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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承欢长久没有说话,锦言尚且以为她还在震惊之中,她突然便深吸口气,看着锦言道:“你真的想清楚了?不是冲动之下的决定?”
锦言忽而便笑了下,随即连脸色都冷了下来,思绪似乎飘出了好远,道:“都说冲动误事,可我不可能冲动三四个月吧?”
“吕姐姐。”她捏了捏吕承欢的手指,正色道,“早在三个多月前,我便已经决定了,这几个月来,我一直为这件事情谋划,不惜以性命做赌注,耍心机跟秦王要来了一张空白承诺书,我做了这么多下来,又怎么可能没想清楚?”
“可是……”吕承欢有些犹豫,最终却还是说了出来,“那你想过你的以后吗?世人眼光如何,想必你比我更清楚,你现在这样,又是离异之身,以后想再找到幸福,只怕难上加难, 就算有人再求亲,更多的只怕是为了你身后大家族的利益,恐难遇真心啊!”
锦言闻言,勾唇一笑:“姐姐不用担心,往后的日子,我早已计划好,这些都不是问题,你要相信我可以过得更好!”
吕承欢细细看她,最终唯有轻叹一声道:“但愿你离开之后,能过得更好些。”
时间过得飞快,宴会的时间很快便到了,锦言先一步离开春喜宫,回到长寿宫去了。
彼时人基本已经到齐,宫宴之上热闹无比,秦非离正与几个王爷一处说笑,她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来,一心等待宴会的开始。
有人轻悄悄的在她身边坐了下来,锦言只觉一股香气袭来,她转头看去,正见了涵王妃亲切的看着她。
锦言急忙堆上笑脸,对她微微一笑,并稍稍起身,算是行礼:“涵王妃。”
“妹妹不必这般客气。”涵王妃伸出手来握住她的手,锦言看了一眼,微微垂下眸子,笑容未变。她这个样子,倒似有话对自己说一般,锦言不动声色,抬起头来的时候,笑得十分乖巧。涵王妃见了,似乎是颇为喜欢这样的她,拍了拍她的手指,随即疑惑道:“秦王不是为妹妹寻了人皮面具吗?妹妹怎么不戴?反倒戴这种生硬的面具?硌着皮肤,该也是不好受的。”
锦言唇角露出几分无奈笑意,眸中露出几许落寞道:“那张面具……毁了,所以……”
她没往下说,眸中的黯然却显而易见,涵王妃,细细看了看她,眸中掠过了然,随即一把抓起锦言的手指道:“妹妹别难过,男人朝三暮四,喜新厌旧,本来就正常,男人本性就是如此。”
锦言微微露出一丝苦笑,看着她道:“涵王与涵王妃恩爱非常,夫妻二人鹣鲽情深,自然是理会不到中间苦楚。”她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实在是看得人也为之心疼,涵王妃却拍了拍她的手,摇了摇头道:“妹妹有所不知,王爷从前,心思并不在我身上,是我用了一些奇特的法子,这才……”她羞涩一笑,看向锦言,眸中分明一片娇羞之色。
锦言闻言,大为讶然:“还会有法子吗?”
“自然是有!”涵王妃发觉自己声音太大了些,下意识小心翼翼看了看周围,这才压低声音道:“不知妹妹有没听说过有一种药,名唤移情?”
“移情?”锦言面露诧异,满面愕然,“从来没听说过。”
涵王妃了然一笑,道:“就知道妹妹一定没听说过,妹妹虽然医术超群,但这种药向来不在世间流传,这是坊间女子用的药,你也知道,很多姑娘其实自己也并不愿意做那一行,总是有或多或少的苦衷,这才不得不委身,不过,到底心里还是存了心里,想被人赎身,从此脱离风尘,过平常女子生活,而这个药,就是她们用来拢住男人心的。”
“这么神奇?”
涵王妃点了点头,随即又看了周围一眼,这才小心翼翼地从袖中取出一个药瓶来:“妹妹懂医,可以闻一下,这药并无毒性,只是,能让男子倾心于下药之人而已。”
锦言看了一眼,那瓶子黑乎乎的,并不知道里面究竟装了什么。她不由得重新打量起面前的这位涵王妃。
印象之中,这位涵王妃亲切可人,虽说二人走得不近,但她平日里为人和善,似乎总是格外的对自己照顾三分,只是今日这行径,却是有些特别了。
锦言并没有接过那瓶药,她原本装作苦愁情深,本就是为了顺涵王妃的意思,想看看她究竟要干什么,而今得出这样的结果,她也无心去计较,那“移情”究竟有没有毒?而她的目的究竟又是什么?反正,要么是真为了帮助她,要么是别的原因,但是既然现在,她要与秦非离分开,那一切就都不重要了。
她随即长叹一声,看着涵王妃道:“是药三分毒,其实,而今的我也已经想通,与其去争那飘渺无依的*爱,倒不如去为自己好好谋划一番,我……”
她话还未说话,殿内忽然传来动静,两人抬头,便见了太监总管张礼在门口尖声道:“皇上皇后娘娘驾到!”
两人随即均颜色一正,也没能继续刚刚的话题,纷纷随了众人一起在殿中请安。
“平身,既是宫宴,便不必如此多礼,尔等随意即可。”
“谢皇上!”
众人纷纷就坐,除却尚在京城的王爷之外,便是这次随行人员,其中也包括宫里派去的太医,孟楚绝自然也在场。
因为白日里,多数人已经论功行赏过,几乎所有的人里,就剩了锦言一人,没有赏赐。因为此次赈灾之中,参与的重要人员,只有她一个女性,女子不入朝堂,自然是未曾封赏的。
精品菜肴,一样样被端了上来,锦言坐在秦非离身侧,二人虽然同坐,却并不同心,从进来到现在,连一句话都没说过。此番回京之中,大多数人已经看到了锦言的处境,此刻看着二人交谈全无,看向锦言的眸光,不免多了些同情。
温歌吟便是在这时候看向锦言。
今日太后并不在宫中,她去护国寺祈福已有近半月的时间,每年她都会入护国寺为北宇祈福一月,今年正好选在了这个时候,炎夏已过,秋风习习,正是难得的好时候。
太后不在宫中,后宫之内,自然是她一人独大,这会儿看向锦言的目光,温婉亲切,连声音也是极为轻柔动人的对着身侧的皇帝道:“皇上,这次瘟疫能除,多亏了孟院士和秦王妃,孟院士,皇上已经赏赐过了,对秦王妃的赏赐,皇上可不能轻了去。”
她娇嗔含笑的样子,端的是国色天香,美艳动人,一颦一笑,倾城倾国,一时吸引了不少目光过去。
秦非墨微微一笑,握住她的手笑道:“皇后放心,朕自然不会亏待了你这位妹妹。”
温歌吟娇羞一笑,随即,竟朝着锦言招了招手道:“妹妹过来这里坐吧?”她随即又看向秦非墨,“不知皇上可允许?”
秦非墨今日看起来似乎的确是格外高兴,闻言,捏了捏温歌吟的手指笑道:“有何不可?”
锦言看起来有些受*若惊,闻言下意识看了秦非离一眼,秦非离却并未看她,她这副模样,十足的求助不成,唯有硬着头皮上的样子,让一众人对她的处境又嗟嘘了几分。
锦言不得已,只有从座位上起身,说了一声:“多谢皇上,皇后娘娘。”这才缓缓上前。
早已有人在温歌吟的下首添了一个位置,锦言随即坐了上去,温歌吟亲切的拉着她的手道:“听说难民营里,生活十分疾苦,妹妹这些日子受苦了。”
锦言低眉顺眼,看上去极为小心翼翼:“皇后娘娘说的哪里话,能为王爷分忧,是锦言的福分。”
她随即含情脉脉的转头去看秦非离,秦非离触到她的目光,微微一顿,随即,脸色似乎是不可抑制的沉了下去,别过头,锦言眸中的那么失落顷刻便落了下去。温歌吟看在眼里,嘴角掠过一丝极不易让人察觉的笑意。
宴会随之,便开始了起来。
宫宴总是大同小异,除却歌舞之外,什么都没有。不过对比与她这种看管了娱乐节目的人来说,自然无趣,对别人,可就并不一样了。众人都看得入神,唯有她一人看上去心不在焉的。
因为她坐在上位,十分显眼的位置,众人没回抬头,总能看到她心不在焉的看着歌舞的同时,总是会时不时的朝台下看上几眼,而被看那人,分明连头都没有回过。
宴会快进行到一半,锦言算计着时间差不多了,随即便借口出去透透气。
温歌吟自然不会说什么,本来找了人跟她同去,锦言谢绝了好意,独自一人出去。
她出了大殿,来到长寿宫外,正见了吕承欢刚从船上下来,锦言见她今日一身男装利落得很,顿时眼前一亮,迎了上去道:“姐姐这身装扮,好生与众不同,估计一会儿又是全场焦点了。”
吕承欢剜了她一眼,笑道:“说什么呢?我这身打扮,还不是为了你!”
锦言顿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随即才道:“其实姐姐不必这么卖力,介时你只需要替我说两句话便好。”
“那怎么行!”吕承欢扶了扶头上的金冠,让思雨吩咐闲杂人退下,这才道:“你那件事,毕竟史无前例,我若是不帮你热热场子,指不定要吓傻多少人呢。我这样一演,也好试探出众人的看法,尤其是皇上。你此番是太后赐婚,而今日,太后又不在,一切便全在皇上身上,我哄高兴了皇上,不也是帮了你吗?”
锦言顿时感动得不行,一下子将她抱住:“好姐姐,真是辛苦你了,要一个时辰的时间排练出这首曲子,太不容易了!”
吕承欢拍了拍她的肩膀:“傻丫头,你和我还说什么谁跟谁?”
*
再次回到宴会不久,便是吕承欢出场的时刻了,只见了两名宫人提着灯笼先从内场出来,在殿中,对着秦非墨行了一礼道:“环妃娘娘特献上琴曲一首。”
片刻功夫之后,殿内便出现了一张小台子,台子上,安放了一把古筝,吕承欢一身男装从内殿而入,成功吸引了不少眼球。
她的琴音向来一绝,弹奏起来,琴曲悠扬空灵,而她的声音唱起歌来,也十分独到,一弹一唱,成功的吸引了台上众人目光,一曲罢,令人久久不能回神。
秦非墨当先反应过来,嘴角噙笑,大为赞赏道:“环妃今日这身装扮,十分奇特,曲子也极为特别,却不知,唤作什么?”
吕承欢微微一笑,却并不答话,看向锦言。
锦言接触到她目中示意,微微一笑,随即从上位下来,步至吕承欢身侧,躬身道:“回皇上的话,此曲名为‘凤求凰’,是一位名唤司马相如的男子向一名女子表达求爱的曲子。”
“哦。”秦非墨似乎甚觉新鲜,“此此曲言浅意深,音节流亮,感情热烈奔放而又深挚*,十分难得一见。”
锦言微微一笑道:“不止如此,这背后还有一个故事呢。”
“是何故事,倒不妨说来一听。”
锦言微微一笑,随即娓娓道来:“传言,这司马相如是当地有名的才子,一日去往一个姓卓的人家做客,弹唱了这首曲子,使得彼时孀居在家的在帘后倾听的卓家女儿卓文君怦然心动,并且在与司马相如会面之后一见倾心,可他们的恋情却遭到了家人相阻,而这卓文君则毅然趁夜收拾细软,与这司马相如私奔,当垆卖酒为生。婚后纵然生活艰难,但两人感情日深,后来这司马相如在事业上略显锋芒,终于被举荐做官后,官场得意,又赏尽美人,竟然产生了弃妻纳妾之意。卓文君独守空房,便作下一手白头吟送予夫君。”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
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
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
“这首诗并未换取夫君的回心转意,反而被司马相如回了一封十三字的信: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聪明的卓文君读后,泪流满面。一行数字中唯独少了一个“亿”,无亿岂不是“无意”?她,心凉如水。后来怀着十分悲痛的心情,回了一封《怨郎诗》。”
“其诗曰:一别之后,二地相悬。虽说是三四月,谁又知五六年。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无可传,九连环从中折断,十里长亭望眼欲穿。百思想,千系念,万般无奈把郎怨。”
”司马相如看完妻子的信,不禁惊叹妻子之才华横溢。遥想昔日夫妻恩爱之情,羞愧万分,从此不再提遗妻纳妾之事,自此二人白头偕老,一时为民间佳谈。”
长长的故事讲完,殿内也静得出奇,温歌吟浅笑一声道:“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这等想法,倒是奇特得很。”
秦非离在听到这个故事的后头之时,不知为何,心头忽然涌现一丝不好的预感来,他不由得抬头看向殿上的女子,她唇角带笑,侃侃而谈,一时让他心里那丝不好的预感更甚。
锦言躬身答道:“放在当下,这样的思想自然奇特了些,可锦言倒觉得卓文君是一个有思想,有勇气,又敢爱敢恨的女子。”
温歌吟闻言一怔,不由得细细看向她,秦非墨这时唇角一勾,笑得意味深长道:“传言毕竟只是传言,未必就真的存在,这个卓文君的确与众不同了些,不过放在当下,却并不试用。自古以来,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又怎可能独守一人,相携到老?”
锦言唇角的笑意慢慢褪去,她忽而转移了话题道:“皇上曾说,臣妾此次功不可没,必有赏赐,不知现在可还作数?”
秦非墨虽然不料她话题转得这样快,但闻言,还是微微一笑:“金口玉言,自然作数。”
锦言随即眸光亮晶晶的:“那臣妾可不可以自己讨要一个赏赐?”
此言一出,场内再一次静悄悄起来,秦非离的眸光黑沉如墨,看不出来他究竟在想什么,可如果细看,定能瞧出,那眸光之中,一闪而过的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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