公主的事了?她为什么是被你送回宫的?她既然已经醒了过来,就断然不会因为雅意的死伤心到悬梁自尽!还是……皇上你对她说了什么?”
锦言说到后面,忽然就想到了什么,一瞬不瞬的死盯着秦非墨。
秦非墨却根本就不愿回答她的话道:“张礼,没听到朕的话吗?盖棺,送秦王妃回府。”
说完,他便大步往外走去。
锦言急了,大步去追他,她才刚刚摸到了他的衣袖,秦非墨忽而就大手一挥,锦言没站稳,一下子就跌倒下去,张礼迎面而来,正看到这一幕,惊叫了一声,秦非墨这才回过头来,看到锦言摔倒在地上,面色一变,急匆匆的上前来扶她。
“锦言……”
他的声音听上去多少有些惊慌失措,锦言擒住他的衣襟,死死的握紧,问他:“皇上,环妃的死,到底……”
她忽而说不出话来,满头大汗的看着秦非墨,同时,视线缓缓往下滑去。
秦非墨顺了她的视线往下一看,顿时脸色一紧,急道:“张礼,快宣太医!”
张礼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忙冲出去,四女就在外头,此刻听到动静,再顾不得很多,冲了进去,苏绵绵一见到锦言裙底渗出的血来,惊叫了一声“小姐”,急忙道:“皇上,快把小姐放到*上!”
秦非墨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抱起锦言,往里殿而去。
秦轩将药箱拿了进来,苏绵绵跪在地上给锦言把脉,锦言疼得脸色发白,手指抓着*下的被单,忍着腹部的疼痛,看着苏绵绵道:“绵绵……至阴……京门……稳胎……快……”
苏绵绵惊慌的应了一声,忙的取出银针出来,开始替锦言扎针。
她一回头,看见秦非墨,忙的道:“皇上,还请回避。”
秦非墨明显是不情愿,但这种时候,不得不回避。
秦轩和他一起出去,秦轩是秦非离的人,而此刻锦言成了这般样子,他自然对秦非墨有恨意,但他是皇帝,他不能表露出来,故而,唯一的做法,便只有阴沉着脸,不理睬。
一根根银针下去,依旧不能抑制身体的流失感,锦言痛得全身都是汗,忽而一把抓住苏绵绵正在施针的手道:“非离……非……”
她只说了这么几个字,便又痛得说不出话来,一旁的平凡见状,急道:“小姐,你千万要坚持住,我这就让秦轩去找王爷回来。”
昨日消息,秦非离已经在京城五百里外,如果顺利,今日就能回京。
平凡急急忙忙出去,同秦轩说完这些,秦轩脸色一沉,应下之后,也不与秦非墨说告辞,便急匆匆离开。
秦非墨在一旁,分明是听到了平凡所言,一张脸上,神色莫名。
针扎下之后,锦言的痛感分明轻了些,她已经累到不行,昏睡了过去,苏绵绵不敢耽搁,趁这个时间,急急忙忙写药方。
彼时,太医院的太医,这才一个个敢了过来。
孟楚绝为首,他匆匆进来之时,却被冷月拦在了外面道:“你们等等。”
锦言在扎针,冷月掩下了*幔,这才让他们进来。
苏绵绵正好写完药方,此刻见着一众太医,便直接道:“这是药方,你们是太医院的人,对药熟悉,谁去以最短的速度将药抓好煎好,送过来。”
太医院一众太医,还没来得及把脉呢,就被一个小姑娘这样吩咐,一时,众太医都没有吱声。
却只见得一身着太医服侍,身姿卓越的男子从人群中走出,淡然接过苏绵绵手中的药方道:“我去吧。”
说罢,他便转身,往殿外走去。
苏绵绵看了他一眼,又埋头准备接下来的事。
一众太医站在那里面面相觑,此刻,秦非墨也从外头走了进来,看到现下状况,对那些个太医一个冷眼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诊治!”
苏绵绵看了他们一眼,虽然对自己的医术有足够的信心,但是此刻这般情况,她倒是也想看一看,这些太医有没有更好的法子来护住锦言的孩子。
太医们这才一个个上前去,搭上锦言放在*幔外的手腕,开始把脉。
第一个,开始的时候,是凝神细探,神色平静,可是待把到后面,整个脸色便都凝重了下来,撤开手,走了下来,接着第二个、第三个……每一个下来,都是一样的愁眉不展。
苏绵绵一眼瞧去,越发心烦意乱。
她将调好的药,亲自给锦言服下,另外一头,孟楚绝的动作的确很快,不多会儿,药已经煎好了送来。
四女合力将药喂给锦言服下,锦言喝下之后,才安静了不过片刻种,忽而就扶着*榻,大吐了起来。
苏绵绵一怔,急忙道:“再喂!”
将喂药的事情,交给其他三女,她又开始给锦言挂点滴,一众太医见着她这般手法,都有些发愣,倒是孟楚绝,眼睛亮了亮。
他是最后一个上前把脉的,探过脉搏之后,他轻叹了一口气,询问苏绵绵道:“苏姑娘,这些……可行吗?”
苏绵绵没有看他,只是沉眸看向纱幔内的锦言,沉着眸色道:“我也不知道,但不试一试,又怎么能死心?”
孟楚绝闻言,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安静的退居一旁,等候着她的吩咐。
吃药,除针,好在,这第二次的药,锦言没有吐出来。
苏绵绵略略松了一口气,这么一忙活,竟然就忙到了晚上去。
前面是灵堂,后头,却是众人的担惊受怕之地。
锦言竟然还没有醒,苏绵绵把过锦言的脉搏,孩子虽然胎象不稳,有小产迹象,却好在,经过一连串救治,算是暂时保住了,只是锦言现在身体虚得很,到底能不能真正保住下来,还得另说。
锦言是没有醒,却让人振奋的事,秦轩找来了秦非离。
秦非离一袭白衣黑色大氅,分明风尘仆仆,他来到春喜宫,路上,秦轩已经简单同他讲述过所发生的事情,故而,来了之后,他什么都没问,直奔锦言所在地,一见到她满脸苍白地静卧在榻上,脸色一变,匆匆走了过去。
“锦言……”他一下子抓住锦言的手,声音已经凝住。
锦言还在沉睡着,秦非离没有去追究任何人的责任,只是对着一众人吩咐道:“你们去歇息吧,有事情,本王会唤你们。”
男子不得在宫中留夜,这是规矩,但现下这样的时刻,秦非墨也开恩了一次,故而,思雨带一众人前去歇息。
后堂是吕承欢的灵堂,思雨是唯一的贴身婢女,自然会为她守夜,众人生怕锦言有什么事情,便都没有走远,干脆一起,陪了思雨一起,在这边的灵堂稍作歇息。
锦言这一觉睡了很久,她只觉意识浮浮沉沉的,似乎看得见,又似乎什么都看不见,直至,听见秦非离的那一声唤,意识仿佛才清明了些。
她挣扎了许久,在一旁白茫茫的雾气之中,终于,瞧见了风尘仆仆的秦非离,这才总算是清醒了过来。
秦非离一直守着她,并没有睡,因此,锦言一醒,他立刻便感觉到了,待抬头看见锦言果然醒了,他当即一喜,捏住锦言的手道:“你可算是醒了!”
锦言虚弱地转过头看向他,待看清来人果真是他,到底是没忍住,眼泪就这么落了下来。
秦非离索性就倾了身,略略拥住她,又在她额头落了一吻道:“不怕,我回来了,什么都不怕了。”
锦言的眼泪,忽而就流的更凶了些,她抱住秦非离的脖子,失声痛哭道:“非离……环姐姐没了……”
“我知道……”秦非离的声音很明显的顿了下,这才继续道,“你不能再伤心了,绵绵花了一整天才勉力保住了我们的孩子,为了孩子,为了我,锦言,你要坚强!”
锦言泪眼婆娑的看着她,秦非离随即抬起头来,握住她的手放到唇边吻了吻,眼睛有些发红道:“锦言,你和孩子,都不能有事,否则,我会内疚一辈子!”
锦言看了看他,泪眼模糊下根本什么都瞧不清,秦非离拿出一条帕子给她擦了擦眼睛,锦言这才瞧见他双瞳之内清晰的痛楚和担忧,这才勉力点了点头道:“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秦非离的眼睛分明又红了几分,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低头,吻住了锦言的唇。
熬了一晚上,锦言的情况终于好了些,第二日一早,秦非离便向秦非墨请辞,秦非墨得知锦言稳住了胎之后,没说什么,便答应了他们,而另一头,吕承欢的灵柩也将在这日清晨出宫,运往皇陵。
秦非墨重新给了她贵妃的称号,但对一个死人来说,这一切,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
锦言的身体伤过这一次之后,再没有力气做别的事情,只能一心一意专注于保胎。
秦非离也尽力抽出一切空余的时间来陪她,只是他终究是太忙,很多时候,他根本就陪不了她,好在锦言自己就是医者,身边又有苏绵绵帮她,虽然是费了一些时日,但总算是安稳住了胎儿。
四女对于自己即将晋升为姨娘这件事,自然是高兴不已,原本从不沾女红的平凡,也跟着花蕊学起刺绣来,一个一个,开始试着给未出世的孩子做新衣服,新鞋新帽子。
锦言算是平静了下来,但是每每一个人沉浸的时候,她还是会时常想起吕承欢,想起那给过她温暖的女子!
她并没有放弃为吕承欢报仇,那日之事,她也打听得差不多,大抵已经知道了吕承欢的死因,她本来想去追究的,但身体不行,秦非离也明令禁止她一切伤害身体的事情,所以,锦言所有的计划都只能暂时抛诸脑后,不过,却已经在做着深入的准备了。
搬到温歌吟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尤其,温歌吟的身后,还有温家一家人。
要想扳倒温歌吟又不牵连温家,便只有从温歌吟的身上着手,寻找她的罪证。
第一步,自然是让秦非墨废后。
古代女子遵从三从四德,皇后为天下女子之首,一举一动,皆是标榜,而她要做的,就是让这个标榜坍塌,将她的真是面貌暴露与众,使得秦非墨不得不废后。
但这一切,显然不能从正面来。
锦言安排了自己的人,一边搜罗温歌吟的把柄,一边安排人入宫秘密查探雅意公主的死,双管齐下,她才得以能够安安心心的待在王府待产,否则,她怎么能安心?
年关时候,最是热闹,锦言刻意挺着大肚子参加了宫里的晚宴,秦非墨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同,显然,吕承欢的死早已是一个过去式,而温歌吟,近来也不知如何,忽而就得*了起来,日子竟是越发好了。
锦言亲眼见证这些人的畅快淋漓的日子,一想起吕承欢的凄凉来,便心里一阵堵得慌。
自那日之后,她便再没有去出席过那样公众的晚宴。
三月十五,万里碧空,鸟语花香。
锦言看院子里的桃花开得灿烂,便让冷月去摘了一些来,她坐在屋内,原本只是想闻一闻花香,可是才一倾身,便觉出一阵痛感来,她怔了怔,随即静坐下来,而过不久,又是一阵疼痛。她算计好时间再数,终于是明白过来,她可能,是要生了。
府里早安排了稳婆,锦言要生的消息传去,稳婆一个个都来了。
苏绵绵没有帮人接生的经验,唯一一次,还是初见时,看锦言给别人剖腹,此刻,她便只能是作为大夫在一旁候着,随即应对突发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